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都是這麽少啦_(:з」∠)_ (22)

團一團一簇一簇,像是絢爛怒放的花,又像是浩渺無極的宇宙。

這裏是他誕生的地方——阿法爾斯只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也是他與光之子被困了足足一千三百年的囚所。

沒錯,是“光之子”,而并非那個吞噬了“光之子”,被授予天命的“光之主”曜。

自誕生之初,不曾做過任何事、也不曾瞧見外界一眼就被迫囚禁了一千三百年是什麽樣的感覺?

會不甘嗎——外界的世界是如此壯麗而廣闊,為何他竟不能瞧見一眼?

會憤怒嗎——初誕于世間,明明什麽事都不曾做過,為何卻要承受自己不該承受之罪,被迫在這樣單調孤獨的世界之中茍延殘喘?

阿法爾斯所沒有的的這一切負面情緒,光之子都有。因為最初看到了外界世界的那個人,只有光之子。

所以在那一千三百年中,在阿法爾斯困惑而不解的目光之中,那位光之子用盡了一切的努力,嘗試了一切的辦法,只為了能夠離開這裏。因為對光之子來說,外面那個只有驚鴻一瞥的世界才是他的誕生之地,而這個孤獨單調得可怕的紫色世界,只是一個被迫居住的囚所;但對于阿法爾斯來說,這個地方卻是他所認定的家。

但不管他們究竟是如何想的,一千三百年後,籠罩在這個世界外強力的禁锢碎裂了。

——這很不可思議,對不對?分明是持續了整整一千三百年的強力得幾乎要讓光之子絕望的禁制,竟然那樣輕而易舉地碎裂了!

但事實的确如此,于是光之子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裏,頭也不回地消失;而阿法爾斯一念之差,追着光之子的腳步踏出了這個紫色的世界,然後就再也無法返回。

在那麽多年裏,阿法爾斯曾經想過,天道對于他的惡念,是否從那一刻就已開始了?

他本無欲無求,對外界甚至連好奇都不曾有過,若禁制千萬年都沒有打開,那麽他也可以安然自在地活千年萬年,可是禁制打開了,他踏出了一步,然後就永遠失去了自己的家。于是他看着自己永遠也無法踏入的家,懷着茫然和對未知的畏懼,一步三回頭地踏入了塵世;他本不知情愛,就那樣懵懂地活下去也未嘗不好,但他卻遇上了一個教會了他一切的人,然後在他終于明白愛是什麽之後,那人卻在他面前化作齑粉,消散于虛空之中;他本不懼孤獨,但他卻踏入了塵世,看遍了聚散離合人間百态,從此開始喜聚厭離……

将欲取之 必先予之。

天道将那些他不會的、不懂的、不在意的,一點點地教會他,然後在他開始明白、開始在意、開始畏懼失去的時候,再毫不留情地奪走。

他早已習慣了失去,所以他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她,也從未想過還能再……回到這裏。

盡管他知道這件事并沒有他想象地那樣簡單。

将目光轉向了從遠處走來的艾爾薇拉,阿法爾斯嘆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艾爾薇拉的神色黯然了一下,但下一刻就再次揚起了笑臉,“雖然您已經不再記得那個約定了,但是沒光系,我記得就可以了,王。”

“……約定?”阿法爾斯怔在原地,而在腦海深處,卻有一段遙遠而模糊不清的 對話慢慢湧了上來。

【這樣吧,小薇拉,我們來做個約定吧。】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說着,【如果我們再次相見……】

【就讓我陷入永恒的沉眠吧。】

“所以……”艾爾薇拉輕聲說着,臉上有着近乎夢幻的飄渺笑意,“請告訴我您的另一半靈魂在哪裏吧,王!”

*-*-*

在虛空中奔馳,分明身處半空,腳下的每一步卻像是踏在實地。狂風夾雜着暴雨擊打在她的身體上,将原本幾乎感覺不到的毛發澆了個濕透,貼在身上,分外地不舒服。

三尾巨獸用力地甩了甩頭,然後飛快地把那只被它甩飛的灰毛狐貍叼住,重新扔回自己的頭上。

灰毛狐貍氣急敗壞:“你就不能忍忍嗎?!”

左靥不耐道:“別廢話!”

——這還不是因為你總在做一些多餘的事!!!

