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更來啦(捉蟲) (16)

還沒說完,卻見阿籬猛地跪下,“城主大人,阿箬犯下的錯,我來替她還。”

“你來替她還,你怎麽還。”衛令儀神色淡淡,“她取走的是阿納克卓瑪的性命。”

阿籬猛地擡起頭,“怎麽可能,她只是去送亡靈之花的!”

“亡靈之花?”衛令儀重複了一遍這個名詞,話音中有些詫異。

“是的,如太陽般耀眼的花朵,盛開在死亡的彼岸。”阿籬低聲念誦了一遍,神色虔誠而沉靜,“聖教的教徒稱之為接引花,意為渡衆生往樂土,就是你們所說的烈陽花。這種花只生長在邺城,所以來到邺城之後,邺城就成為了阿納克一族的樂土之城。”

她一面說,忽然深深吐出一口氣,繼而繼續說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但凡被聖教送烈陽花的人,皆會在或長或短的時間裏死去,因此烈陽花在普通百姓眼中,又是代表死亡的花朵。”

“所以阿箬只是去送花的?”衛令儀問。

“是。”阿籬回答道,“我和阿箬是孿生姐妹,她不會騙我的。”

“孿生姐妹?”琏碧終于忍不住吱聲了,“可是你們……”

“長得完全不一樣。”阿籬笑了笑,“不僅長相,我們的愛好、性情也完全不一樣。不過沒關系,幫了她這一次,我就不欠她的了。”

她擡起頭,直面衛令儀,目光澄澈而絕無隐瞞,“她确實是只是送了花,烈陽花我們本地人都知道,它長在那裏的時候是無害的,我們認為只是聖教的一種告知手段,而阿箬不過是負責送‘信’的人。”

“既然你要還,就留在我身邊保護我吧。”片刻之後,衛令儀站起身來,語氣平淡。

“什麽?”阿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微微睜大了眼睛。

“怎麽,不願意嗎?”衛令儀道,“不願意就算了,本王也不是非你不可。”

“願意、願意!”阿籬自從第一次見到衛令儀與卓瑪對峙,心中便對這位大烨女人尤其的向往,而眼下,她竟然讓自己留在這裏,留在她最好奇的人身邊,最喜歡的軍隊裏!

她、她還以為自己再也不能留在這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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琏碧輕輕笑了出來,緊跟着自家王爺的腳步走了出去。

那些想知道的事情,總會有答案的。

衛令儀擡起頭,刺目的陽光讓她微微眯起眼睛,溫柔的暖意萦繞在身上,讓人不免沉醉其中,難以自拔。

……

三年後,雲京。

“這是來的什麽人,好大的排場。”

“噓——小點聲,聽說是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說話的人有些得意,“今天回來的那可是咱們的嘉臨王!”

“嘉臨王!是那個傳說中傾國傾城的女人嗎?笑一笑城池都為她倒塌了。”

“你們可別瞎說了,嘉臨王雖然是個女人,但卻為我們大烨收複了以邺城為首的西地三城,怎麽能與那些只知風花雪月的普通女人相提并論!”

……

雲京城裏議論紛紛,昔日那位女王爺的風姿,顯然還有不少人不曾忘卻。

“哼,招搖過市。”街邊上的一間茶座阖上了包間的窗,裏面坐着一名年輕女子,面露不屑。

“早聞葉姐姐與那衛家女郎不合,如今一看倒是果真如此。”說話的是與帝師葉家相好的盧家小姐,“不過眼下葉姐姐不日便要嫁去陶府,大可不必理會這種在外頭抛頭露臉的女人。”

葉蘊沒接茬,但臉上的神情顯然是舒緩了不少,她慢悠悠地品茗盞中茶,形容矜貴優雅。

盧家小姐卻不禁往窗外多看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幾分不為人所見的向往來。

皇宮。

“三年不見,嘉臨王你可還好?”皇帝榮光煥發,無論如何,嘉臨王能收複西地,也是意外之喜了。

“嘉臨參見皇上,見過皇後娘娘。”衛令儀回道,“嘉臨一切安好。”

