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更來啦(捉蟲) (10)

是理應身為外人的異族人張狂跋扈。

趙西從既然是立功回京,便是趙西源也說過他雖然心思狹隘,但是還算得上一個有勇有謀的軍士。

可眼下邺城的樣子,顯然是另有隐情。如若趙西從當真是有所作為,又豈會造成當下大烨人對異族人退避三舍的情狀。

“凡事總是有第一個的。”衛令儀語态溫柔。

“你好大的膽子!”那名叫阿箬的婢女上前道。

“你才是哪裏來的膽子!”琏碧早已忍不住了,方才這個婢女對着衛令儀指指點點便惹得她不快,眼下竟是又上來冒犯,當下便上前擋在衛令儀的面前。

阿箬何曾想到竟有比自己還跋扈的大烨人,當下一時半會兒沒說出話來,反而是琏碧乘勝追擊。

“果然是蠻荒之地,若是在大烨,如你這般冒犯的人早就被殺了幾十回了,還輪得到你在這撒野!”琏碧見衛令儀并沒有攔下自己的意思,當下心潮洶湧澎湃,嘴上更是得理不饒人起來。

“你竟敢如此和我說話,你可知道我是大公主身邊的婢女。”阿箬被琏碧罵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不知道怎麽回嘴,只能如此漲紅了臉道。

“你家大公主看起來是個明事理的人,生得又好看。”琏碧古靈精怪,當下便順嘴捧了幾句那異族公主,見她臉色如常不見怒色,便繼續道:“哪像你,半點你家主人的修養都沒有,憑白給你家主子丢人。”

“主子。”那阿箬的眼眶裏都有淚珠在打轉,她急匆匆地看向卓瑪,心裏既生氣這大烨人說話尖酸刻薄,又擔心自家主人當真如她所說一般想。

卓瑪卻不甚在意,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衛令儀道:“你會說話,你家丫頭也會說話。你們倒是頗得本公主的喜歡。”

她轉身對那店家道:“他們的房錢記在我賬上,且用上最好的飯菜招待,若是招待不周,本公主拿你們是問!”

“是是是。”那店家賠笑道,“謹遵卓瑪公主教誨。”

“大烨人,有緣再見。”卓瑪對衛令儀如此道,繼而帶着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轉身離去。

客棧內原是一片嘈雜,卓瑪來時便幾乎是霎時間安靜了下來,而此時她們一行人離開,便又恢複了如常。

Advertisement

只是,卻有什麽不大一樣了。

衛令儀隐約感受到不少人看過來試探的目光,有好意,也有惡意。

“您是第一次來邺城吧。”那店家輕輕舒了一口氣,沏了一壺茶上來問道。

衛令儀眉梢輕挑,那店家繼續道:“您今天可真是好運氣,竟是讨了那位阿納克大公主的喜歡。”他一面說着,眼中隐隐透出豔羨的意味,“今天這件事情若是傳了出去,您定然是生意興隆,日後還請多多照顧我這小店生意。”

“此話怎講?”衛令儀将茶水放在一邊,不過那店家此刻心中想着其他的事情,卻是并沒有注意到。

“卓瑪公主是阿納克一族下任的繼承人,您第一次來當然不知道,眼下阿納克的族長聽說是得了什麽怪病,一直身體孱弱難以痊愈,名義上是族老在掌權,實際上的掌權人卻是這位長公主。”

“在這邺城裏,阿納克一族根深蒂固,其地位遠勝大烨人。今日卓瑪公主表現出對你的喜愛,阿納克一族定然都會給你三分面子,而大烨人見你今日之舉,也會心生欣賞。這生意還能不好做嗎?”那店家臉上的豔羨難掩,他繼續絮絮叨叨地說着,衛令儀卻是沒有細聽。

敷衍幾句之後,衛令儀便試探道:“這邺城不是大烨的地盤,更是一直有大烨的城主在此,如何會……”

“切莫再說這樣的話來!”那店家聽了當下便打斷道,緊張地看向四周,見沒有異族人注意到自己這邊,繼而才稍微放下心,說話的語氣也就不比方才谄媚了,“阿穆,将這幾位客人送到樓上去吧。”說着便仿佛衛令儀是瘟疫般的,一改方才的樣子,忙不及地離開了。

