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笑着反問。

“本宮有何不敢!”昌寧被她一激,便再顧不上其他,只對她說,“倒是你,等我的箭指向你的時候,你可別害怕的腿軟。”

“母後你不要再說了,女兒今日非要折了她的狂妄不可!”昌寧道,“衛令儀,你随意選一張弓!”

衛令儀在兵器庫邊站了一會兒,左挑右選,卻選了一把不重不輕的小弓。

識貨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起來這個嘉臨王确實不通射箭。弓身若是越輕,就拿得越不穩。千鈞弓的厲害,就在于它下盤極穩,卻因為鐵梨木的緣故,雖可彎弓如滿月,不至于因太過于沉重而無人能開。

“你就選這麽一個東西?”昌寧沒有想到,她看到衛令儀胸有成竹的樣子,還以為她當真有多麽厲害,卻原來也不過是充充樣子罷了。

這顯然就是一個外行人。

“就它吧。”衛令儀凝神盯着手中的弓箭,她已經很久沒有握弓了,有些記憶已經很是生疏,卻在雙手握上弓身的那一瞬間,忽然如此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衛令儀的神思有一瞬間的混亂,她忽然仿佛想起了什麽。好像也是這麽一個地方,既空曠又遼闊,天上漸漸飄下了雪白的花,落在她的臉上,又融化掉了。

她手握着一張弓,将它拉成滿月的模樣,目不轉睛的望着前方的什麽人。

衛令儀忽然意識到那是什麽。是那場夢,那場夢裏的片段。

她是這麽死的嗎?

“嘉臨王,你還不上來!”昌寧一躍而上,登上射箭臺。

衆人已經各自落座,皇後坐在皇帝的左手邊,這一次,皇帝的身邊只有她一個人。

衛令儀仿佛如尋常散步一般,緩步走上射箭臺。她擡起手,擺出了極為标準的姿勢,将手中弓箭拉成滿月,對準了昌寧。

賀熠依舊是半夢半醒的模樣,卻在不為人所見的地方,目光閃爍明亮。他遠遠的觀望着那女子,她生得好看,可更誘人的卻是那周身的氣質,那近乎于佛與邪、冰與火的美豔,令人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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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不是趙西源的妻子,他一定會不擇手段的将她奪過來。

昌寧怕了。

衛令儀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情感,她冷的像是高山上的雪,仿佛昌寧不過是她腳下一只毫不起眼的蝼蟻。

昌寧手握着千鈞弓,卻無法給她半點的安慰。

昌寧忽然意識到,她真的會殺死自己!

在這一瞬,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種極其陰冷的感覺,那感覺只有一瞬,轉瞬即逝。而所有的武将卻幾乎寒毛都要炸開!

他們面面相視,目光凝重。

為什麽嘉臨王的身上,會出現這種幾乎能凝成實質的殺氣!

“不要!”昌寧閉上了眼睛,驚呼出聲。

衆人側目,更多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看到嘉臨王與昌寧公主相視而立,公主卻忽然癱軟在了地上。

衛令儀周身的殺氣雖然褪去,但目光冷若冰霜,沒有半點屬于人的溫度。

昌寧的情緒不知為何忽然崩潰。她癱坐在地上,手上的千鈞弓丢在一旁,只擡起頭怔怔地看着衛令儀,張了張口道:“我、我不比了!”

衛令儀的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這本就是一場心理戰,看的就是誰先潰不成軍。

“嘉臨王,你仗着自己是本朝王爺,知道一些壓人的兵法,便欺辱昌寧公主,是何緣故!”說話的正是先前那名男子,他一躍跳上射箭臺,将昌寧扶了起來,溫柔道,“公主殿下,您還好嗎?”

便有昌寧的侍女匆匆趕上臺,将自家主子扶了下去。

“我與你來!”只聽那男子道,“在下金吾衛冷翀,請嘉臨王賜教。”

金吾衛?!