灰毛狐貍幾乎要被左靥給氣死,但其實左靥也快要被這狐貍給氣死了——先前用那麽蠱惑的話語說只要她能夠覺醒,那麽就能夠力挽狂瀾,随便做什麽都不在話下的是誰?!好吧最後她的确是覺醒了,不會一變化成三尾異獸的模樣就發狂,可是那傳說中的屬于上古異獸的記憶她卻是一點都沒得到!

就憑着這用起來半生不熟的力量,她能對上姜訣嗎?

開什麽玩笑!

胡扯也有個限度好嗎?!

——事實上這話是衛源說的……

躺槍的灰毛狐貍表示它十分無辜。

但現在卻不是鬥嘴的時候,心裏懷着更重要的事的灰毛狐貍沒有再理會她,而是蹲在巨獸的頭上,極目遠眺,依稀可以看到黑沉的風雨中那一抹遙不可及的幻惑的紫色光芒。

他的族人其實早就死光了——除了他之外,這世上再也沒有影狐的半分血脈了。所以事實上,姜訣開不開逆時之陣,逆不逆天,甚至是想要滅世,都與他無關。因為他是最後一個影狐,早已揣摩出天道“心意”的他自然知道他是不會死的,只要他不觸及到天道的底線。

所以他大可安穩呆在世上的一個角落,等待這場劫難過去,等待姜訣身死,然後開始真正屬于他自己的生活。

但……

想到記憶中那個一頭火色頭發,平時總是掉鏈子的人,他哼笑一聲。

“蠢貨!”

沒錯,那就是個蠢貨!

在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家夥的時候,他就知道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明明知道他是影狐一族最後的遺孤,明明知道他會帶來禍患,但在他混入骁風族被發現,帶上鐐铐淪為階下囚的時候,那個蠢貨卻指着他同骁風族的族長說“我要他”!

蠢貨。

明明知道是他主導了這一場陰謀,讓整個世界的生靈都陷入了死亡的恐懼,無論最後兩個王是否能活下來,他和收留他的骁風族都将被王的死忠屬下清算,但那個蠢貨卻依然能夠強硬地說“跟我走”!

蠢貨!

最後,竟然能說出“我是程成風”這樣的話……果然還是因為在變成人類的這些年裏腦子越發地不好使了吧?

蠢貨!!

“你是炎策。”

“也只要當好炎策就可以了。”

灰毛狐貍慢慢阖上眼,掩去眼中的淩厲。

“至于你給我的命……”

“還給你吧。”

千裏之外,被困在逆時之陣外圍苦惱地打着轉兒的炎策心中一凜,皺起了眉。

而與此同時,左靥猛地止住了腳步,如同困獸般焦慮地說道:“不對!這不對……為什麽我和那個入口的距離一點都沒有縮短?!”

灰毛狐貍睜開眼,淡淡說道,“因為那個入口已經被姜訣掌控了……除非能得到他的同意,或者殺了他,否則你永遠都沒有辦法進去。”

左靥全身一僵,咬牙道:“為什麽你先前沒有跟我說過!”

灰毛狐貍嗤笑:“我以為你早就有了‘不是姜訣死就是阿法爾斯死’的覺悟……原來你竟然是這麽天真嗎?!”

縱使心裏千回百轉,左靥嘴上還是毫不留情地冷嗤回去,“我是說你為什麽沒有早告訴我不能靠近入口這回事!”

灰毛狐貍一噎,哼哼兩聲,沒有再同左靥嗆聲。

沉默了一會兒,左靥道:“他在哪兒?”

*-*-*

姜訣在哪兒?

他在地宮——非常非常深的地宮之中。

那本是他的陵墓。

人終将有一死,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姜訣還是曜的時候,在曜登上王座還沒有多久的時候,那些敬愛他的子民曾自發地為他修建了一座陵墓,就算在知道他并非人類之後,那座陵墓也依然完成了。

姜訣其實并不記得着陵墓原本的模樣,只是依稀記得似乎非常合乎他的心意,就連當時心中的感動也已經模糊不清……但他卻記得,從那一刻開始,他真正地将自己當做了人類。

他是人類的王,世上所有的人類都是他的子民,所以他應當保護他們。

現在想來,如此可笑。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連人類都明白的事,他卻看不透,何等可笑?