那名店小二的名字原來叫阿穆,衛令儀見他性子溫吞,店家對他也很一般,也不知他年紀輕輕為何會在這邺城。

“阿穆,你等一下。”衛令儀将他叫住道,“我用不慣你們這裏的茶水,你去幫我取一只新茶壺,送進我的房間來。”

那阿穆手腳麻利,去去便回來了,他本以為無事了正要走,卻聽房中的女子道:“我想想你打探一件事。”

阿穆正要拒絕,卻見那女子身邊的一名婢女,遞上了一只成色極好的玉镯。

他可以拒絕女人,卻無法拒絕金錢。

阿穆連忙将東西收下了,繼而道:"您問吧。"

屏風映照着女人婀娜的身姿,她柔軟的聲音與邺城的女子不同,帶着中原特有的水韻和柔情。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我一個女人初次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今天差點惹了大人物,心中自然是惶恐的。”衛令儀緩緩道,“只是我來時聽聞邺城是大烨的管轄,為何卻是呈現出如此的亂象。”

“大烨?”阿穆的面上劃過一絲冷漠的笑意,“天高皇帝遠,我們在這種地方,大烨又能管得了多少。如果你是問這種問題,邺城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這裏明面上是那什麽狗屁城主在管着,實際上城主府早已和阿納克族串通一氣,坑壓百姓罷了。”

衛令儀斟酌着慢慢問他:“那你可知道一位姓趙的将軍?聽聞他曾來過這裏做官。”

“你是來尋夫的?”阿穆不知為何想到了這裏,當下便不屑道,“這裏沒有什麽官員,也沒有什麽将軍,只有男人和女人。”

他稚嫩的臉上透出一種獨特的魅惑和薄幸,讓這張原本普通的臉忽然變得勾人心魂起來。

“這裏對于阿納克人而言是‘聖城’,但确實大烨人的‘放逐之地’。來到這裏的只有兩種人,要麽是遠避災禍,要麽是經商賺錢。”阿穆冷笑道,“當然,或許還有你這樣的女人,更是一抓一大把。不過如果我看你是個聰明人,如果是想找那什麽将軍,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邺城自從大烨的那位靖國公離開之後,便再沒來過什麽将軍了。”

什麽?衛令儀沒想到竟然會得到這樣的一個答案。

如果當真如眼前這個店小二所言,那趙西從又到底是如何錦衣回京的?那些所謂的功勳,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衛令儀初到邺城,便深覺眼前一切迷霧重重,仿佛處處都是玄機算計。

☆、神佑之都

想來那店小二也再不能說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了,衛令儀也不好再問,只怕露出馬腳,當下便讓他下去了,暗中叫琏碧以出去買體己的名義出去打探幾句,卻不想竟也正因此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

“主子,您之前不是說過邺城是有老城主的嗎?”琏碧甚至顧不及自己氣喘籲籲,便忙不及地說道。

“你先喝口水吧。”筠書看不下去道。

“沒事沒事。”琏碧姑娘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并無大礙,恨不得馬上就将打聽來的消息告訴自家主子。

“正是如此。”衛令儀答道。

邺城确實是有老城主的,據說是老靖國公昔年麾下的一名老将,在靖國公一家回京之後,便暫代了邺城城主之職。

衛令儀記得趙西源與她說過,這位老城主是個盡忠職守的人,雖然于打仗上卻是沒什麽天賦,但是管事卻自有一套。也正是因為這一緣故,當衛令儀發現邺城實際的情況之後,便越發覺得奇怪起來。

她相信趙西源的眼光,只是人心易變,趙西源畢竟與這位邺城城主多年不曾聯系,若是他心術不正,只怕也難以得知。故而,衛令儀便命琏碧去打探關于這位老城主的消息。

“聽說這位老城主,已經消失匿跡有好幾年了。”琏碧道。

“怎麽可能?”筠書不由得驚呼出聲,她下意識看向衛令儀道:“那、那時候趙二爺是怎麽回來的?”

衛令儀也正在想這個問題,如果說老城主消失了很多年,那趙西從又是從哪裏弄來的邺城文書?若是沒有邺城城主手書,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回京。

“此事可是可靠的?”筠書不由得問道。

琏碧翻了個白眼道,“當然是可靠的消息,我可是問了好幾家人流最多的客棧,好不容易才問出來,而且這件事情在邺城也不是什麽秘密了。”

衛令儀心道,這邺城的水,果然極深。想來這趙西從、阿納克,都與此事脫不開關系。

趙西從的那位名義上的妻子,不正是叫阿納克卓雅嗎?