衆人沒想到千秋宴上竟然會出來一個金吾衛。這金吾衛負責鎮守雲京,是為皇家的第一道防線。看着男子的打扮,應當是有一些名頭的。

“冷翀。”衛令儀輕輕念着這個名字,莫名的感覺有些熟悉,仿佛在哪裏聽過的樣子。但是她從未與金吾衛打過交道,又怎會與此人相熟?

“你一介武将,竟然要與一個女子比試射箭,豈不是可笑。”當下便有不少公子嘲笑道。

這些人喜歡看美人比試,卻不喜歡看美人被欺負,尤其是嘉臨王這般的女人,誰暗地裏不想得了她的青眼。

聽着衆人嘲笑,那名叫冷翀的男子也半點不見慌張。他徑自撿起了那張千鈞弓,遞給衛令儀道,“嘉臨王爺,你是女子自然不好占你的便宜,并讓你來使這張弓,我用你那張,你我只射一箭,剛看誰命中便是!”

這叫一箭定生死!

當下不少武人便起了興致。先前兩個娘們兒間的争鬥,看起來勾心鬥角的,也沒什麽樂趣,眼下來了個金吾衛,倒是有幾分看頭。

“好。”有人相讓,衛令儀當然不會與他客氣,從容不迫的弓接了過來,果然是一張好弓。

“那就開始罷。”皇帝興致勃勃地道。

只見舉旗人将旗子舉起,落下的一瞬,冷翀先行一步,衛令儀的手微微顫抖,顯然慢了一些。

當下不少閨閣小姐吓得捂住了眼睛,連一些心懷憐香惜玉之心的男人都不忍再看。

這雖然只是慢了一瞬,卻足可要人性命。若是嘉臨王慘死當場,那個金吾衛怕是也沒什麽好下場。只可憐他年紀輕輕,卻因為美人之争而落了這麽個結局。

賀熠心中一提,卻暗自不動,他相信趙西源的女人絕非池中之物。如果因為她自己的提議而血濺當場,豈不是可笑至極。

可若是她當真不會射箭,只是想吓退昌寧呢……

諸多考量不過一瞬之間,衆人只見箭影之間撲朔迷離,兩人站得極近,冷翀的箭幾乎是瞬間便撲到了衛令儀的面前。

誰知正在此時,箭光凜冽,衛令儀射出的箭竟然直接穿透了冷翀的箭支,直直沖向了他頭上的箭靶,洞穿而去,剛好釘在了後面的柱子上。

一個女子之力竟然如此厲害,當下一片寂靜無人再敢出聲。直到皇帝拍手稱贊,衆人這才連連誇贊了起來。

衛令儀的神情依舊淡漠如常,她轉過身來正想離場,卻忽然整個人被埋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趙西源從她答應了昌寧的比試之後便一直提心吊膽的,此時再也無法藏在一旁了。

他想起長箭射向她的那一刻,她站在那裏,那麽孤冷那麽寂寥,又是如此的堅強。

他的心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趙西源從來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對自己竟然已經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他不知道如果她當真死在這裏自己會做什麽事,殺了那個金吾衛,或者是殺了所有人!

“你怎麽來了?”

“我早就到了,只是不好現身。”趙西源壓低了嗓音,在她耳旁說,“你下次要是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我就把你鎖在家裏再也不讓你出來。”

“……又不是我想做的。”衛令儀沒想到她的反應竟然如此激動,剛才的時候她都沒有任何情緒,這一瞬間竟然有些小小的害怕,仿佛小時候偷偷出去玩,被母後捉到了似的。

“靖國公?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皇帝笑道,眼睛中卻是懷疑的痕跡。

今天雖然是皇後的千秋宴,但趙西源前不久領了皇帝之命,代表雲京為定南将軍送行。故而他這麽早回來,着實讓人懷疑。

趙西源拉着衛令儀跪下,拱手道,“回皇上的話,定南将軍已送到南疆,因微臣聽聞皇後千秋宴之喜,便匆匆趕回,以奉上賀禮。”