姜訣揮袖,一場詭異的大風憑空揚起,将積灰一掃而空,就連誤入地宮徘徊不去的野鬼也被着場大風吹去,不知飄向何方。

姜訣細細打量這座地宮,入眼所見,是意料之中的破敗——無論這陵墓曾經是什麽模樣,這麽多年過去,若沒有破敗成了鬼蜮的模樣,那才是咄咄怪事。

沒有再對做過多感懷,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姜訣再度揮袖,夾雜着雷光的詭風洶湧而出,将那些破敗得看不出摸樣的廢墟絞成齑粉,而後裹着這些飛灰竄出了地宮。

姜訣微微張口,一抹紅芒便從口中飛竄出來,在半空中滴溜溜地飛漲,化作了拳頭大小的血色珠子——這便是鬼魄珠了。

将鬼魄珠握在手中,姜訣微微笑着,望着鬼魄珠的眼裏盡是溫柔:“再等等吧……無論是生是死,我們總是在一起的。”

随着姜訣的話語,紫紅色的詭光從他腳下蔓延開來,而與此同時,原本已經暴露在衛源與金鈴面前的陣心猛地黯淡下去。

衛源一怔,剛露出一分訝然,他身旁的金鈴卻是臉色一變,喃喃道:“糟了!”

“陣心是假的!”

一旁的衛源聽聞,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慌張,只是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詫異,道:“沒想到倒是真讓‘他’說中了。”頓了頓,衛源繼續道,“這樣看來,這裏也應該是像‘他’說的那樣,是副陣的陣心而并非假陣,之所以會黯淡下去,也只是障眼法而已。”

在一些大型陣法中,主陣的外圍必定會套上其他的一些小陣法——或許是幻陣,或許是金陣,或許是火陣,但無論套上什麽陣,一般都不會出現“副陣”。所謂的“副陣”,與主陣外圍的小陣法并非同一個意思。因為外圍小陣法只做阻敵之用,就算被破,對主陣一般也沒有什麽影響。但“副陣”卻不同。副陣的重要性僅次于主陣,雖然布下副陣可以使主陣的威力翻了數倍,但一來副陣要與主陣聯系緊密環環相扣,布置下來的難度可以說是翻了數十倍,二來若是副陣被破,主陣也會受到相當大的影響,甚至無法正常運行,所以這麽多年下來,會布置副陣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金鈴一時情急也沒有反應過來。

在聽到衛源的話之後,金鈴定睛細看,恍然道:“啊!沒錯!這的确是副陣之外的障眼法!”被一語點醒,金鈴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衛源,眼中盡是崇拜之意。

衛源瞧見金鈴的模樣不由得失笑,道:“這也并不是我說的,不必這樣看我。”

“那是誰?”腦中思緒電轉,金鈴道,“難道是那只狐貍?”

衛源剛要點頭,一個他似乎在哪裏聽過的聲音突然從兩人身後響起,接過話來,氣急敗壞道:“狐貍?!”

“那個蠢貨現在何處?!”

左靥化作人形,在灰毛狐貍的指點下,憑着此刻暴漲的妖力,一頭撞破了姜訣的禁制,沖入地宮之中,一眼便望見在地宮盡頭的姜訣。

此時此刻,紫黑色的魔氣在姜訣周身缭繞,巨大的魔氣與妖力源源不斷地從姜訣身上湧入他腳底的紫紅色陣心。不知從何而來的風以姜訣為中心,隐隐飛旋起來,形成龍卷之勢,将姜訣的衣袍和黑發都鼓蕩起來,魔魅異常。

感到自己的禁制被人打破,姜訣擡眼望去,在看到左靥之時,周身原本流轉如意的魔氣卻不知為何一僵。

左靥仰頭,呆呆地望着半空之中的姜訣,張了張嘴,原本在心裏演練過無數遍的那番話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最後也只是含着兩分委屈,兩分的不知所措,小聲地喃喃道:“父親……”