一個阿納克卓雅,一個阿納克卓瑪,這兩個人若沒點什麽關系,才當真是蹊跷呢。

“去請寧将軍來一趟。”也許他會知道些什麽。

筠書與琏碧雖然不知道衛令儀心中所想,但是她們素來聽從衛令儀的命令,當下立即便去将人找來了。

寧将軍雖然不知道嘉臨王為何此時叫自己過來,眼下已漸入深夜,男女有別行事總是有所不便,當下便只在屏風外答話。

“不知主人家有何事要問?”

“寧将軍熟悉邊疆諸城,想來多少也知道邺城些。”衛令儀漫不經心地道,“本王雖然要接手邺城,但是畢竟不曾來過此處,許多事情不大知曉,還需寧将軍幫襯才是。”

“卑職不過是路過幾次,勉強知道些皮毛,若是能幫上忙定然義不容辭。”寧将軍倒是不拒絕。

“如此甚好。”衛令儀笑着從屏風裏走出來,她手持一把團扇,面如潤玉眸似點漆,唇紅齒白的模樣極是好看。

“早聽聞邺城又稱‘聖城’,那異族女子亦是如此稱呼,卻不知為何。”

寧将軍倒是沒想到衛令儀竟是問了這麽一個問題,他的手下早有人來報說看見衛令儀的婢女去打探關于老城主的消息,寧将軍本以為她要問的是這件事,卻沒想到不過是問了個風土人情。

當下便不假思索道:“您有所不知,這邺城被異族人稱為‘聖城’,一是因為四面皆是寸草不生的沙土,而城中四季如春,異族人稱之為‘神庇佑的土地’;二則是因為聖教。”

“聖教?”衛令儀慢慢道。

“正是如此。”寧将軍倒是知無不盡,“這聖教據說是自西域傳入,由阿納克一族遷移入邺城時帶進來的,伴随着歲月的流逝,越來越多的大烨人也就開始信奉聖教,漸漸蔓延至全城。而邺城也就成為了聖教的‘聖城’。”

“這個聖教本王倒是頭一次聽說。”衛令儀道。

“您沒聽說過也是應當的。”寧将軍說起此教也是滿心不屑,當下道,“據說這聖教教中以聖女為尊,聖女從阿納克一族的女性中挑選出來,并且終身不可婚嫁。”

“竟是有如此說法。”衛令儀果然也皺眉道,這樣的教義,聽起來便不是什麽正經教派。以女子不能婚嫁作為代價,這個所謂的“聖女”之位何其殘忍。

“權力蠱惑人心。”寧将軍倒是沒有衛令儀這種感慨,只是冷笑道,“主人家也不用為那些聖女而惋惜,這些人大多是自願成為聖女的,為的就是權勢滔天的榮耀。”

衛令儀倒是沒想到聖城竟是有這麽一個緣故,既然得到的需要的信息,當下也就歇了心思。她的身子本就較平常女子更為孱弱些,經過這麽多日來的趕路,更是疲憊難當。當下便讓寧将軍退下,自己準備休息了。

入睡前,衛令儀倒是想起一事,“筠書,你可見到唐家小姐了?”

筠書搖了搖頭,“早上還見到她看起來匆匆忙忙的不知要去做什麽,之後便是沒見到人影了。”

“予安畢竟是一女子,還是要加以保護才是。”衛令儀囑咐道。

筠書點了點頭,反倒是一旁的琏碧聽到這話便低聲嘟囔道:“唐家小姐那兩柄長刀是個人見着都膽寒,別人遇上危險才是。”

衛令儀當下忍俊不禁,只嗔道:“好了,快快都去休息吧,今日便不要守夜了。”

“謝主子恩典。”琏碧當下喜不自禁,連筠書攔也攔不住。

衛令儀見她兩人離開,早已眼皮打架,當下便沉沉睡了過去。

……

許久不見,又是一場夢,只是這次卻有些不一樣。

衛令儀只聽到誰的呼喚聲,仿佛有人在說。

“令儀,令儀!快醒來!快、快醒來!”