皇後是真心疼愛這個孩子,因此看她并無隐瞞,眉眼間并無疲态,心中也算是暫時松下一口氣。

如今皇後事事順遂,皇帝也樂得給他們二人獨處的時間,因此只是稍稍寒暄幾句,便先行去了禦書房。

皇後領着衛令儀走在長長的宮道上,命衆宮人只遠遠地綴在身後。

“眼下宮內局勢不以往,你雖不用再如以往那般處處小心,卻仍萬不可大意。”皇後輕輕拍着衛令儀的手背,目光中流露出幾縷焦慮。

“兒臣明白,母親如今可還好?”三年未歸,衛令儀卻也隐約感受到了這宮裏的風雲變幻。

據趙西源送來的消息,昔日風光的豫昭媛已貶在常在,終日只能呆在冷宮裏。良妃如今是皇後一系,前年的時候皇後已将皇六子放在她的名下撫養,倒也算是圓了良妃的一樁心事。

“本宮自然是好的。”皇後聞言一笑,“過幾日許還有你的好事呢,皇帝拟诏欲為你加封親王,衛家一脈能有你這樣的好女兒,也不算辜負了。”

親王嗎……衛令儀心中冷笑,在皇帝眼中,怕不是打着用這個虛名拿回西地兵權的主意罷了。

二人一路私語,慢慢便送到了宮門,皇後道:“眼下你剛回來,本宮就不留你了,你且快回去罷。”

靖國公府一切一如她剛剛離開時的樣子,府中人口本就不多,如今甚至越發顯得冷清些。

門口的男人,似乎已經等了許久了。他看起來瘦削了不少,眉宇間卻是慣有的浪蕩閑散,懶懶地倚在門口,疲态清晰可見。

“我回來了,趙西源。”衛令儀輕聲道。

“令儀。”趙西源的唇角浮現一抹笑意,“歡迎回家。”

三年未見,兩人都各有改變。可此刻卻仿佛并沒有那三年的分別,反而更顯得親近。

“這些年雖然一直給你送信,但許多消息卻不好在信中明言。”趙西源眉頭深鎖,“眼下宮裏頭風頭正勁的是珍妃,這個珍妃可是你的老熟人。”

“珍妃?”衛令儀對這個名字倒是有些陌生。

“沈家二小姐,沈靜婠。”趙西源不屑地一笑,“誰也不知道這個沈二小姐怎麽想的,不過太子妃被廢,沈家靠女人吃飯也不是一兩天了,這個沈二小姐看起來自己倒是挺滿意的。”

“嫡姐嫁給太子,庶妹為宮妃。”衛令儀不禁皺了皺眉,心道這個沈家還真是為了世家地位不擇手段得很。

趙西源忽然轉過身将她擁入懷中,她的下颌抵着他的肩,讓他清晰地嗅到她發間的清香。

“令儀,你回來了,真好。”他悶聲道。

衛令儀有一瞬間的僵硬,身體卻逐漸柔軟了下來。

“我沒事的。”她低聲安慰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三年他的擔憂。

兩個人相擁片刻,趙西源這才回過神來,耳根上泛着些許緋紅。衛令儀看在眼裏,卻不提,只是心裏頭難免有些柔軟。

等走到鴻來院中,衛令儀忽然覺察到一些不對,于是問他,“怎麽二爺和阿納克卓雅不在府中嗎?”

趙西源的神色陡然凝重起來。

“趙西從死了。”

☆、佛音不再

“死了?!”衛令儀沒想到,竟然會聽到這麽一個答案。

“是的。”趙西源道,“這件事說起來是我沒有提前注意。那日唐小姐将消息送來之時,我便第一時間趕到西苑,卻只看到西從的屍體……阿納克卓雅人已經失蹤了。”

“趙西從的死因是什麽?”衛令儀第一時間抓住了要點。

“鸠毒。”趙西源冷聲道。

“這種毒宮裏倒是常見……”衛令儀與趙西源不同,她更清楚的是宮裏人的手段。

“宮裏的人?”趙西源心中詫異。

這邊還是一頭霧水,衛令儀卻忽然想起了當年卓瑪死之前與自己說的話。那個神秘的女人,會不會與宮裏有關?若是如自己所想的那樣,趙西從的死、阿納克卓雅的失蹤,或許答案都在那裏了……