說着便朝一旁的言生使了個眼色,只見他一拍手,便有幾人擡着一頂箱子魚貫而入,打開來裏頭竟是一尊百花琉璃塔,那晶瑩剔透光華流轉的模樣,令在場所有人贊嘆不已。

“世間竟然有如此奇物。”縱然當今天子見過諸多奇珍異寶,卻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絕倫之物。

只見那百花琉璃塔中盛開着千百種奇異的花,色彩缤紛美麗之極,外頭的琉璃寶塔更是極為精妙,塔頂鑲着一顆南海明珠,透着曼妙非凡的光芒。

“此物為南疆工匠為皇後娘娘千秋宴精心打造,耗時一年,花費了無數工匠的心血。”趙西源道,“此為萬朝來賀,大家為感念皇後娘娘千秋功德,聽聞佛宗秘典中百花娘娘有一尊琉璃寶塔,便将娘娘奉為百花之神,祝娘娘芳華永在。”

“嘉臨王,你這個夫君可着實會說話。”皇後掩面而笑。

“可不是嗎。”當下便有婦人示好道,“按我說這一對兒可當真是天造地設,皇上的眼光果然好,且看着嘉臨王智勇雙全,靖國公又是一個心思靈敏之人,可不就是一對璧人。”

衆人連連讨好,豫昭媛見大勢已去,頹然倚在座位上。

“母妃。”昌寧此時方悠悠醒過來,正見到衆人對衛令儀與趙西源兩人示好的模樣,心中又羞又愧。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暈了過去,自己臉面丢盡,便垂喪着腦袋站在豫昭媛的身旁。

“昌寧公主。”這邊有妃嫔早已看她母女不慣,當即便笑道,“您這話可說錯了,豫昭媛已并非妃位,可稱不得母妃了。這若要是讓皇上聽到了,恐怕又要追責于您了。”

“你!”昌寧氣得臉色通紅,她正要開口羞辱,卻被豫昭媛攔住了。

豫昭媛心中嘆息,她母女二人不過一時落水,竟然邊有人在這裏冷嘲熱諷,不過是一個低位的妃嫔,也敢嘲弄起她們來了。

她遠遠看着那被衆星捧月的兩個人,心中道:且看是誰笑到最後,還未可知呢。

“夫人今日可算是風頭一時無二。”趙西源面無表情道,“如此可算是高興了。”

衛令儀瞧着他的模樣,就好像是剛真生氣了。

趙西源來了,賀熠便名正言順的湊了過來,全然不顧皇家一個個厭惡的眼神。

“你過來做什麽?”趙西源眼皮都不擡,只推了一盤果碟過去。

“都吃了,沒你家的好吃。”賀熠嬉皮笑臉地道,“今天你媳婦兒可是帥極了,你也不考慮考慮和人家比比。”

“比什麽比!”趙西源沒好氣道,一伸手把果盤搶了回來,“那你就別吃了!我都叫你攔着她,你做什麽去了。”

“我攔了吧。”賀熠一攤手,聳肩道,“你們家王爺哪裏是那麽好攔的,她要去,我又攔不住。”

說着便瞟了衛令儀一眼。

“你們兩個倒是張狂。”衛令儀看到皇帝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連忙撇過腦袋以免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有什麽關系。”賀熠滿不在乎道,“反正他們都知道我和靖國公是個斷袖,他們那些人最愛面子,才不會讓我抖落出去,反而會竭盡全力地幫我隐瞞。”

“至于其他的人,随便他們怎麽想,反正他們也不敢說。”

這個賀熠說的很是在理,衛令儀莞爾一笑。說起來這兩人倒是很有趣,分明是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卻不知為何成了好友。

衛令儀不禁偏過頭看向趙西源,她的心裏有一絲不解,為何他選中的會是四皇子?

