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我之間的親情,從始至終的金錢交易
如果我是個男人,也許這新的一年,真的可以說,女人緣真的很旺。可笑的……很旺……
在我二十一歲這年。
這個世間,不老的容顏可以保持,但需要的是金錢的堆砌。而那大多數,只能是任由它的衰老,但無論是怎樣的蒼老,那銘記于心的——早已成為忘不了的熟悉。
眼前的人讨好的微笑着,眼角的皺痕是深深的紋路,也許是風吹日曬,她的皮膚已經是黝黑的了,臉頰上的顴骨高聳的突出。頭發在冷風中微亂而枯黃。我,從未見過,她是如此的谄媚的微笑的……對我。
八年的時光,也會是在這樣的一個寒冷的天氣裏,這個女人就那樣的離家而去。也許,那在她的心裏,從來沒有肯定過那是她的家。否則,她也不會想着逃離。
緊緊的攢着塑料袋,這樣的一個冰冷的天氣裏,我的手心竟是出了冷汗的。冰天雪地裏,我只感到全身的氣血逆流的想要——噴湧出那股足以燃燒一切,化為灰燼的火熱……圍巾包裹着只留下眼睛的我,緊緊的盯住了她,不住的吸氣、呼氣……
“姑娘、姑娘你到那邊啊?坐阿姨的車吧。阿姨保證把你穩穩的拉回家。坐阿姨的擋蓬車既沒有汽油的味道,又可以呼吸着清新的空氣。而且,你看這下雪的天氣多麽的浪漫啊。你們姑娘不是最喜歡浪漫的嘛~~”她一邊搓着手,一邊不住的跺着腳的取暖的和我說着。
低頭,看着方便袋裏裝着剛從圖書館裏借出來的幾本沉沉的雜書,我真的很想這樣的朝她的臉上狠狠的砸過去,狠狠的、毫不留情的!!
瞥了一眼她身旁的擋蓬的黃包車,我笑了笑。上天,也許真的還是對我有安慰的了。這樣的一個家家戶戶都是團圓的日子,這樣的一個寒冷的天氣裏,她這樣的一個年紀,竟然還是孤家寡人的在外面跑車拉生意?!
而她,似乎真的——沒有認出了我!也對,八年的時光,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我會是還能由一個營養不良癟掉的豆芽菜長成如此的模樣的吧?這雙眼睛、對她不再是畏懼的眼睛,她應該是陌生的了。
見我不說話、只是盯着她看,似乎是意識到我的這個生意不好做,她癟癟嘴,失了笑容的扭頭看了看那身後的高高的臺階,似乎在考量着要尋找另一單的生意。可這樣的大過年裏,來圖書館,盡管已經是市裏最大的圖書館了,明顯的是門可羅雀了。
她似乎也發覺了似乎是沒有什麽生意可做了,回過頭來,又挂上了微笑,似乎是破釜沉舟的想要最後的一次問過我。
當着她的面,我只是她的雙眼,舉起了手——扯下了擋住大半張臉的圍巾……鼻子、嘴巴、臉頰、那淡淡的雀斑——所謂的吃多了冷飯冷菜的冷飯斑,統統的展露在了她的眼前……我看見了從不在意的無聊神色到睜大了雙眼,兩只手臂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微微張開的大嘴巴,看着那圓圓的眼珠露出的眼白,看着她的腦門上深深的溝壑,我笑了……終于是滿意的笑了,終于是解氣的笑了。
我知道——她,已經認出了我。
她的嘴巴前是一團團的凍結的白氣,她放下了手,嘴巴一張一合,指着我的臉,顫抖着聲音,“你……你,你……小崖?”