衛令儀微微眯着眼,看向了皇宮的方向。

“對了,明日要不要去一趟小靜禪寺?”趙西源突然想到。

“怎麽了?”衛令儀不知道他怎麽忽然提起小靜禪寺,不過她确實本就有意去一趟。不過那對師徒……應當是有緣才能再見了。

“小靜禪寺的主持前幾日圓寂了。”趙西源道,他的聲音有些涼,像是心裏有些涼。

“好。”衛令儀反握住他的手,報以一個笑容。

第一次到小靜禪寺時看到的盛況還歷歷在目,那時正是聖僧玄素來講佛理,而這一次同樣是如此的人山人海,卻是因那位主持的圓寂。

此時雖然正值新春,卻難免有些涼意未散,山裏更顯得清冷些。

“筠書,想來你也有許久不曾出門了罷。”衛令儀對身邊人道,“府中事務繁忙,這幾年辛苦你了。”

“奴婢不辛苦。”筠書眼下年紀已長,因而越發成熟美麗起來,她這幾年管理府中事務,氣勢也越發內斂起來,“雲側夫人确實是一個有能力的人,許多事情其實還是多虧了她的操勞。”

“雲清漪。”衛令儀倒是想起了這個人,她剛回府,确實是還沒見過靖國公府裏的那些莺歌燕舞們,“過幾日見一見。”

“您好,請問這條路,是去小靜禪寺的嗎?”

身後傳來少女清亮婉轉如百靈般的聲音,好聽到只聽聲音便覺着是個美人。

衛令儀下意識目光轉過去,便見到了一名灰袍少女,她的頸項間裹着黃紗,眸子是純淨的碧色,在光暈下暈染出美麗的光芒。雖然不過是半邊的側臉,卻已足可見大烨少見的異域容貌。

“小姑娘你不是大烨人吧?從哪裏來的呀——”

被詢路的男子顯然并不是個好人,言語間顯得輕佻,那少女不禁後退了幾步,立時沒站穩就要摔倒,卻被一只手卻扶住了她的後背。

少女轉身一看,卻是兩名年輕女子,一名衣着華美,另一名則顯得素淨些,更是站得稍後一步。

她畢竟來了大烨有段時間,已然能猜出這大概是哪位大家小姐,帶着丫鬟。

“你是?”被打斷的人有些不滿,轉頭瞪了一眼過來,卻猛地被一枚令牌吓退了半步。

令牌上寫着一個字,衛。

以衛為令,當今天下只有一家,便是那位拿回西地三城的女王爺,嘉臨王。

“見、見過——”

男子“噗通”雙膝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正要叫出嘉臨王之名,卻被筠書打斷了。

“我們主子的名字豈是你這等鼠輩能說出來的。”筠書冷哼道。

“是、是。”那男子連連點頭,倉皇離去。

那異族少女知道是眼前的女子幫助了自己,當下便行了一禮道:“多謝這位小姐。”

“沿着這條山路上去,便是小靜禪寺了。”筠書道。

“你應當并非大烨人吧。”衛令儀明知故問,卻見那少女下意識将頸項間的圍紗拉高了些,遮住了自己的秀發。

“我、我……”

那少女支支吾吾,衛令儀緊跟着問道:“你可是西地來的?”

少女豁然擡起頭,“您,您怎麽知道……”

“我們也是去小靜禪寺的,既然同路,不妨做個伴一起走吧。”衛令儀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提出了邀約。

這個少女的美麗帶着邺城阿納克人的氣息,讓衛令儀難免生出幾分熟悉感,因此竟主動提議同行。

“謝謝您。”少女微微垂眸,露出腼腆的笑容來,“我的名字叫绛曲,不知道如何稱呼您。”

“我姓衛,你叫我姐姐就好。”衛令儀笑着道。

“衛姐姐,你們京城這裏都有這麽多人會來寺廟的嗎?”绛曲好奇地問道,她這一路走過的廟宇也不少,還從沒見過這麽多人來的廟宇呢。

“并不是。”衛令儀擡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已經可見的屋頂,“前幾日有一位大師圓寂了。”

绛曲的神色肅穆,雙手合十,姿态虔誠地朝佛殿的方向拜了三拜,“沒想到竟然這裏也有一位大師圓寂了。”

“倒是你,應當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吧。”筠書還不曾見過這樣異族人的容貌,因此也難得活潑起來,忍不住問道。

“是的,我從西地的磐石村來的。”绛曲道,“我也認識一個人,他給我講過很多他的故事,我想走過他說過的每一個地方。他圓寂的時候,就是朝着京城的方向,所以我來到這裏。他跟我說京城有一座小靜禪寺,是他曾經講道的地方,我就想過來看看。”