“你笑什麽笑。”趙西源忽然道。

“咳咳。”這一下子可算是不得了了,嗆得衛令儀眼淚都快淌出來了。

“你沒事吧?!”趙西源慌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只從桌子上撿了一個帕子,就要拿去給衛令儀擦拭。

“國公爺使不得!”還好筠書瞧見了,連忙攔了下來。這要是被擦了一臉,自家夫人今天的妝算是白瞎了。

等到筠書幫着衛令儀收拾幹淨,便看到自家國公爺乖巧地坐在一旁,時不時眼神飄過來,偷看了幾眼,又連忙收了回去,仿佛生怕被誰發現似的。

“我沒事,不過是剛剛嗆到了罷了。”

趙西源見她面上恢複如常,想來确實應當沒有大礙。心裏稍稍放下了些,想起來方才她不顧性命之憂與人比試,心裏頭的氣又燃了起來。

“你要是不想嫁我便早說,将我休了便是,我可不想當年紀輕輕就當鳏夫。”

衛令儀聽得哭笑不得,好在此時衆人的注意力皆不在自己這裏,兩人又坐得偏僻,因此無人瞧見趙西源這賭氣的模樣。

想了想,還是與他解釋道,“我本就出身将門,雖然從小在皇後娘娘身邊長大,但是也學過一些衛家的功夫,不過是射箭罷了。”

趙西源猶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身處深宮,怎麽學的衛家的本事……?”

衛令儀避開他的目光,只是低聲回答,“可能是天賦罷,雖然衛家滿門只剩我一人,但血脈使然,至死不變。”

她的話讓趙西源也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趙家同樣是滿門忠烈。曾經幾時,趙,衛,唐三家分別鎮守三方,如今卻只剩了唐家一門,何其慘烈。

趙西源擡起頭看向高座上的人,眼睛裏沒有半點情緒。

“見過國公爺。”沈靜婠的腰肢如柳弱扶風,她微微躬身,趙西源卻并無半點憐惜,連假作虛扶一把的想法都沒有。

“你是?”趙西源漫不經心道。

“她是太子妃庶出的妹妹,沈玉蓮的二女兒沈靜婠。”沒等她親自介紹,衛令儀便先将人的身份接了去。

“哦?”趙西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那眼神令沈靜婠覺得不知所措,她微微錯開了眼眸,避過了趙西源的視線。

“方才婠婠已經與嘉臨王見過了。”沈靜婠側過臉,露出姣好的頸項。

“沈二小姐,你是不知她衛令儀眼下早已嫁我為妻,當着我的面,理應稱她為靖國公夫人才是。”趙西源正色道。

沈靜婠對這個風流多情的靖國公早有耳聞,當他出現之時,那落在衛令儀身上憐惜溫柔的目光令她怦然心動。

這才是與她天造地設的男人,這才是配得上她沈靜婠的男人啊。

衛令儀雖然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但是只看着子女目不轉睛地盯着趙西源看,便覺得渾身難受,心裏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

“沈二小姐。”衛令儀的聲音極冷,“你方才已經當衆跳過一舞,眼下來這裏做什麽,這又不是你沈家的座位,難道是特意來為本王夫君獻舞的嗎?”

她勾唇一笑,冷然道:“沈二小姐的好意本王替夫君心領了,只是今日是皇後娘娘的千秋宴,等到哪天靖國公的生辰到了,再來請沈二小姐獻舞也不遲,只希望到時候沈二小姐莫要推脫才是。”

衛令儀這話說的極狠,便是一旁的賀熠都冷不丁笑了出來。

這嘉臨王的嘴巴倒是和趙西源一樣厲害,三言兩語便将人家一個好好的千金小姐說的比那勾欄的舞姬還不如。

“嘉臨王,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你怎能如此說我……”沈靜婠垂眸道,“我雖然不過是庶出,但怎麽說也是出身沈家,你竟将我與那舞姬之流相提并論。我知道之前是我搶了您的風頭,是我不好,但也希望您不要将此事說的如此難堪。”

“明明是你自尋難堪,還非說是令儀不好!”