——為什麽……

左靥想要問為什麽,但是就算不問,她也知道為了什麽。

——是為了死在她手中的白圓圓。

這一切,其實歸根到底,還是她的錯。

姜訣說得對,她不該誕生的。

可是她是否誕生,或許當初的那一縷魔氣有得選擇,白圓圓也有得選擇,但她左靥卻沒得選擇。

她早已不是那縷純粹的魔氣了,也不是單純的上古異獸的魂魄,更不是白圓圓真正的女兒。她曾經以為自己是異類,到了此時此刻卻發現她約莫連異類都算不上了。

她是左靥,是沒有上古異獸的記憶,只有着區區十七年半妖記憶的左靥。

如果早知道最後會變成這種模樣,她或許早就該死去,這樣白圓圓也不必死,那許多許多的人類和妖魔都不必死,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更沒有早知道,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進退兩難的模樣。

她知道她應該阻止姜訣,但是她卻不知道她應該用什麽身份來阻止姜訣——以占據了他女兒的異魂的身份嗎?還是以殺死了他妻子的異獸身份?

她不知道,所以她只能躊躇地站在原地,用遲疑而帶着隐約的委屈渴望的眼神看着姜訣。

而事實上,姜訣也不知道該如何。

他十分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并非是他的女兒——她是一縷魔氣異獸之魄化身,搶占了他女兒的身體的異魂而已!

但是她又是他最愛的女人拼死要保護的女兒、更是他親眼瞧見她從三歲時可愛驕傲的小女孩兒一日一日變成了現在越發像是白圓圓的少女。

她不是他的女兒,卻更甚是他的女兒。但那張相似的面容,卻時時刻刻地提醒着他她的罪。

所以他不想承認——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他不想、更不願承認她是他的女兒。

但他卻沒有辦法徹底地忽視她,所以他來到這個地宮,只為了免除心中煩悶。

可她竟然還是追來了!

姜訣心中澀然,而就是這瞬間的走神,局勢逆轉!

腳下的陣法寸寸崩裂,發出了如同垂死之人的嘶啞的氣喘。原本運行如意的陣法瞬間逆行,無盡的魔氣向着站在陣中的姜訣毫不留情地反噬過去。

姜訣怒極向着罪魁禍首望去,只見在他身前竟不知何時蹲住一只灰毛狐貍——它十分巧妙地站在了陣心最重要的一條線路上,将所有經過這條線路的魔氣盡數吸入體內,于是陣法一寸受阻便處處受阻,終于反噬姜訣。

姜訣怒氣攻心,想要弄死這只可惡的狐貍擺脫困境,但只是剛剛擡手,就被無盡的魔氣纏繞,竟是被牢牢困住,不但是身體,竟連體內的魔氣都動彈不得。

灰毛狐貍望着姜訣,那張狐貍臉上竟露出一個陰狠的笑意來。

“你終于還是要死在我的手上,一報還一報,你說對嗎?曜?”

影狐?!

它就是影狐一族最後的餘孽!

姜訣怒目而視,但卻連開口說話都不成。

可別看灰毛狐貍此刻得意,事實上它其實也不好受。

吸收陣法的力量,本就是旁門左道,甚至只是它偶然瞥見的法門,運行本來就生澀,更何況用于這大陣!雖然它方才運氣爆棚彷佛有如神助,再加上有衛源在地面破壞副陣讓主陣力量削弱到極致,這才成功使了出來,可就算這樣,腳下這大陣的力量實在是龐大得超乎它的想象!此刻,它體內的經脈早已經被魔氣沖成碎片,能活的時間大概也不長了。

可是這樣值得。

他是兮琤,他終究沒有辜負他的族群和他的姓氏。

更何況,殺人者仁恒殺之!

無論是他兮琤,還是他姜訣,也都算是死得其所,也沒有什麽好遺憾的!

斜睨着姜訣,兮琤還想要再開口嘲笑幾句,但只是一張口,混合着內髒碎片的鮮血便源源不斷地從口中湧了出來。

大限已至嗎?

擡頭望向姜訣,只見那平時高不可攀的王此刻早已白發如雪,七竅都開始湧出鮮血,異常可怖。

說來話長,但從兮琤動手到姜訣反噬,也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完全沒料到那只灰毛狐貍竟然是打着這個主意的左靥終于忍不住向前幾步,失聲道:“父親!”