衛令儀猛地睜開眼睛。

只見如濃墨般的夜色裏,只有明滅不覺的月光落在窗臺。今日的月光不如往常明亮,房中一片灰暗。

不對!衛令儀忽然想起來今日是月中,窗戶關上,為何會有冷風灌入!

只見刀光淩冽之間,疾如閃電般地朝她劈了過來。衛令儀猛地一個翻身,躲過了致命一擊。

此時她的眼睛适應了黑暗,這才看清哪裏是夜色如墨。卻是一名黑衣人手持匕首站在自己的床前擋住了月光。

“你是何人!”衛令儀大聲道。

那黑衣人卻沒答話,一雙眼睛讓衛令儀覺得既陌生又很熟悉,一時間竟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

他一擊不中,又是一擊逼上。那匕首寒光淩冽,足可封喉,衛令儀翻身躲過跪在床榻上,伸手下意識似乎想拿什麽東西,卻空無一物。

她此時已經顧不上那心中一瞬間的空落落,眼前這黑衣人顯然是要取自己的性命。此時衛令儀只能心中慶幸今夜筠書和琏碧沒有守夜,不然的話恐怕她們兩人此時已經遇難。

只是不知道外面的寧将軍去哪了。

諸多想法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衛令儀心有巧思,可匕首卻殺人更快。此時已然無處可躲,衛令儀心中只道難不成自己竟然會身死此處?

雖然如此,她的心中卻不知為何,并沒有半點恐懼。

正在此時,忽然間一道黃袍閃過眼前。只聽兵戎相見的清脆一響,那黑衣人似乎沒想到有人會突然出現,轉身便躍出窗去。

“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那聲音清亮如林間黃莺,月光下露出一張絕色的臉龐。

“空念?!”衛令儀驚呼道。

只見那月下的暗黃色僧侶長袍極為顯眼,那般明豔的面容,不是那個常伴玄素大師身側的小沙彌空念,又是何人!

“不然你以為是誰。”此時的空念與玄素身邊的空念全然不同,她目光中透出邪性,笑容更是譏諷妖異,“衛令儀,你若是今天死在了這裏,可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衛令儀聽到這話只覺得心中奇怪,隐約感覺到其中似乎另有深意,只是她暫時不是追究這話的時候。

“空念,你不是和玄素去雲游去了,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不來,你不就死了?”空念冷笑道,“衛令儀,我還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原來也不過是紅塵一粒,蠢笨可笑。”

衛令儀并不在意此時空念奇怪的反應,只是覺得越發莫名起來。記憶中那個玄素身邊的小沙彌,大多時候都是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不言不語,只偶爾擡眼看玄素幾眼,仿佛眼中再沒有旁人。

而眼前的空念,言行張狂,出口更是字字譏諷,與那時的空念全然不同。

“你怎麽會在這裏?”衛令儀問道。

“我自然是為我所為之人而來。”空念回答,“衛令儀,我建議你最好別耽誤我的事情,今日我救你一命,你記得,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你欠我的這一命,遲早是要還的!”

“空念?”

衛令儀覺得她極其古怪,便張口叫道。而此時的空念已然頭也不回的從窗口一躍而出,似乎她出現在這裏,當着只是來救衛令儀一命的。

衛令儀只覺得匪夷所思,從那個夢中的聲音,到空念的從天而降。一切都像是夢幻中的情節,如果不是眼下的涼風,衛令儀只怕是要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了。

難道是玄素已經算好了天命,讓空念前來救自己?

這似乎已經是最符合邏輯的答案,只是衛令儀回想起方才空念的模樣,卻覺得那豔麗的容顏下,遠遠不止是小靜禪寺裏的那個小沙彌那麽簡單。

☆、邺城城主

經了夜裏的事情,衛令儀也再難安睡,索性早早便起了。筠書看起來倒是睡得不錯,她正來主子這裏瞧瞧,卻不想見到衛令儀歪在茶座上,心不在焉地翻動着書頁。

“主子,您怎的醒這麽早。”筠書黛眉微蹙,将書本從衛令儀的手裏取了過來,“您該好好歇息才是,本就身子不大好,又受了這一路的颠簸,您就算是看在姑爺的份上,也該好好休息才是。”

“誰讓你叫他姑爺的。”衛令儀嗔道,臉上的神色卻顯然有些言不由衷。

“是是是,奴婢不叫。”筠書笑眯眯地道。

衛令儀見她無事,便問:“琏碧呢,昨日可還好嗎?”