衛令儀一看,卻是許久未見的唐予安朝這裏走了過來,一面嘲諷道。

“你是?”沈靜婠問她。

“我乃定南将軍府唐大小姐唐予安,有何貴幹?”唐予安不卑不亢道,“本朝雖然嫡庶有別,但沈家對庶女不薄,沈夫人與當今太子妃皆是極其良善之人。你自我輕賤,當衆形骸放浪,舉止不端,還要說別人的閑話。”

唐予安性子直爽的,衛令儀心知肚明,并不足為怪,倒是旁邊的兩個人看得蹊跷。

尤其是賀熠。只見他饒有興趣地撐着腦袋,眼神卻一直黏在唐予安的身上,半晌都不曾動過。

沈靜婠何時這麽難堪過,更何況是當着心上人的面,當下現在不想在這裏多呆,恨恨的說了兩句風涼話,便離去了。

這下總算是安靜了下來,唐予安倒是沒有半點外人的自覺,在衛令儀的身邊尋了一處坐下。

“沒想到唐家大小姐竟然是這樣豪爽的性子。”賀熠笑道,“倒是與雲京其他的世家千金有所不同。”

“我本就不是在雲京長大。”唐予安擡起頭,這才看到趙西源身邊之人竟然就是昔日她差點被賜婚的四皇子賀熠!

“怎麽是你!”

只見那男人眉梢微揚,勾起一個蠱惑人心的笑容,“唐姑娘,好久不見。”

☆、沒你好看

“予安見過四皇子。”唐予安沒有想到賀熠竟然會跟他們在一起,眼下正在千秋宴上,衆人皆看着,他們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唐小姐怎麽看着我很驚訝的樣子?”賀熠抿唇笑了笑,“只許你能來,我便不能來了嗎。”

“你什麽意思!”唐予安紅着臉想教訓他,想起之前為衛令儀自己說的事情,唐家還多虧了眼前這個人和國公爺才救了回來,強忍住心中的暴躁,“之前的事情,予安謝過四皇子與國公爺鼎力相助。”

鼎力相助?

賀熠的眼皮子跳了跳,這個詞好像不是這麽用的吧?

衛令儀掩唇微笑,唐予安這個濫用詞語的性子想來一時半會兒是改不過來了。

趙西源清了清嗓子,眸中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不用客氣。”

賀熠努了努嘴,“唐大小姐,你在這兒謝謝我,是恨不得旁人都知道是嗎。再說了,就這麽一個謝字兒,是我賀四能瞧得上的嗎。”

“那你說怎麽着吧。”唐予安眉梢一挑。

“你覺着,以身相許怎麽樣?”

以你個錘子許…!

唐予安按耐住心中的小暴脾氣,假笑了兩聲,“四皇子您可真會說笑啊,我唐予安要是要以身相許,那我抗旨不從幹啥?”

賀熠不過是随便說說,沒想到這個小丫頭還當了真,一本正經的反問自己,不由得朗笑出聲,引得周圍賓客連連側目。

唐予安這才琢磨過來是個怎麽回事,當下惱羞成怒,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報複這個人,便提起裙子狠狠踩了他一腳,轉身頭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唉喲。”賀熠冷不丁被這女人踩了一腳,腳背上一陣疼痛,下意識的将腳猛的收了回來,嘴巴裏嘟囔着,“嘉臨王,這就是你傳說中的手帕交?就這麽個德性,你這眼光也太令人堪憂了吧。”

“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趙西源白了他,順手還給自家媳婦喂了一塊核桃糕。

一面還嫌棄着宮裏的糕點道,“你們這都是什麽玩意兒,我夫人給你們新找來的那幾個廚子,記得趕緊換上。”

“嫌棄你就別吃。”賀熠回了一嘴,竟然一伸手将糕點盤子從趙西源的手裏搶了過來,連糕點帶盤子一塊端走了。

“夫人。”趙西源眨了眨眼睛,水汪汪地瞧着衛令儀,“您可要給我做主啊,你看看他們一個個的,咱們都沒得吃了。”

