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春暖花亂開(二) 小曲老……

春暖花亂開(二)

清明那天, 江遠路早早的就來了,說是自己身體恢複了,隔天可以排班了。

曲思遠有些擔心, “你腰……能行嗎?”

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算算也就剛到時候。

江遠路本來臉色就不好, 聞言甕聲甕氣地說了句“我腰好得很”, 拎了傘包直接出去了。

那史“啧啧”兩聲, 感嘆:“你怎麽能問男人腰行不行?尤其是玩暗戀的男人——多敏感的話題,多傷自尊啊。”

曲思遠訝然轉頭:“你怎麽知道他暗戀別人?”

——江遠路看起來, 并不像會把告白失敗挂在嘴邊的人啊!

“咱們這還有人不知道?植樹節那天, 他把他那棵愛情樹的愛情結晶全預定了啊。”那史靠過來,擠眉弄眼道,“一口氣跟曲主任那付了5萬塊錢, 怕是連樹根都買了。”

分到5000塊分紅的曲思遠噎了一下,幫忙遮掩道:“也可能是美好願望……”

“拉倒吧, ”那史篤定道:“桔子樹的愛情樹語是什麽,是暗戀成真!”

參與瞎編了“愛情樹語”的曲思遠:“……”

許是因為清明節在,大家都有了假期, 隔天來體驗試飛的客人意外不少。

那史便也沒回原來的基地, 和江遠路一道排了班。

曲思遠憂心忡忡地瞅着江遠路的腰看了半天, 又悄悄讓那史多喊了位雙飛員過來。

“免得你們太累。”

“行了,我有自知之明,咱這是沾了江帥哥的光, ”那史一臉我特別懂你們女孩的表情, “美強慘容易激發母愛,我懂。”

曲思遠哭笑不得,仔細想想, 又覺得無可辯駁。

安排完這些事情,程芸也到了縣城車站。

曲思遠開着小面包接了人,又買了曲建設生前愛吃的水果點心,一起去了眺海公墓。

眺海公墓其實看不到海,只是因為海拔高,又靠近峒鄉南側的江海鎮,便應景地取了這個名字。

曲建設當年做的第一個公益項目,就在江海中學。

彼時江海鎮和峒鄉鎮號稱全縣最窮鎮,每年考核排名都輪着倒數,喪葬觀念更是分外落後。

別的地方都已經殡葬改革了,就這倆地方一堆老人鬧着死活要做“壽墳” ,人還活着就開始圈十幾平方米地造豪華墓。

曲建設不但帶頭在父母死後将人葬進眺海公墓,還給自己也預定了個位置,自我調侃說即便百年之後,也能在這個最高山峰上看到家鄉的變化。

沒想到一語成谶,當真早早地“住”進了這裏。

金黃的油菜花一路從山腳開到了墓地外的梯田上,曲建設的墓,便在這片花香的包圍之中。

母女倆走到了墓前,意外發現墓前已經有人來拜祭過了。

一大捧向日葵幾乎遮住了墓前的照片,花朵嬌嫩新鮮,顯然是今天剛來過不久。

曲思遠擡頭四下張望,附近三三兩兩也有人在拜祭,卻沒有熟悉的面孔。

掃完墓完,曲思遠去向墓地的保安打聽:“您有見人帶着黃色的向日葵進去拜祭嗎”

保安操着口塑料普通話熱情地點頭:“有的有的——你們也要買嗎?不過得提前一天預定,什麽花都有……”

“我們不買,”曲思遠無奈地打斷,“您記得那人長啥樣嗎?”

“男的,長得俊,人還沒走呢。”保安一指墓園深處,“年年都來,今花還多訂了份,人生無常啊……”

年年都來?

那是本地人?

曲思遠和程芸一起在園門口的長椅上坐下來,無言地沉默着。

既唏噓他人,也哀恸自己。

風吹着林梢,枯燥而不知疲倦。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曲思遠有些無措地站了起來:“小江哥?”

江遠路看到他們也是一愣,“你們來了?”

“你……”曲思遠想起保安的話,“每年都來?”

他抿緊了嘴唇,半晌之後,點頭:“我爺爺奶奶葬在這裏。”

***

清明的愁思,向來只屬于一部分人。

有那麽些幸運的人,親近的家人朋友們統統都還在世,清明掃墓于他不過是和未謀面的祖先跨越時空的一次“問候”儀式。

阿聰,便是這樣的幸運兒。

父母們忙着整治掃墓要用的青團和各種菜肴,他便用推車推着妹妹小豆豆村前村後瞎轉悠。

他雖然沒報名培訓班,對那些高來高去的雙飛員還是很羨慕的。

偶爾看到一頂頂彩傘自山頂飄落下來,仿佛一朵朵染色的蒲公英,心裏也總能生出些豔慕來。

對比起他們,只能推着兒童推車瞎轉的自己顯得特別的窩囊。

阿聰嚼着泡泡糖,慢騰騰地往村口走着。經過文化禮堂時,他驀然頓住了腳步——兩個背着大傘包的年輕人蹲在禮堂門前的花叢旁,正一張張翻看着牌子。

因為動作過于毛躁,還碰掉了好多花瓣莖葉。

阿聰的目光在他們背上的傘包留連了片刻,心癢難耐,主動推着孩子走上前去。

那兩人渾然不覺有人靠近,翻着翻着,還拿起幾張牌子交流讨論起來。

“‘金思’之證,看到沒有?我姓金,說的我!”

“那你看這個,‘白馬傍垂楊,思君不見君’,我的姓和名都有了。”

“哪兒就有了?你叫楊一白,不叫楊白馬!”

……

“你、你們好,”阿聰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們有停的跡象,便主動開口道,“你們都是上面基地的雙飛員嗎?”

金志奇警惕地扭頭看向他,目光落到小豆豆身上,又放松了下:“不是,我們是業餘愛好者,不玩雙人傘。”

穿白色防曬衣的楊一白“哼”了一聲:“誰跟你‘我們’。”

金志傑瞪着眼睛就要發火,瞥了小豆豆一眼,又強忍了下來。

阿聰壓根沒注意他們的劍拔弩張,興致勃勃地繼續追問:“那你也肯定飛過很多次吧,花銷大嗎?”

金志傑被一直打岔,語氣十分不耐煩:“挺大的。”

“飛起來的感覺怎麽樣?害怕不……”

“既然你對滑翔傘感興趣——認識曲思遠嗎?”楊一白打斷他。

阿聰一愣,點頭:“她是我們白鷺山滑翔傘基地的老板。”

“原來是老板啊,”金志傑冷笑,“怪不得那麽有空。”

他攤開手,露出手心的兩塊小牌子:“你們這個活動,是一株花代表一段愛情?”

阿聰定睛去看,一塊牌子就簡單寫了曲思遠幾個字,另一塊則寫着“金思之證”幾個字。

“啊,好像是吧,曲老板……”阿聰想起他們倆剛才的話,又努力回想下過年這段時間聽到的八卦,“小曲老板男朋友是挺多的,城裏人,跟我們不一樣——她和江總、李老板都約過會呢,我奶奶都見過……”

金志傑和楊一白互看看一眼,都在對方的目光裏看到了滔天的震撼:

特麽除了他們,居然還有兩個?!

金志傑越想越不甘心,把傘包往地上一扔,徹底不幹了:“不行,你楊一白慫,願意原諒就原諒去,我絕不能就這麽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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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墳:活人墓,在生時就建好的墓,一般是為了“添壽”等封建迷信的原因,也有為了提前占好位置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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