筠書見到窗戶打開,便上前去打算合上,卻忽然見到窗臺上雜亂的腳印,當下吓了一跳。不免驚呼道:“這、主子,這窗臺的腳印是?”

筠書雖然是宮裏出身的,若是說什麽婦人間的手段心眼倒是見了不少,可如此嚣張跋扈的行為确實頭一次見。若是琏碧在這裏,只怕都要吓得躲開了。

“無事。”衛令儀搖了搖頭,不欲與丫鬟們說這些讓她們擔心的事情,只是道:“并無性命之憂。”

筠書心中知道定然不是衛令儀嘴上說的這般簡單,還想多問,卻見琏碧急匆匆地趕進來,險些與自己撞了個滿懷。她本就心中郁結,當下便将怒氣撒在了琏碧的頭上,怒目而視道:“琏碧!如此行事慌慌張張的,若是沖撞了主子看你該如何是好!”

琏碧心中也“砰砰”直跳,她看了看筠書,只覺得心裏委屈極了。還是衛令儀說了兩句好話,筠書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琏碧這才開口道:“主子,那位玄素大師身邊的小和尚要見您。”

衛令儀聞言微微一怔,心道這空念小沙彌昨夜神來一筆救她一命,今日便來登門拜訪,倒是有些意思。

“可說過是什麽事不成?”衛令儀問道。

“不成。”琏碧回答,“那位空念法師只說是受人之托,有要事要轉達。”

昨日空念救了她一命,今日多半是當真“受人之托”,不過卻不知道是什麽事情,需這麽早便來拜訪。

衛令儀心道,只怕這位小師父是知道自己昨日受驚,夜裏定然睡不安穩,故而清晨拜訪也不怕自己尚在安睡。

“請空念小師父用些茶點,待我收拾齊整便去見他。”衛令儀如此說道。

“是。”琏碧領了話,便出門去了。

……

邺城雖然四季如春,可一天的溫差倒是極大,早晨露氣濕重溫度寒涼,衛令儀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這樣變幻莫測的天氣,讓她莫名想起來空念的臉。

寧将軍為了保險起見,避免發生昨日的事情暴露行蹤,便店家将客棧的後院鎖了起來,四下防守森嚴。而衛令儀到的時候,空念便翹着腿漫不經心地坐在院中的石桌上,身上仍舊是那黃褐色的僧袍,卻莫名生出了幾分妖邪的氣質來。

“衛令儀,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你要我等多久呢。”空念勾唇一笑,笑得放肆張揚。

這直呼其名的稱呼讓筠書微微皺眉,只是她見衛令儀神色不動,便按捺下心中不悅。

空念眉梢一挑,笑道:“我們就在這裏說?”

衛令儀經過昨夜,自然不會在将眼前看起來眉清目秀的人只當做玄素身邊的那個小沙彌,當下便道:“自然是随我進屋說話。”說完轉身又到,“筠書琏碧,你二人守在門外,不許任何人靠近。”

“是。”筠書與琏碧垂眸答道,她二人對視一眼,目中皆露出擔憂來,只是礙于主子的吩咐,只遠遠地戒備起來。

而這廂衛令儀領着空念入了屋內,空念卻仿佛入無人之境,沒有半點的不耐,反而放肆地打量起屋內擺設,一邊道:“天下百姓受苦受累,你這屋內卻是美輪美奂、處處透着精致。”

她一面說着一面拿起一只茶盞笑道:“只怕就這麽一只茶盞,便抵得上外頭一家人幾年的開銷了罷。”

“享旁人不可享之福,受旁人不可受之罪。”衛令儀倒是不大在意,她生活奢靡之事她從來不在乎,只是對空念道:“我等既然出身世家大族,雖然享受着金銀供奉,卻一生都難以自己做主,更不曾妄想過普通人家所能享受的父兄之愛,友鄰之親。用着這些金銀器具,肩上自然也就要承受天下百姓的苦痛。”

“強詞奪理。”空念冷笑一聲,眸中卻是隐約透出幾分欣賞來。

“空念小師父今日不會是來指責令儀生活奢靡之罪的吧?”衛令儀笑着問她,将話題拉入正軌。

空念也不過随口說說,并非有意與她計較,當下便道:“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邺城曾經的老城主消失的消息了吧?”