講道?衛令儀心中一怔,不由得問,“你認識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他是一個和尚,叫玄素。”少女答道。

衛令儀腳下一軟,差點從功德階上摔了下去,好在被筠書扶住了。

“玄素大師,竟然……圓寂了。”筠書也是深感不可思議,昔年玄素傳道的場景,仿佛還在眼前,卻不想如今竟已然去往極樂。

“你可知他是怎麽死的嗎?”衛令儀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緩。她不知道,趙西源知道這個消息嗎……

绛曲的神色有微微的變化,她的目光裏也布滿了傷感,“我也不知道……念姐姐說玄素大師是中了毒,可我覺得不像……他走的時候脆弱得就像一片幹枯的葉子,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破碎。”

難道是百蟲散?衛令儀第一反應想到了這個,卻始終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念姐姐是?”衛令儀問道,“是空念嗎?”

“是的。”绛曲雖然久居西地,卻也通達人心,她從兩人的反應中便看得出來,或許應當是玄素大師認識的人,因此也就有問必答,“念姐姐是玄素大師徒弟,她……是我和她一起将玄素大師的骨灰撒在了海裏。可是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衛令儀不是看不出來空念對玄素的绮念,可那終究是一場孽緣,而這場孽緣竟然就這樣凋零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夢裏的那場雪,又想起了夢裏的那個人……那麽她和趙西源呢,這場孽緣又會在什麽時候斷絕。

“衛姐姐?”绛曲的呼聲讓衛令儀回過神來,“你和玄素大師,是朋友嗎?”

衛令儀搖了搖頭,“談不上吧。”

古佛禪寺,鼎盛了千年的香火。只可惜如今物仍在,人全非。

衛令儀本想問绛曲下一站要去哪裏,卻是分離之時,绛曲朝她拜了一拜。

“衛姐姐,玄素大師告訴我,我們都只是這世間的一粒沙塵,待風起了,便将随風去。”她的目光幹淨透亮,面上是一本正經的神情,“雖然您和玄素大師或許只有一面之緣,但我也非常高興今天能夠遇見您,就好像又遇見了玄素大師,如此绛曲便已知足了。”

“二位姐姐,有緣再見。”绛曲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衛令儀與筠書回到府中的一路,皆是無語。只是快到府門前的時候,筠書輕聲問她:“王爺,您說绛曲姑娘是不是喜歡……”她話未說完,卻自己噤聲了。

若是不喜歡,如何會為一個人千裏迢迢獨自走過如此漫長的旅途。若是喜歡,那又是一個何等悲涼的故事。

筠書忽然,不想再去想下去了。

轎辇慢慢地到了靖國公府門前,筠書正欲将衛令儀從小轎上扶下來,卻見她輕輕一躍,竟自己就這麽從轎辇上跳了下來。

“哎,王爺!”筠書不禁小聲叫道。

衛令儀一時走神,忘了眼下是在雲京了,因而也有幾分尴尬,順勢将手搭在筠書的手背上,輕咳了兩聲。

等一主一仆走到了明來院時,卻見到琏碧皺着眉站在院門前。

筠書詫異道:“琏碧?你在這做什麽?”

琏碧朝院內努了努嘴,示意筠書自己去看。

只見明來院中跪着一名年輕女子,穿着青杏色的華服,她微微颔首,看起來已然跪了有一些時間,身形纖細而讓人心生憐惜。

“雲清漪。”衛令儀道,“你來這裏做什麽?”她注意到她身上青杏色的華服,正是用自己之前送給她的那匹布。

“夫人。”雲清漪擡起頭,往日因着她青蓮仙子的美名,雲清漪素來都是淡妝為宜,今日卻例外地用了精致美豔的玉梨妝,“清漪想與夫人做一筆交易,絕不會讓夫人失望。”

☆、描金祥雲

“看起來你倒是轉了性子,昔日皎潔的青蓮美人,如今竟也喜歡濃妝豔抹起來。”衛令儀坐在椅上,整個人松軟地靠着椅背,一手撚起小桌上的雪玉酥,忍不住感嘆道,“本王當真是許久沒吃過這般好吃的東西了。”

