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春暖花亂開(六) 亂放電……

滑翔傘基地最近迎來了一個客流小高峰。

一是A證培訓班要開始正式上課了, 二嘛,自然就是因為馬豔豔的那點風流韻事了。

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 壞事傳千裏。

拜金志傑和楊一白那一個小時的高空抗議所賜,網上如今流傳着有關白鷺山基地女老板渣遍天下的傳言。

曲思遠的大名和馬豔豔的照片, 配着那兩句震撼人心的控訴, 有圖有視頻, 頻破萬轉。

但凡在基地露過臉的男性,都成了小曲老板魚塘中的一尾鮮魚。

玫瑰村不但見證愛情, 似乎還能旺桃花呀!

滑翔傘基地不但能放飛夢想, 這不還能放飛自我嘛!

這免費的營銷來的又猛又烈,連風子哥都忍不住蹭了把熱度。

“早跟你們說了,去白露山能遇見愛情吧!”

火上添油, 愈燒愈旺。

開課通知下面滿是各種亂七八糟的調侃,就連開課現場, 一共就6個學員,還有人探頭探地問:“那個海王老板不在嗎?”

“關你什麽事?”江遠路一把将小白板拖到最前面,“你是來上課還是來看人的?”

學員不敢吭聲了, 求救似的看向一邊站着的曲思遠。

曲思遠正拿着DV錄視頻呢, 板着臉一副與我無關的模樣。

“今天課程主要理論為主, ”江遠路拿水筆敲了下白板,“滑翔傘的發展史、各部件構造和功能、坐袋系統的用處、副傘的作用……氣動力學和飛行原理部分一定要認真學,不懂風對飛行軌跡和速度的影響, 上了天肯定要吃大虧, 別以為這些不重要,一個好飛行員,肯定得是半個氣象學家, 沒讓你寫論文做研究,至少雲你得看得懂……”

或許是學霸的餘威,他上課的時候,那股刻薄而睥睨天下的模樣簡直滿溢出文化禮堂。

那史都忍不住趴着文化禮堂的窗臺感慨:“明明長得很帥啊,怎麽一開口,就跟教導主任似的越看越讨厭呢?”

“有、有嗎?我、我覺得還好啊。”曲毅也在邊上,結結巴巴的替江遠路辯解,眼中滿是崇拜的光。

那史看了他一眼:“你那是純直男眼光。”

曲毅驚恐地看向那史。

那史淡定解釋道:“我現在用的,是女性荷爾蒙角度的眼光。”

“那你算男人還是女人?”

邊上猛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吓得那史猛一哆嗦。

曲毅也差點崴了腳,看清是村裏的阿聰,不高興道:“你、你來這幹嘛,偷、偷學?一、一節課要8000塊錢。你、你給錢了嗎?”

“你們不也沒給錢嗎?我就看了兩眼嘛。”阿聰笑得有點無賴。

“淨、淨不學好!”曲毅搭着他肩膀把人往外帶,“做、做人要講誠信,你、你不花錢,裏、裏面交了錢的人,心、心裏什麽滋味?”

阿聰沉默半晌,憋出一句:“我沒錢。”

“你、你都打工好、好幾年……”

“我們家這幾年的錢,全花到民宿裝修上去了。”阿聰垂下頭,“現在還沒開業,一分錢收入也沒有。”

許毅盯着他——阿聰的性格,他還是有些了解的。膽子大,愛出風頭,也怕丢面子,年輕人的缺點和優點都有。

能讓這個年紀的小夥子開口哭窮,那就是真的窮。

曲毅嘆了口氣:“你、你先回去,我、我跟蔣、蔣書記他們商量一下……”

阿聰不大甘心地走了,曲毅獨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摸了根煙出來塞進嘴裏。

一期8000塊錢學費,A+B證連報也需要10000塊錢,還不帶食宿和飛行保險。如果想當雙飛員,還得再考個C證,積攢足夠的飛行時間和經驗……

這價格對于那史的年輕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麽。

但對于白鷺山這樣一間宅基地都只要2萬塊錢的普通山村來說,并不算少。

都說東部沿海富裕,卻有這樣因為交通等原因空心化的山村存在。

因為經濟薄弱,崗位稀少,造成教育資源匮乏。

又因為教育資源匮乏,導致年輕人學歷普遍不高,像他這樣的普通一本大學生都屈指可數。

學歷低,哪怕出了大山,也缺少競争實力和高瞻遠睹的眼光去找上升空間高的工作。

年複一年,熬到年紀大了,仍舊沒辦法在大城市紮下根,便只好到回到老家生兒育女,繼續又一個從留守兒童到空巢老人的輪回。

曲毅不想讓自己的母親做空巢老人,也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做留守兒童。

他付出的代價便是和女朋友分手,被山村裏仿佛永遠也做不完的農活和雞毛蒜皮的瑣事所包圍。

而得到的最大成就,大約就是這個一年幾萬塊工資的村民委員會主任。

每天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東家的雞丢了在咒罵,便是西家的豆子被牛吃了在吵架。

誰不想體面的活着?