被強行打斷的陣法終于不再滿足單純只反噬于兮琤和姜訣兩人,而是蔓延開去,在這個極廣闊的地宮中形成狂烈的飓風,讓整個地宮都開始崩潰。

夾雜着姜訣魔氣和雷電的飓風翻湧,将左靥遠遠推開,無數或大或小的碎石砸了下來,讓左靥艱難躲避着,卻依然不小心被一塊巨石擦過後腦。左靥眼前一陣發黑,等到再次清醒時,卻駭然發現腳下竟不知何時出現了無數仿佛通向深淵的溝壑,那只灰毛狐貍早已不知所蹤,而姜訣則是被地宮中環繞着的飓風和魔氣一步步踉跄着拉向深淵。

“父親!”左靥失聲喊道,也不管那不斷砸下的碎石,向着姜訣撲去。

遙遙地望了左靥一眼,姜訣突然伸手,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鼓出一道勁風,不由分說地将左靥遠遠抛開。

急速向着深淵墜去,分明被死亡迫近,但姜訣心中卻慢慢放松下來。

——從一開始就不會成功。

姜訣一直明白,但……只是不甘心而已。天下人負他,他亦負天下人,但天道負他,他還沒有好好地“報答”過天道,這大概是最後的遺憾吧。

不過,無論如何……

妖力被牢牢的困在體內,時隔這麽多年,姜訣再一次體會到了失重的感覺。

望着頭頂急速遠去的地面,姜訣握緊了手中的鬼魄珠,竟笑了起來。

“無論如何……”眼前仿佛出現了白圓圓那張宜喜宜嗔的臉,姜訣恍惚地伸出手來,好像想要抱住她,“無論如何,我們總是在一起的。”

“不管是生,還是死……對嗎?圓圓?”

那個幻象微微笑了起來,伸手抱住了姜訣。恍惚間,姜訣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緩緩道:

“對。”

*-*-*

紫色的世界在腳下崩潰,艾爾薇拉驚聲道:“他竟然死了?!這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這樣就死了?!”

王的靈魂還未拼合,就連另一半靈魂都還沒有找到,姜訣竟然就死了?!

一旁的阿法爾斯卻好像早已知道,有些疲憊地睜開眼,平靜地望着幾乎崩潰的艾爾薇拉,就好像注視着胡鬧小輩的長者一般——事實上就年齡來說,的确如此。

“十分抱歉,辜負了那個約定,但是,放棄吧……”阿法爾斯溫和地說着,“其實,你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履行那個約定吧。”

“我明白你想要見‘他’的心情,但……”阿法爾斯輕嘆,“‘阿法爾斯’永遠也不會再出現……也不會再醒來了。”

“‘他’在七年前,就已經徹底死去了。‘他’的靈魂已經再也無法拼合,所以你愛的那個‘王’……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好像是因為那隐瞞已久的事被突兀地揭開,又好像是因為這個她從未想過的答案,艾爾薇拉僵在原地,良久,澀聲道:“你說……什麽?!”

“就像你很清楚,雖然我有‘阿法爾斯’的靈魂,但我并不是‘阿法爾斯’。”阿法爾斯……不,靈魂的碎片這樣說着,聲音溫和,好像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你想要找到‘阿法爾斯’的另一半靈魂,複活真正的暗之主,甚至你想過,如果他不愛你,那麽一起死亡也是不錯的選擇,對嗎?”

全身一顫,艾爾薇拉捂住耳朵,尖聲叫道:“胡說!胡說!!你胡說!!!”

就算是在談論着“自己”的死亡,靈魂的碎片也依然平靜安詳地微笑着:“抱歉,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因為我只想要告訴你,你愛的人,已經死了。”

雙眼含淚,艾爾薇拉哽咽着搖頭後退,“我不信!你是騙我的,你一定是騙我的!!”

靈魂的碎片輕嘆,道:“你難道不奇怪嗎?為何作為一半靈魂碎片的我已經覺醒了,你卻還是感受不到另一半碎片的動靜嗎?這很簡單……小薇拉,你早該想到的,不是嗎?”

“因為我已經不再是‘阿法爾斯’,甚至連靈魂都已經不存在了。”一個迥異于靈魂碎片的溫和,而是帶着說不清的魔魅聲音在這個逐漸崩潰的世界中響起,艾爾薇拉一僵,擡頭向那人望去,喃喃道,“……王?”