衛令儀面色不改,眼睛裏卻是藏不住的笑,她沒有搭話只一伸手将自己面前的幾碟兒茶點擱在了趙西源的面前。

“果然還是夫人心疼我。”趙西源笑嘻嘻的接過來,東挑西撿地揀了賣相最好的一塊放回衛令儀的面前,“最好吃的歸夫人。”

“你們可瞧瞧看,誰說的靖國公夫婦關系不和睦的,你們誰家相公有這麽好的。”邊上一名婦人恰巧看到了,當下便不由得感慨道。

“聽說靖國公夫人出身衛家,果然是巾帼不讓須眉呢,剛才那一箭便是一般的武将也難那般精準,更何況還是一女子。”

這是其他世家夫人,或是千金小姐什麽的,倒也沒什麽,這靖國公夫人今日小露的這麽一手,便令不少當朝的武将感動非凡。

本朝重文輕武,皇帝雖然仁慈,但對武将素來不甚信任,因此本朝武将大多地位低下,稍有幾個高一些的也只謹守本分,駐守邊疆。

他們這些人最怕的就是後繼無人,如若連武将的後代都只會文人的那一套推诿謙讓,那将來天下又該何去何從。

雖然武将們的位置都位列後排,但是卻有武将上前來,對衛令儀躬身一禮。

“令儀不敢。”衛令儀沒想到,他們耿直慷慨,竟然當着千秋宴上,毫不顧忌地向自己示好。

“老夫是來代替諸位好友,向嘉臨王賠罪的。昔年衛氏忠烈,嘉臨王爺的祖輩皆是骁勇善戰之人。我等只看到嘉臨王養在皇後膝下,便以為心中皆是婦人間的小恩小惠,嘉臨王身處深宮,卻習得一身好本事,我等佩服之餘,更是慚愧難當。”

“老将軍謬贊了。”衛令儀當即起身将人扶起來,好在這位将軍并非魯莽之人,不過行了半禮。

“皇上和皇後娘娘還在上頭呢,陳老将軍這是在做什麽,怎麽倒向她嘉臨王行起禮來了。”

果不其然,便有人陰陽怪氣道。衛令儀看過去,直接說話的那女子與沈二小姐并肩而立,同坐一處,兩人說說笑笑看起來關系極好。

“不知道這位小姐是?”

“我是葉太傅的孫女,葉蘊。”那女子回答,果然倒是有幾分來頭。

葉太傅是當今天子的老師,眼下雖兩袖清風并無官身,但門下之徒可遍天地,因此本朝學子雖有天子門生之稱,但更有太傅門生之貴。

衛令儀幼時曾求學于葉太傅,但此人尤其古板,苛刻刻薄,因為她是女兒身,所以拒絕授業傳學。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惹了太子不快,便将他以年紀老邁之緣由撤下太傅之位,改請了一名西席先生為師。

這名叫葉蘊的女子衛令儀雖然不曾見過,但是她顯然繼承了葉太傅古板的性子,看向自己的眼神可謂是刻薄之極。

“老将軍不過是與我相談罷了,行動間若有偏頗也不過是好友之交,卻不知如何惹了葉小姐不快。”這人如此不給面子,衛令儀自然也不會讓她舒坦。

“你一介女子繼承王位已經是個笑話,現在還當皇後的生辰要一個老将向你行禮,竟還有臉與我争執。”葉蘊早聽聞這嘉臨王的名氣,聽說她風姿綽約,更是個知書懂禮的女王爺,便是嫁了靖國公那般的浪蕩子之後,都能讓人浪子回頭。

“本王繼承王位是皇上的決定,葉小姐若是有什麽不快與其在這裏與本王相争,倒不如去禀明皇上。”衛令儀宛然一笑,眸中一片寒冰。

“嘉臨王,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王位,別以為自己當真是女人中的巾帼英雄了。你現在坐着的位置,可都是用你衛家全家人的性命換來的,你可別忘了!”

“啪!”

只聽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幾乎要驚破了天去,原本喧鬧的宴上驟然安靜了下來。

葉蘊捂着臉,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衛令儀,幾乎是死也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大膽,當着百官和命婦們的面掌掴自己!