生活不易,無力掙紮,只好撒潑打滾而已。

鎮上的新農學堂不就是免費的嗎?

村裏沒那麽多錢,但給考出證的村民一點補貼,總是可以的吧?

曲毅掐滅了煙頭,起身趕到蔣永軍,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蔣永軍聽完,卻堅定地搖頭:“村裏什麽情況你不知道?”他拿手指在油膩地飯桌上敲,“去年值班的村民委員工資都沒結清,哪來的錢補貼什麽滑翔傘飛行員?再說,你看村裏那些人,有這個天賦嗎?一個個小王八羔子似的,你見過王八在天上飛?”

“阿、阿聰……”

“阿聰就一想占便宜的小滑頭!他家民宿蓋得比你家還好!”

“你、你兒子也快、快畢業了……”

“我兒子可不學這個,萬一掉下來摔死了,誰賠?”蔣永軍提高嗓門。

“你這就是愚、愚——昧!”曲毅也被怼出火氣來,“這、這事我說了不……不算,你、你說了也不算,咱、咱們全村投票!”

“投就投!”

他們這邊吵得翻天覆地,文化禮堂那麽的課程倒是挺順利的。

基地現有的駐場教練只有江遠路,比較穩定的背包教練也就那史和李炜。

而有資格簽發A、B級滑翔傘飛行執照的,則只有江遠路和那史。

課程理論部分基本都由江遠路負責,而現場示範則由那史來做。

6個小青年一從沉悶的文化禮堂出來,就有點興奮,上到基地更是被藍天白雲和大片的草坪刺激得雀躍不已。

——這片游客基地後面的空地坡度極緩,綿延到了另一座小山坡上,雖然不适合用來飛行,倒是很拿來練習掠地飛行。

“江教練我們今天可以飛嗎?”

“飛什麽?”江遠路冷冷地看向他,“坐好,仔細看演示。”

那史笑嘻嘻地拎着傘包走到他們面前的空地上,把傘包往地上一扔,就開始穿戴裝備。

“看仔細啊,別嫌煩,最重要的就是安全背帶,你要扣不緊,小命就沒了……哎,小曲老板!小曲老板,幫我頭盔遞下!”

曲思遠收了DV,幫他把落在車旁的頭盔撿起來,小跑着送過來。

學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話最多那個仍舊沒能憋住,小聲道:“就是她呀,怎麽和照片長得不像。”

“照片都是P的,”另一個也小聲議論道,“她看人眼神好媚啊,剛剛是不是沖我放電了?”

“要點臉好嗎?明明是在看咱們小王,現在這類玩得開的小姐姐都喜歡養小奶狗,你這型不吃香……”

他們正聊得開心,眼前驀然一黑,一道人影不知什麽時候投射了下來。

幾人忐忑着擡起頭,果然看到江遠路陰雲密布的臉。

“都這麽自信?”

衆人:“……”

“王奶狗是吧,你說說超量剎車操縱會導致什麽後果?”

“王奶狗”無辜地站起身:“教練,我一個字都沒說。”

江遠路挑剔地上下打量他——白淨的臉,斯斯文文的模樣,很有一些李浩然的影子。

“現在我讓你說,什麽後果?”

“導致滑翔傘盤旋轉彎角度過小,進入緊密的螺旋形下降……”

“還有呢?”

“甚至、甚至……螺旋俯沖……墜地傷亡……”

“坐下,”江遠路又點了另一個,“你不是很懂放電嘛,那說說什麽叫焚風?”

“焚、焚風是一種又熱又燥的風,一般發生于、發生于……”

“早上的課件我已經發群裏了,傍晚我來抽查。

……

他這一圈訓下來,再沒人敢亂說話。

曲思遠越想越覺得好玩,騰出手來發了條信息給他:“江老師,好威風呀!”

江遠路瞥了她一眼,回複:“素材夠用就行了,沒事少在這兒瞎轉悠。”

“诶?”

“你影響他們上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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