血色的長鐮沒入來人的體內,那個有着一張招蜂引蝶的臉的人微微笑着,溫聲道:“你錯了,小薇拉。就算是我,也不是‘阿法爾斯’。我是魔命,也是……”漂亮的眼睛彎了彎,那人笑道,“也是左毓世。”

看着那人飄渺的形态,還有他體內隐約可見的血色鐮刀,艾爾薇拉終于忍不住淚如湧泉,失聲痛哭起來。

她再也沒有辦法見到她的王了……

無論是活着,還是死去。

她唯一愛着的人,她最愛的、卻狠心地愛着別人的王……她再也無法見到了。

她再也沒有辦法同王再說一句話,再也沒有辦法同王訴說她曾經不敢說出的愛戀……就算她背棄了族規,侮辱了她曾經引以為豪的姓氏,放棄了身為卡摩恩的自傲,也再也……再也沒有辦法見到王了……

她的王,竟然狠心将自己另一半的靈魂制成了魔器,只為了時刻陪在別人的身邊……

為什麽?

為什麽?!

明明約定好了的……明明早就同她約定好了的啊!!

“因為對我來說,她是我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的女兒啊。”左毓世笑着,輕聲道。

瞧了左毓世一眼,另一個靈魂碎片……不,是裴夏含笑道:“而對我來說,她是我最愛的人。”

“所以,抱歉。”

“我必須活下去,為了我最重要的人。”

因為孤獨,所以想要死亡。

因為思念,所以想要活着。

“現在的我,想要活着——不是‘阿法爾斯’,而是裴夏。”

“所以……對不起,和你的約定……沒有辦法再實現了。”

“我不是阿法爾斯,我是裴夏。”

——吸血鬼星人的春天·完——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倒計時2

不管你們覺得雷不雷想不想揍作者,反正真相已經放完了_(:з」∠)_

沒錯,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阿法爾斯一直在左靥身邊,雖然一直在精分_(:з」∠)_【夠了別說了滾吧

呃,最後一句,明天放大結局(沒錯這還不是大結局),應該還有幾篇番外,大家可以點單,不點作者君就默認親們都不看番外了【揍

☆、尾聲

初夏的清晨,左靥是被枕邊手機的鈴聲吵醒的。

眼也沒有睜開,左靥摸過來手機,懶洋洋地道:“喂?”

另一頭沉默了一下,然後哀怨道:“小靥,你一定要每一次都踩着點來嗎?!”

左靥終于睜開眼,望向窗外。暖洋洋的日光混在一片蟬鳴聲裏……的确是不早了。但左靥的眼裏卻是一片清醒,就好像從來都沒有睡過。

“我知道了。”左靥輕聲說着,“這就來。”

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月了。

除了寥寥幾人之外,沒有人知道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對于人間來說,那一天,也不過是下了一場過分狂烈的暴雨罷了。

而對于左靥……

習慣性地伸手撫上左手手腕,直到撈了個空,左靥這才怔怔地望向紅石區的方向,安靜地坐在床上,沉默不語。

三個月前。當她在地宮外醒過來後,世間的一切好像都變了。

泸城的妖魔為之一空,就算她不死心地走過周圍的城市,也再也沒有見過那些妖魔。不僅如此,沒有了鬼怪,沒有了妖魔,沒有了修羅,甚至是連江雪、秦卿、衛源、金鈴……都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不見。就連姜訣送給她的那條淡藍色的手鏈和名為魔命的魔器都在那個地宮中遺失,再也找不回來。

——就好像她十七年前屬于妖魔的一切只不過是大夢一場。

她曾經想過,若她不是妖魔而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那麽會不會過得更為無憂,而現在,她似乎同普通人類并沒有兩樣了,那麽……

這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左靥暫時還想不明白。

不過,總算,薛瑤瑤和那個林昀并沒有随着那些人一同消失在她的世界裏,好歹也讓她知道了那十七年其實并不是一場大夢,而是切切實實存在的,就連……

就連她喜歡過的那個人……

也是存在着的……

自嘲地笑了笑,左靥不再多想,換上衣服,随手拿上一本書,就向着同薛瑤瑤約定的地方走去。

走在街道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左靥總覺得這一天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但停下腳步左右四顧之時卻又沒有發現有何處不對,于是左靥也只能揣着滿肚子疑惑向前走去。

來到與薛瑤瑤約定好的街道前,左靥遠遠地就看到了那個穿着一身天藍連衣裙的薛瑤瑤,還有站在一旁的圍牆上懶洋洋曬着太陽的黑色大鳥。

——這個固定組合還真是……

左靥又瞧了那黑色大鳥好幾眼,黑色大鳥卻懶得理會左靥。

直到左靥走到近前,薛瑤瑤這才察覺到左靥的到來,一直撐得十分得體的小淑女的形象瞬間崩塌,哀怨地扯着左靥的袖子說道:“小靥我們今天又要遲到了……”

左靥冷靜道:“你還沒習慣嗎?”