“不錯。”衛令儀的神色微微凝重,她點了點頭。

“那位老城主已經死了。”空念冷笑道。

“什麽?”衛令儀心中雖然已經有猜測,但是還是有些不可置信,當下便問空念,“怎麽可能?趙西從回京需要城主手書,更要城主親自批複的文牒,更何況如果老城主當真死了,那趙西從又怎麽可能——”

衛令儀的話戛然而止,她忽然意識到,也許空念帶來的消息是真的。從店家的反應來看,趙西從應當不曾出現在邺城,至少不是以大烨将軍的身份。那麽所謂的文牒和手書,又怎麽可能作假?難道……

空念看到衛令儀面上的神色,便知道她與自己想到了一處去,當下便目露賞識地道:“趙西從确實來過邺城,不過他不是為了來做将軍,而是為了複仇的。”

“多年以前,趙西從不知道從哪裏得知了老靖國公收養自己是為了保護親生兒子趙西源的消息,便與趙西源反目,來到邺城。但是他卻并沒有遵從皇命,而是成為了阿納克族的一名眼線。”

“你的意思是老将軍的死和阿納克族有關?”衛令儀當即便想到了其中的要緊處。

這樣一來,一切便可以解釋了。

趙西從依附于阿納克族,阿納克族手中又有老城主的文牒和文書,如此自然便可以僞造信物,讓趙西從錦衣而歸。只怕趙西從帶回來的那個名叫卓雅的女子,便是阿納克族派來監督趙西從的人。

“這可不是我說的。”空念聳了聳肩道,“我受人之托給你帶來這些消息,其他的事情全部在你,與我無關。”

說罷便轉身推門而去。

筠書與琏碧上前來,卻被空念冷看一眼,平白勾起了一身疙瘩。

“讓她走吧。”衛令儀在門內道。

且不提衛令儀這邊事态如何,眼下她心中猶如掀起了軒然大波,自是難以平緩。

卻說空念出了客棧之後,便往對面的酒樓去了。

“消息我送出去了。”空念站在一間廂房的門口,冷聲道:“我要的東西呢?賀四。”

那廂房裏裏站着一名紫袍男子,赫然竟是賀熠此人。

“小空念,你要的東西在趙西源那裏,我這裏可沒有。”賀熠淺淺一笑,卻惹怒了空念。

只見空念一個縱身奔上前來,從袖中探出一柄寒光淩冽的匕首來,直抵住了賀熠的咽喉。她狠聲道,“你竟然騙我?”

賀熠依舊是毫不在意的樣子,甚至側眸去看她,頸項間頓時便被割出了一條鮮紅的血線,“消息是趙西源要給他夫人的,東西當然是要找他要。”

“賀四,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空念的目光兇狠至極,乃至于清晰可見其中通紅的血絲。

“我信啊。”賀熠笑了起來,“不過我建議你還是直接去找趙西源才是,眼下他就在這邺城中,你既然能找得到我,自然也能找得到他。不過——”他眉梢微挑,“若是你殺了我,我可就不能保證他願不願意将東西給你了。”

“你!”空念本就并非什麽良善之人,當下便手下用力,那原本便劃出的傷痕頓時鮮血之湧。

“賀熠!——你是何人!”

突然有人破門而入,空念還來不及看,便見到寒光逼近,她下意識遁開,便見一名年紀不大的姑娘手持雙刀立在原地,那逼人的鋒芒正是來自她的身上。

唐予安沒想到竟然會看到這樣的一幕,正欲上前,卻見那身穿僧袍的人從窗戶一躍而出,幾乎是轉眼便不見了蹤影。

她不由得原地跺腳,恨恨道:“賀熠,你怎麽也不攔着!”

賀熠擡了擡自己的脖子,示意自己現在是一個“傷殘人士”,一邊委屈道:“你看我都被傷成這樣了,你還說我,我本來就是用腦子的,又不擅長與人比拼武力。”

唐予安這才注意到賀熠身上的斑駁血跡,當下被吓了一跳,連忙為他匆匆包紮了起來,一邊道:“你怎麽都傷成這樣了,剛才那個人是誰!”