“這是妾專門從京城新開的糕點樓子裏買來的雪玉酥,夫人喜歡就好。”雲清漪坐在下首的位置,笑着道。

“哦?”衛令儀微一詫異,“這竟是你買的?”眼下的雲清漪,倒像是轉了性子般。

“妾現身處怎樣的境況,妾心中清楚。”雲清漪苦笑道,“妾比不得夫人,不過是出了這府門便留骨頭都會被人捏碎的小人物罷了。”

“可是小人物,也會有小人物的想法。”雲清漪擡起頭,正視着衛令儀,“我雲清漪生來不過一個普通女人,所思所想不過是讓自己過得更好,可我卻知道,夫人您心之所在,絕非這宅院之間。”

衛令儀不語,吃糕點的手卻是不易覺察地一頓。

“所以我雲清漪想與嘉臨王做個交易。”雲清漪堅定地道,“我生在宅院之間,長在宅院之間,所學所思也不過這些婦人間的東西,因此我的價值在于可以幫您和靖國公管好這一府之地。眼下靖國公府的窟窿有多大,我想您應該不會繼續放任下去。”

“你說的不錯。”衛令儀勾起唇角,“那你之所求,不過是本王與靖國公的庇佑罷。”

“不錯。”雲清漪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衛令儀的态度,讓她心裏有了幾分底氣,“妾雖然是小女人,卻能嗅得風雨欲來,只求介時能有一庇護之所。”

“我答應你,只是,你打算用什麽像我證明,你确實有這樣的價值呢?”衛令儀将最後一塊雪玉酥喂進口中,身邊的筠書為她遞上帕子,女人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手指,話語中不乏輕慢的意味。

雲清漪終于笑了起來,“不知夫人可還記得緋雲?”

被她這麽一提,衛令儀這才想起來。緋雲,也就是晴朱的姐姐,本名賀雲,曾經是趙西從的情人。

“緋雲是最後一個見到二夫人的人,而她現在,在我那裏。”雲清漪說道,“不知這個消息,王爺以為如何?”

這一次,衛令儀終于擡起頭正視她了。

“我跟你做這筆交易。”衛令儀道,“不僅這樣,我還需要你掌握所有府裏的消息。”

“謹遵夫人差遣。”雲清漪單膝跪在衛令儀的面前,笑顏如花。

聞濤院裏的杏樹下,緋雲的狀态看起來着實不太好。她太緊張,也太害怕了。晴朱無法出聲,只能沉默地站在姐姐的身邊安撫她。

“緋雲。”衛令儀的走近似乎讓她極為焦慮,可以看出緋雲的精神看起來也出了些狀況。

“可以。只是……”雲清漪搖頭嘆道,“她一直什麽都不肯說,一問就很害怕,整個人都在顫抖。”

“可以将她帶到鴻來院去嗎?”衛令儀看她的狀态着實不太好,緋雲的精神随時都在緊繃着,這樣下去不僅問不出消息,人還可能出狀況。

晴朱看到衛令儀,眼中迸發出久違的光彩,點了點頭。

衛令儀微笑,伸揉了揉晴朱的腦袋。對于賀家姐妹,她還是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好結局。

來到鴻來院後,衛令儀讓雲清漪先回去。緋雲的情緒卻安定了下來,她甚至開始輕輕拍着晴朱的手背,似乎在安慰她一樣。

“阿姊!阿玲!”一個男人從客人住的偏房裏走出來,正是昔日衛令儀在大烨遇到的那個長的與賀家姐妹極像的男人。

“當兒。”緋雲看着賀當,忍不住驚叫出聲,站在一旁的晴朱也是紅了眼眶。

“阿鈴她……”賀當的目光從緋雲的身上移開,落到了晴朱的身上。

“鈴兒、鈴兒……是我不好,是姐姐不好!”緋雲再也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抱着晴朱哭了起來。

賀當見此情狀,如何還能忍住。姐弟三人分別多年,如今好不容易重逢,當下抱成一團,痛苦不已。

待到情緒稍稍緩解,緋雲的狀況看起來也終于有了幾分人氣,或許是因為弟弟的出現,又或者是因為終于想為妹妹做一點事。

“夫人,我知道您想知道二夫人的消息。”緋雲鼓起勇氣道,“但是我希望在我說出我看到的事情後,您可以放我與弟弟妹妹們離開雲京這個鬼地方。”

“我答應你。”衛令儀道。她見緋雲仍然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樣,看了一眼三人,對賀當說:“賀當,我說過,我會帶你找的姐妹的。如何?”