“發生了什麽事情?”皇帝問道。

“令儀,怎麽了?”皇後依舊是溫柔沉靜的模樣,問的卻是嘉臨王。

這明目張膽的偏心卻沒有人敢說半句閑話。離得最近的皆低下了腦袋,誰也不敢吭聲,便是往日與葉家關系較好的,眼下都不敢說話了。

“請皇上皇後為臣女做主!”葉蘊只感覺臉面是丢盡了,她心中在滴血,只想着一定要讓衛令儀付出代價。

“方才嘉臨王竟然讓陳老将軍向她行禮,心中不快,臣女便私下說了嘉臨王兩句,不知道為何竟惹了王爺生氣,便打了臣女一巴掌。”

葉蘊雖長相并非絕色美人,卻也稱得上個清秀佳麗,原本白白嫩嫩的臉上眼下多出一個鮮紅的巴掌印,既難看又讓人覺得憐惜。

有些不知情的聽了這話,便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只埋怨嘉臨王仗勢欺人,竟欺負這麽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

衛令儀還沒說話,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護在了身後。趙西源沒有看她,他徑自上前,微微垂眸不屑的看着地上哭哭啼啼的女子。

“葉小姐,我姐看在你祖父葉太傅的面子上今日饒你不死。葉太傅是沒教你說話要注意分寸的嗎?你說你方才是見着陳老将軍向我夫人行禮,才指責于她,确實如此。”

趙西源笑了起來,衆人心裏雖有疑惑,這都是頭一次看到靖國公這般毫不掩飾殺氣的模樣,都低下腦袋不敢說話。

“若是依靖國公所言,葉家小姐雖然言辭不妥,但是嘉臨王行事确實過分了些。”皇帝卻不大在意,将衆人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若僅僅是如葉家小姐所言,我自然将夫人帶回去教訓便是。”趙西源道,“可夫人掌掴葉家小姐的原因,卻是此女侮辱衛氏忠烈!”

“什麽?”

衆人面面相觑,紛紛看向那葉家小姐,只見她垂眸不語,看起來靖國公所言非虛。

“葉家小姐方才對我夫人說,夫人的王位是衛家滿門用性命所換。”趙西源冷冷一笑,“可我想在場的諸位皆是朝中老臣,衛家兩位将軍為陛下護駕而死,此事應當無人不知吧。”

“葉家女兒,你怎能如此說話。”

在場不少的人都是昔年老臣,如何不知衛家是怎麽回事,這等連皇族都不敢提起的人家,竟還有這麽一個楞頭青偏偏要往上撞。

趙西源的話卻還沒有說完,“污蔑忠烈之罪,不過一個掌掴,想來已經算輕的了吧?”

“算輕的,算輕的。”當即便有一名華服婦人從人群中沖了出來,一面抱住葉蘊一面哭道,“多謝靖國公,靖國公夫人幫奴家教育女兒。”

“蘊兒,還不快謝謝兩位貴人!”

葉蘊清高自傲,怎願低頭,更何況是嘉臨王。她生性便讨厭這樣的女人,明明出身極好,卻總愛裝作一副柔弱可憐,分明是個冷血無情之人,卻總喜歡扮演溫柔可親的角色。

如此虛僞之極,她葉蘊絕不會向她低頭。

葉夫人早已看清皇上和皇後的态度,便知自家女兒若是不認錯,怕是會連累葉家,當下便硬生生摁着葉蘊的腦袋,一面向靖國公夫婦低頭。

“如此便好,今日是皇後生辰,這種事情便再不要發生了。”皇上的臉色不大好看。

等到衛令儀與趙西源重新落座,她下意識朝葉家的位置看了一眼,直接拿葉家小姐仍死死地盯着自己,當時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揚灰一般。

“看什麽呢。”趙西源塞了一顆信任到她的嘴裏,“有我好看嗎,沒有就別看了。”

趙西源只是随便說說,不過是想岔開衛令儀的注意力罷了,卻不想她竟然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回答,“沒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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