“你要為我報仇嗎。”賀熠擡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唐予安幾乎是逃一般地松開了手,別扭地道:“誰要為你報仇,那人看起來武功極好,可不是我能比得上的。”

“唐予安。”賀熠說,“你來找我做什麽,不怕被你的嘉臨王發現嗎?”

他雖然這樣說着,眼中卻流露出與往常不一樣的光來,讓唐予安既想靠近,又覺得有些畏懼。

“我是來謝謝你的。”唐予安正色道,“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沒辦法從皇宮裏逃出來,還能跟着令儀到邺城的。”

“唐予安。”賀熠忽然垂眸淺笑,輕輕地喚着她的名字,繼而一本正經地道,“我為你做這麽多,要的可不單單一個‘謝’字。”

“那、那你要什麽……”唐予安忽然覺得莫名有些緊張,說出來的話也變得結結巴巴的。

“我——”男子的尾音拖得極長,帶着幾分蠱惑人心的意味。

賀熠接着說道:“我要你護衛令儀的周全。”

唐予安一瞬間不知心中是嗔是怒,只是憤憤道:“這是自然,還用你說!”說罷便轉身氣沖沖地離開了。

卻沒聽到身後廂房中的男子,卻是輕輕的一嘆。

☆、秋意摧人(捉蟲)

“唐小姐?”琏碧正要出門,卻意外在門口遇到了正要從外頭回來的唐予安,當下便奇怪道:“您這是從哪回來?”

唐予安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巧遇到琏碧,一時間心中發慌,面上卻是強作鎮定,“啊、是啊。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昨天也沒睡好,早上醒得早便出去走了走。”她一便伸展着身體,眼睛卻下意識避開了琏碧的目光。

“這樣啊。”琏碧應了下來,心裏覺得奇怪。

唐予安雖然是世家小姐,但是一路上也不曾惹出什麽麻煩來,這路上每日都睡得極熟,也不見有什麽不适的反應,怎地眼下到了城中,反而倒睡不着了。

當然這些話琏碧自然不會說出口,當下只是點了點頭,便出了門去。

唐予安卻是輕輕松了一口氣。

“予安。”

唐予安前一秒氣還沒松下去,下一瞬便再度提了起來。只見庭院的門前站着一名绛色衣衫的女子,她眼若星月,溫柔似水地看過來。

“令儀,早、早上好啊!”唐予安一時間不知說什麽,便勾起一個有些尴尬的笑,支吾着道。

“你大清早去哪了?”衛令儀同樣和琏碧想的一樣,當下便問道。

唐予安心知方才那一套與琏碧那樣的小丫鬟說說還行,放到衛令儀的頭上定然是混不過去的,當下便反問道:“出去走走,倒是你,你身子一直就不好,怎麽今日竟起的這般早?”

“早?”衛令儀奇怪道,“眼下應當已近辰時,予安此話怎講?”眼下距離空念離開已經有一兩個時辰的時間,怎麽說都不算早了。

“反正你就是應該多休息休息。”唐予安知道衛令儀心思敏捷細致,想要蒙她本身成功性就不大高,當下便湊上前去,好不顧忌地挽着衛令儀,讓她回了房去。

“你又不是我這般的,打小便在邊城長大,身子骨總是硬朗些。”唐予安道,“你自小便身嬌體弱,現在竟然還不好好休息,之後定然有的你忙的。”說着便親熱地将衛令儀按在了座椅上。

衛令儀知道唐予安是真心實意,但是也覺察到她另有隐瞞。并不是說便不讓她有些自己的事情,衛令儀并非這般無賴的人,只是唐予安越是忌諱,衛令儀便覺得這事情來的蹊跷。

她正想再問,卻見筠書從門外進來,道:“主子,寧将軍求見。”

寧将軍此時求見,怕不是急着回去複命了。

說起來也是可笑,皇帝雖然給了她任命書等一幹信物,卻并未給過她什麽真正的軍力,手上的金吾衛還是賀旻所給的麒麟令,若非情況特殊,衛令儀是絕不會用上的。否則這事情傳揚出去,她這個嘉臨王怕是和太子脫不開關系了。

眼下皇家都以為四皇子賀熠與靖國公趙西源有私,若是再傳出什麽她和太子賀旻的消息出來,只怕是不用旁人動手,皇帝怕是要廢了他們兩人不可。

寧将軍不過是奉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