賀當聞言不由得下意識牽了牽緋雲的衣袖:“姐姐,若不是城主,我恐怕再也撿不到你們了……請你相信城主吧。”

“好。”緋雲看了弟弟一眼,咬了咬唇,“那日,我原本是想為妹妹讨回公道,讓那個二夫人吃點苦頭,卻不想正撞上了二爺正在因為什麽事勸說那個女人,兩人說着說着,兩個人抱在一團,二爺忽然倒地不起。”

“我看到那個女人翻窗出去,便闖了進去,二爺已經沒了呼吸。”緋雲敘述的時候語氣極為急促,似乎自己又回到了那時,她下意識捂住心口,皺緊了眉頭,“我跟到窗口,看到了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衛令儀低聲複述了一遍。

緋雲卻沒注意到衛令儀的反應,只是繼續說:“她穿着一身黑袍,我也不大看得清,但是看到了她裙擺上描金的祥雲紋。”

又是祥雲紋……衛令儀直覺此時和宮裏的人脫不開關系。

“我知道的都說完了……”緋雲怯怯地看着衛令儀,不自覺地咬着下唇。

“你們走吧。”衛令儀說着,從懷裏拿出一只錢袋,看起來極為豐厚,“這些拿去,也算是我還了你今日給我的消息和晴朱的情。”

“謝謝夫人/城主。”三人感激地跪下,齊聲道。

幾日後,靖國公府又有了貴客造訪。

“令儀、令儀!”唐予安的人還不見蹤影,聲音卻已然傳進了衛令儀的耳朵裏。

看來她回京的這三年,也并沒能養成什麽世家貴女的樣子。

“安兒,你慢點!”唐夫人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頭,累的叉腰站在原地喘氣,哪能跟得上自家女兒的腳步。

“予安,好久不見。”衛令儀站在院門前,笑容明媚。

唐予安忽然在院前停下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上前抱住了衛令儀。

“安全回來就好。”

衛令儀回抱住她,看到唐夫人臉上的笑容。

“我還以為你在京城待個三年能有點變化呢,還是這個樣子,哪有一點世家大小姐的模樣。”衛令儀打趣道,一面安排唐家母女落座。

“你看看可不是嘛,王爺都說你了。”唐夫人忍不住念叨起來,就看到唐予安努了努嘴,并沒有放在心上。

“本大小姐是是将門出身,本來就不是什麽世家大族的小女兒。”唐予安笑嘻嘻地道,一面從小丫頭端上來的盤子裏撚了一塊糖糕,“令儀這裏果然次次少不了好吃的。”

“你啊。”衛令儀也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且看日後誰敢娶你,難不成還當真不嫁了不成。”

“不敢娶是他膽子小,與我何幹。”唐予安将腦袋撇過去,嚼了幾口口中的糖糕。

“哦?”衛令儀忍俊不禁地道,“看起來我們予安,已經有人選了呢。唐夫人,你可是不用愁了呢——”

“衛令儀!”唐予安被她這麽一說耳根子都紅了起來,正要再說話,卻見琏碧俏生生地走了進來。

“夫人,四皇子求見。”琏碧分明是一本正經的語氣,唐予安卻是臉上發燙。

唐夫人還一頭霧水呢,衛令儀卻只是看了唐予安一眼,不再多說,只是道:“讓他進來吧。”

賀熠進來的時候倒是大大方方,全然看不出異常,甚至還向唐夫人行了一禮。

“前幾日想着嘉臨王回京處理的事情不少,本皇子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賀熠道,“恰巧今日逢了空,便來探望一二。”

賀熠雖然說的是衛令儀,但餘光卻一直落在唐予安的身上。

衛令儀心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卻也樂得看熱鬧。“那倒是趕巧了,今日唐夫人與唐小姐在這,本王招待不周,還望四皇子見諒。”

“王爺客氣了。”賀熠眉眼彎彎地模樣,極是動人,他本就生得貌美,有意招搖的時候,又有誰能掩其鋒芒,“晚輩見過唐夫人。”

“四皇子太客氣了。”唐夫人被他這吓一跳,連忙從座上彈一般地站起來,“是臣婦見過四皇子才對。”

“那時我們家安兒退婚,鬧出那樣的事情……總之,是我們唐家對不起四皇子才是。”唐夫人知道眼前這位俊美的男子,便是當初那樁鬧劇的主角之一……眼下看着,卻也不像是有斷袖之癖的……

