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承諾 只要阿琪格小姐不嫌棄，鳌拜我這……
雖然只和夯跋認識短短幾個小時，但對于小蠻來說得到的收獲比她前面的二十多年還要多。夯跋命幾個下人将他擡到書房，任家人怎麽勸阻都不聽。當時他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有時候沒說幾句就昏睡過去，就跟死了一樣。大家都知道他是真到油盡燈枯的地步，所以外面已經開始在做白事的準備了。
小蠻跟着一路到了書房，夯跋被剛才領他們過來的小孩叫醒：“少爺，我們到了。”
過了一會兒，夯跋才緩緩睜開眼，他虛弱的說：“鳌拜……去，把我的……那些書……都從……那書架……拿下來。”
什麽，鳌拜？
她看着這個不起眼的小孩，竟想不到他以後會成為威震四方的巴圖魯！而且也是輔佐三朝，因功高蓋主，最後被康熙幽禁而死的人。
小蠻皺眉，見鳌拜此時已經把一摞摞書從那書架裏都拿了下來，再分門別類擺好，他對夯跋說：“少爺，可以了。”
夯跋點頭，他深吸了一口氣，見小蠻伸長脖子似乎對這些書挺感興趣，就說：“阿……琪格，想看……就看吧。”
小蠻還真的想看看這讓夯跋當寶貝看的東西是什麽。她跑過去，拿到最上面的一本翻來一看，竟再一次震驚了！這，居然是一本滿漢雙語的醫書，裏面全是滿蒙部落對于一些病例的治療方案，用藥，以及臨床結果。夯跋先是将它用滿語謄寫，然後再用漢語翻譯出來。如此大的工程量，夯跋竟然還寫了十幾本出來了。
一旁的夯跋見小蠻表情複雜，說：“你……認識……裏面的……咳咳……字嗎？”
認識，她以前在網上自學過滿語，雖算不上精通，但勉強還是能看懂的。只是她突然想起來，這滿語是額爾德尼在兩年前所創，還沒有真正普及呢，除了努爾哈赤的那些皇室成員被強制學習外，其他人說不定連寫封信都是問題，而夯跋已然掌握了這門文字，并且充分利用寫成了一本雙語醫書。
果然是天妒英才啊！要不要這麽虐！
小蠻拿着書，難過的點了點頭。
夯跋卻很開心的樣子，即使是因為想笑而引發的持續咳嗽，也掩蓋不住他的喜悅。他說：“你竟然……會漢文……咳咳……這太……讓我……意外了。”
的确，這比起會滿語，會漢語更讓人意外啊。那時候女真族哪裏有人懂漢字啊，就是努爾哈赤他自己都未必認識幾個。
夯跋說：“咳咳……太好……太好了。阿琪格……我自知時日……不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這些書……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小蠻見他十分虛弱，實在是再也受不起任何打擊，便說：“是要我幫你把這些傳承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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夯跋點頭，閉了一會眼之後他接着說：“我知道……大汗……對明朝……其實……一直虎視眈眈，要想傳承……現在……怕是不現實，還有對你……來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阿琪格，你只……需要……幫我把這些……保存起來……等到局勢大好……天下太平，再将這些……公之于衆……我想……到那時……把我未完成的事……再做完，應該就不是……什麽難事了。”他很艱難的把這些事說完，然後就又是一大串的咳嗽。
是的，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翻譯就可以解決的事，要學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普通人十年八載都不一定能辦好。更重要的是，這事是不被滿清政權所允許的。小蠻要是回去，這些東西該藏在哪裏呢？這也是一個問題。頭痛，小蠻糾結的要命，她真的很想拒絕。而這時一旁的鳌拜見自己少爺急成這樣，便跪下來對小蠻說：“阿琪格小姐，您就答應少爺的請求吧，只要您答應了，我鳌拜發誓，以後一定為您當牛做馬！”說完，鳌拜就開始拼命磕頭。
怎麽辦？這道德綁架是不是也太不好了？
可這是夯跋的遺願，他肯定是想了很多辦法，知道這東西如果在他死後肯定是兇多吉少，才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小蠻身上。怎麽辦，怎麽辦？她不能坐視不管，但這事也超出了她能力範圍，她不能因為他們就腦袋一熱答應。于是小蠻急忙跑了出去，也不顧鳌拜在地上把頭磕破流血。她找到三哥徹爾格，把剛才的事說給了徹爾格聽。
