第33章

喜歡一個人好像真的是藏不住的,那些視線的定格,莫名的雀躍,還有關于那個人的停不下來的話題,都在傳遞一個信息:我有喜歡的人了。

許成山就算工作再忙,也能從許星哲的只言片語中尋到蹤跡,他又問了秦嘉珍,秦嘉珍也說許星哲最近有些怪,突然變得好學,也不張嘴閉嘴就是游戲機了。許成山察覺到不對,他瞞着秦嘉珍,趁許星哲上學之後,檢查了許星哲的房間,最後在許星哲的床頭櫃抽屜裏找到一盒沒用完的安全套,還有一瓶剩大半的潤滑劑。

許成山如遭雷擊,他眼中的許星哲仍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調皮任性,什麽都不懂。可他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長大了,還做了這麽荒唐的事情。

他在窗邊看到放學歸來的許星哲,背着書包抱着陸照深的胳膊,一跳一跳地走進來,臉上的歡喜遮掩不住。

一個更可怕的猜想在許成山的腦海中形成,直到夜裏,房間裏傳出的細小聲音印證了他的猜想。

臨近高考,許成山不能推開那扇門,不能當面戳穿,許星哲可能會被吓壞,所以他只能等到半夜,把陸照深喊出來。

這個孩子看起來很不錯,是那種一看就知道與衆不同前途無量的孩子,面對許成山的逼問也沉穩冷靜,不卑不亢。如果不是因為他和許星哲之間畸形的關系,許成山倒是很想栽培這個孩子成為他公司的一員。

可惜,他是許星哲的父親。

“你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誰先開始的?”

陸照深站在客廳中央,客廳的燈只開了中間一部分,光打在陸照深的臉上,像在進行一場審問,他沒有太多猶豫,直接回答:“今年年初,我先開始的。”

許成山皺了下眉,他摘下眼鏡,嘆氣道:“你們這個年紀很容易因為沖動做錯事情,或者因為了解太少,誤把自己劃分到某一個群體,還堅信不疑,其實很多年後回頭看,你會意識到那都是很幼稚的行為。”

許成山的語氣并不咄咄逼人,甚至算得上友善,他隐晦地說:“叔叔身邊也有那樣的人,後來到了年紀,都幡然醒悟,然後和正常人一樣結婚生子,現在也很幸福。”

陸照深沉默,他的手指緊緊地攥在一起。

許成山改變了策略,“你覺得你父親能接受你這樣嗎?他昨天在車上還跟我說,他這輩子沒什麽指望,就守着你過,看着你長大成人,成家立業。如果他知道你做了這麽荒唐的事情,他該有多痛苦?”

“至于你父親工作的去留,在你還沒有能力養活自己之前,我希望你好好考慮清楚。”

陸照深在許成山不疾不徐的話裏感受到一種不容置喙的威懾,許成山算不上富甲一方,也做不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他還是能輕輕松松毀掉一個剛剛跨過貧窮線的單親家庭。

“你這段時間輔導星哲功課辛苦了,這是報酬,你收下。”

許成山遞過來一個很厚的信封,陸照深沒有伸手,甚至沒有低頭。

許成山笑了笑,突然發問:“其實是星哲主動的,對嗎?”

“不是。”

“他還是小孩心性,什麽事都要嘗新鮮,但什麽都堅持不下來,你別跟着他犯渾。”

許成山回房間之後,陸照深一個人在許家的客廳站了很久,他想等到天亮之後直接去學校。

五點多的時候,晨色熹微,淡弱的天光照進客廳,照在茶幾的白色信封上。

很鼓很厚的信封,趕得上陸國源幾個月的工資。

陸照深背起書包準備離開,但在玄關處停下,忽然被什麽突入襲來的情緒驅使着一路往回走,折返走到許星哲的卧室,他推門進去,許星哲在床上睡得很沉,他只穿了件睡衣,睡褲沒穿,大咧咧地伸在被子外面,陸照深幫他把被子蓋好,許星哲陷在柔軟的床鋪裏,頭發亂糟糟的,臉頰肉肉的,上唇翹着,看起來還很小。

許星哲在床上總是很乖,乖得讓人受不了,即使主動也不顯得媚。陸照深記得他們那場正兒八經的第一次,許星哲生疏地做了清理,光着屁股鑽進陸照深的懷裏,把臉埋在陸照深的頸窩,害羞地說:“可以了,你進來。”

他疼也忍着,嘴唇被咬出血了都不吭一聲,因為他怕陸照深讨厭他哭鬧,嫌他煩,只是後來陸照深發現了,很愛惜地親了親他,放緩了速度,他才委委屈屈地哭了出來。

“小傻子。”

陸照深俯下身,吻住許星哲的唇,兩秒不到又離開。

陸照深以前是喜歡安靜的,他對聊天和社交沒有興趣,他可以一個人看書看電影,或者和多多玩一下午,他都不會覺得孤獨,可遇見許星哲以後他發現,自娛自樂變得有點寂寞了,沉默成為負面詞,一旦膨脹起來就會将他吞噬。原來開心有人可分享,就能得到雙倍的快樂,難過有人陪伴,就不值得難過。

原來一個人入侵另一個人的生命,可以這麽徹底,在十六七歲這個最容易動心的年紀。

“星星,對不起。”

讓你遇到一個這樣沒用的我。

後來許星哲每天都往三樓跑,一放學就蹲在十二班門口堵陸照深,不知道陸照深用了什麽辦法,根本沒去上晚自習,許星哲堵不到人,慢慢也就放棄了。

再後來他托十二班的同學帶了封信給陸照深,上面寫着:陸照深,你為什麽不要我了?我又有哪裏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會改的。

旁邊有水滴留下的印子,應該是許星哲的眼淚。

陸照深沒有回信。

奚城一中也就幾幢教學樓,五班和十二班就隔一個樓層,但只要不想見,就真的很難見到。

許星哲的耐心都要被耗光了。

他的學習在一段時間的自我放棄之後,重新走上了正軌,許成山幫他找了一對一名師輔導,錢思佳也給了他很多筆記和錯題集,許星哲記着陸照深說的“前途更重要”,所以他很努力,只是不常笑了,也不再調皮打鬧。

高考分數出來之後,他在陸照深家樓下蹲了一夜,後半夜迷迷糊糊睡着了,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陸照深的床上,陸照深坐在床邊看他,許星哲瞬間哭了出來,他說:“我後悔喜歡你了。”

陸照深轉過頭望着別處,側臉隐在陰影裏,許星哲看不見他的表情。

話說的再狠,心還是軟的,許星哲抽抽搭搭地摟住陸照深的腰,問:“你要去哪個大學?我想知道。”

陸照深伸手揉了揉許星哲的後頸,像安撫一只小狗,“星哲——”

許星哲伸出三個指頭,發誓道:“我保證,上了大學之後,我不會再像高二那樣纏着你了,我會乖乖的,在外人面前和你保持距離,也不會對任何人說我們的關系。”

陸照深握住許星哲的手,把他的手指握在手心,他說:“我填的是南港大學,讀金融。”

許星哲聽了之後卻很生氣,“你就這麽讨厭我嗎?明明知道我海鮮過敏,還去海邊城市上大學。”

他沒有注意到陸照深微微驚詫的表情,他還在憤慨着,一頭紮進陸照深的懷裏,兇巴巴地說:“算了,不跟你計較,陸照深,你欠我太多太多了,這輩子都還不清。”

“下輩子換你來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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