一箭穿心。

薛瑤瑤血條瞬間清零,一邊抱着自家的黑色大鳥嘤嘤痛哭,一邊口齒清晰地數落着左靥的“罪狀”。

對薛瑤瑤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左靥漫不經心地向着周圍一掃,卻瞬間睜大了眼。

——她……剛剛看到了什麽?

——那個人……不對那條狗是衛延吧?

——那蠢狗在幹什麽?!

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眼熟無比的火色狗崽搖頭擺尾地跟在一個女人身後,那狗腿的模樣簡直慘不忍睹。但還沒等左靥看清那個女人的面容,甚至都沒确定那只火色的幼狗到底是不是衛延,一人一狗便像是清風一般,無聲無息地飄來,同左靥擦肩而過後,又消匿無蹤。

僵在原地好一會兒,直到薛瑤瑤開口疑惑地呼喚,左靥這才回過神,僵硬地繼續向着學校走去。

明明……明明這三個月來,她無論是有意無意,都沒有在見過妖魔了。

可是現在……她為什麽……又遇見了呢?

這是不是……在預示着什麽?

渾渾噩噩地進了學校,渾渾噩噩地開始上課,左靥一直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只覺得自己心跳越來越快,心慌得厲害。講臺上老師的話左靥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就連這節課上的什麽都不知道。

終于捱到了下課鈴響,左靥再也坐不住,也不等老師說下課,站起來便從後門跑了出去。

目瞪口呆地看着左靥的背影,曾經被左靥暗地裏诽謗為禿頭老色鬼的班主任顫抖着手扶了扶鼻梁上的平光眼鏡,終于還是忍住了沒把書給砸在後門上。

順了順氣,又清了清嗓子,班主任強迫自己無視了學生中的刺兒頭左靥,若無其事腆着肚子,道:“下課前,宣布一個消息——因為生病休學了半個多學期的裴夏明天就會回到學校來上課,所以今天的值日生今天下課後留一下,去把裴夏的桌椅搬來……”

沒有聽到那位“禿頭老色鬼”的話,左靥悶着頭朝前沖,三拐兩拐就跑出了教學樓,跑到了學校的外圍牆下。

四顧無人,左靥沒有多做一秒的猶豫,幹淨利落地翻上圍牆,打算趕緊回家——就算是錯覺今天也透着一股子不對勁,還是早早回家算了。

但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直接踹了左靥一腳。

只是剛剛翻上牆,左靥就聽到有人有些緊張地“啊”了一聲,慌慌張張地喊道:“那位同學——!!”

突然冒出來的話讓左靥一驚,反射性地回頭,但還沒等左靥看清那個大驚小怪的家夥是誰,就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栽下圍牆,摔了個嚴嚴實實。

——奇!恥!大!辱!

想她左靥翻牆這麽多年,今天竟然被一個家夥給害得摔下了圍牆……還是倒栽蔥的!

簡直有辱她妖魔的身份!!

頂着一頭碎草,左靥氣呼呼地跳了起來,本來就圓圓的眼睛瞪得更大,怒氣沖沖地瞪着那個逆光跑來的人影,但只是一眼,就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那人從遠處跑來,看着她的目光裏帶着兩分尴尬,三分擔憂,還有五分的不知所措,讷讷道:“真是……真是抱歉……讓你摔了一跤……”不好意思地伸手撓了撓臉,那人清朗俊秀的臉上有些微紅,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送你去醫務室嗎?”

左靥怔怔地看着那人,垂在身側的手顫抖得幾乎要掩飾不住。

“啊,對了,我叫裴夏。”那人漂亮的眼睛笑得彎了起來,唇邊的笑容一直暖到了人心。他向着左靥伸出手,眼裏含着莫名的期盼,道,“可以告訴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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