當徹爾格聽到小蠻提出将這些都送到宮裏，大汗會派人專門整理這些書籍的可能性有多少的時候，徹爾格就十分肯定的說：“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大汗不喜歡漢人，怎麽可能會為了這個大費周章？要是把漢文變成滿語還可以，把滿語變成漢字，那是癡人說夢……”
此時小蠻正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她感覺胸悶氣短，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自己給憋死。她還是沒有答應夯跋的請求。不是她不想幫，實在是她自身難保，是沒法再大發善心去幫助別人了。夯跋雖然遺憾，但也理解小蠻，不僅如此他還趁着自己還有力氣說話，寫下一封書信，說他不承認這段婚約，不用等他死，小蠻就可以馬上回家。如今小蠻只拿着這封信看着夯跋家離自己越來越遠。
臨近傍晚，已經将他們送出一段距離的鳌拜決定就此別過。他正抱拳和徹爾格告別，小蠻忽然從馬車鑽出來，讓鳌拜走過去，她有話要說。
鳌拜臉上的神情并不是很好看，估計是對小蠻的處理方式不是很滿意吧。
不想小蠻用唇語問：“你剛才承諾的話還算不算數？”
鳌拜擡頭看着小蠻好幾秒，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事情是真出現了轉機，他急忙說：“只要阿琪格小姐不嫌棄，鳌拜我這輩子都會追随小姐，為小姐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很好，這就是她想要的。
剛才小蠻在馬車上思考了很多。她覺得現在就是回去了又怎麽樣，難道蘇勒就不會再動手了嗎？這次是給她許一個将死之人，下次呢？迎接她的又會是什麽？與其等待一個更恐怖的結果，倒不如就接受現狀。沒了徹爾格，小蠻就必須再找一個信得過的人。阿巴亥賜的這六個人，她是一個也不敢相信，而眼前的鳌拜，不說他的結局有多悲慘，小蠻估計到那時候墳頭草都有三米高了，也不在乎這些有的沒的，只要他能在天聰崇德順治年間能把自己保護好就行了
所以小蠻決定了，她要回去！
徹爾格聽到小蠻說出這話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阿琪格，你在說胡話嗎？”哪有人願意當寡婦的，竟然還說要為夯跋終身不嫁，鬧呢？
當時鳌拜聽到這話也震驚了，他原以為阿琪格只是答應幫助少爺保護好那些文集，卻沒想她竟然還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去守護。這時他心裏多了幾分愧疚，覺得這麽做是不是害了人家？要是少爺知道了，他一定會罵死自己的。
小蠻看到鳌拜的表情，更加确信這一步走的完全沒問題。
她說：“哥，夯跋對我有情有義，我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冷漠離開的。更何況夯跋的祖父救過阿瑪，光是這個恩就應該我用一生去換。”
徹爾格的眼裏全是不甘和不舍，他握緊拳頭竟發現做什麽都是枉然。
阿琪格就是過來報恩的，她要是走了，那就會陷阿瑪于不義。
“是我考慮的不周全，走，阿琪格，我送你回去。”徹爾格說。
小蠻感激的點點頭，她的懂事更是讓徹爾格無地自容，只得騎上馬，再也沒有看過小蠻一眼。
等他們再次來到瓜爾佳家門前的時候，那白燈籠就已經預示了一切。
鳌拜從馬上下來，當時就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而小蠻在心裏說：“對不起夯跋，讓你最後還是帶着遺憾走了。不過你放心，你的遺願我一定會辦到的。”
那天她在衆人面前親自燒掉了夯跋死前寫的那封信，這就說明她已經讓自己成了夯跋的妻子，她願意留下來照顧二老，照顧這個家。
因為她，夯跋的心血沒有在公婆痛失兒子後遷怒說要把這些導致兒子病情加重的罪魁禍首都燒掉。小蠻将這些書就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到自己學成之後，由她親自來翻譯。沒錯，她打算自己動手，不求他人。就這樣，小蠻開始學習滿文，更深入的研究夯跋寫的醫理，有時候她會覺得夯跋就在她身邊，兩個人在不同的時間點發生思想碰撞，這感覺太妙了。
不知不覺間，一晃三年就過去了。
徹爾格從兩月來看她一次，到後來半年才來一次。他成親了，還分了家，嫂子給他生了兩個大胖小子。小蠻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可是當徹爾格再沒來看自己，即使再堅強的她，也還是難過得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