“唐夫人多禮了。”賀熠将唐夫人虛扶起來,一面道:“再者那時安兒也确實是無心的,本皇子與靖國公不過是兄弟之誼,不必多慮。”

唐夫人被賀熠一番話說得暈暈乎乎,全然沒注意到賀熠順着自己說了句“安兒”,反而連表歉意。

最後還是衛令儀看不過眼了,輕咳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她若是再不管事,恐怕唐大小姐把自己這靖國公府炸了的心都有了。

不過看起來,這兩人倒是意外地處的不錯。

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到了午後,此次賀熠來訪,倒是讓衛令儀想起了一件事。

待送走幾人,衛令儀回到房中,從一處八角錦盒中取出一枚令牌。

正是麒麟令。

“筠書。”衛令儀喚道,“為我梳洗打扮,本王要進宮陪皇後娘娘一起用個晚膳。”

“是。”筠書雖詫異主子為何要此時進宮,手上動作卻不慢,一面想着一面推門進了來。

☆、宮中所見

“令儀?”皇後倒是沒想到衛令儀這個點突然入宮,“怎麽了,可是有什麽事?”

“令儀來陪母後用膳,母後難道不願意嗎?”衛令儀笑着為皇後布菜,一面讓筠書與琏碧拿出特意讓家中小廚房做的芙蓉卷、松子百合酥、如意糕幾樣,“母後,這可是兒臣特意讓府裏做的。”

“你倒是用心。”皇後笑着說,屏退了下人,“坐吧。”

“謝母後。”衛令儀坐了下來,這是兩人難得一起用膳的時光。

托趙西源的福,靖國公府的飯菜皆是精致到極致,便是皇後吃上兩口也不由得感慨。

“說吧,你進宮來,不會只是為了陪本宮用膳吧。”皇後對于這個養女的心思,還是明白的很,她一面擦拭着嘴角,一面看向衛令儀。

“知我者母後也。”衛令儀道,“兒臣還想去一趟東宮,前幾日新得了一尊滇南的玉佛,想給太子送去。”

“你要直接去便是了,為何要過我這一遭。”皇後詫異道,轉而一想,眼下衛令儀正是風頭正盛,難免會讓那位胡思亂想,不由得嘆息,“想當初你們兩個還沒長大的時候……唉,也罷,你且快去罷。”

“多謝母後。”衛令儀恭敬地道。

上一次來東宮是什麽時候,衛令儀已經記不大清了。她出嫁之後,基本上便再不好與賀旻私下有半點接觸,更何況是眼下剛才邺城回來。

不過也是這種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為皇後送這尊玉佛,才送的光明正大。

“奴婢見過靖國公夫人。”玉姣屈身行禮。

“你便是太子殿下的大丫鬟罷。”衛令儀對玉姣的這張臉倒是有點印象,她生得容色非凡,竟也沒被皇帝瞧上,反而被放在了東宮裏,不少人都以為這位十有八九便是未來的太子身邊人,可賀旻卻一直沒有把她收進房中的心思。

“是的。”玉姣答,“眼下殿下正在書房,不知靖國公夫人……”

玉姣話音未落,卻見一人莽莽撞撞地從內院小步幾乎是跑一般地出來,一面皺眉怒斥:“玉姣,嘉臨王來了怎麽也不通報!”

“好了。”衛令儀看了一眼玉姣平淡無波的臉龐,一面笑着對賀旻道,“許久不見,不知太子殿下可還好?”

“好、好——”賀旻看着衛令儀的模樣,竟有些哽咽,她一個女子,也不知在外頭受了何等的苦楚,“我都很好。”

他自覺失态,于是連忙加了一句,“這座玉佛很好。”

“這是滇南的玉,想來定是不錯的。”衛令儀道,她說着便從丫鬟們的手中将玉佛穩穩當當地接了過來,轉身遞給賀旻。

“太子殿下,這東西,我可是送到了。”

賀旻見她的樣子,便伸手去接,果然發覺這托盤有所異常,手裏拿的厚度比一般的托盤要厚了許多。

他下意識擡頭去看她,衛令儀卻是觸之即離,退開半步,“天色将晚,還望太子殿下早些休息。”說罷便行了一禮,轉身帶着丫鬟們離開了。

“太子殿下,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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