仿佛是見鬼的表情,而當突出小崖兩個字時,她的牙齒竟然是打着顫的。
“媽媽。”我向她靠近了一步,狠狠的盯住了她,扯了扯嘴角的笑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還要稱她為媽媽。可我突然很想再一次的向她确認一下那可笑而又可悲的關系,我想要喚起她的記憶,不管她記得多少。有些事,真的還是要記起的,哪怕是隔着一輩子的光陰。
聽見這兩個字時,我明顯的看到她身形不穩的向後癱了一步,向後支撐着,扶住了她的黃包車的車把。
“你的日子可活得真是滋潤啊!又是為了你的那兩個寶貝?”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嘲諷着。
我明顯的看到她的渾濁的眼睛裏,眼神暗淡了下去。
時隔八年,如今,我終于不用是畏縮着時不時的仰視一下,她的莫名其妙而來的怒氣是否存在了。
她摸了摸心口,似乎在平複着訝異。微微的眨着眼睛,睫毛抖動着,仿佛真的是帶着一點點的愧意感覺,試探着問着我,“你不上學了?也是到城裏來打工的嗎?你爸爸——”
打斷了她的話,抖落了厚實的呢子大衣上的積雪,我玩味的對她笑笑,“你這麽覺得?安一霞,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她懷疑的從頭到尾的打量了我一番,突然間,直起了背,挺直了脊梁骨,撚掉臉上的愧色,腆着臉對我說:“小崖,看來你生活的很好啊,給我點錢吧。再怎麽說,我也照顧了你十年了啊。”
我冷笑:“是呀!安一霞,還真多虧了你的精心照顧。”
聽我這麽說,她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臉上的神色,噌的一下亮堂了起來,滿意的對我點點頭。
向前一步,我故作親昵的湊到她的耳邊,瞥了一眼她嘴邊的笑意,輕輕的聲音,一字一字的吐出來,“跟我要錢?真、是、可、笑!”
她退後一步的縮回了頭,隔着一段距離,不可置信的盯着我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陌生人一般。
不顧她的驚訝,我捏起她衣領上的一根銀絲,湊到眼前凝望着,故意的指桑罵槐的指責着那根發絲,“你做夢。知道嗎?經不住風霜,你洗白了。曾經的罪過,可是有人一直好好的替你記挂心頭的。”
“果真,果真……”
聽到她癡傻一般的話語,我收回了投注在那根發絲上的目光,盯住她的臉。
“你真的不是個善茬,我早就看出來了,當年以為好好的整治你,就能把你給整的老實了……我那十三年真是冤枉,真是白幹了一票,還好抽身出來了,可他媽的竟然因為你,我的那些小兔崽子竟也是恨我的了!他們竟然也是恨我的了……”
她顯然被我的話激怒了,咬牙切齒,擺出一副,我曾經懼怕無比的惡狠狠的恨不得吃了我的模樣,但她顯然忘了已經過了八年。八年,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她虐待搓圓捏扁的可憐的小丫頭!對她,我只有永無止境的恨意,我甚至在這一刻很感激上蒼,讓我再次遇見她,看見她活的如此落魄的模樣,但是既然讓我看見了,我就絕對不會讓她有開心的一天!!舒坦的、倒黴的,總之不管是怎樣的日子,都是到頭了。她,到頭了。我與她,需要一個了結。
“沒有中你的心意?”我不依不饒的逼近了她,“這是再好不過了。不是嗎?我爸爸——你男人,哦,不對,你男人多了去了。不過,他的那樣的救命的錢你也拿走,全部卷進腰包的拿走了。全都奉獻給了你最愛的兩個寶貝,他們應該是笑臉盈盈的才對的吧?錢花光了?也對。這樣的一個花費開銷如此之大的社會,我爸爸那兩條腿換來的錢值個屁呀!是不是?”
不等她的回答,我繼續的朝她吼着,“你知道,你這樣的人,只适合呆在地獄,還留在這個世上幹什麽呢?你這樣的人,才是應該被車撞一下的下地獄去!而不是我那個因為你而更加不幸的爸爸。舍棄了珍惜你的人,投奔你自以為是的懷抱。怎麽樣?如今心裏舒坦嗎?舒坦了吧。活該的你!!”
“你!……他?!”她癱坐在了車杠上,無法言語,只是不可思議的盯着我的眼睛,應該是太過于激憤了吧。失了眼眶……那渾濁的淚水,讓我覺得惡心,卻也,大快人心。
退後了幾步,冷眼的看着雪花飄落中瑟縮的她,我指着她的臉,宣誓般的詛咒,“你,不得安生!!”
她擡起頭來,我終于是看見了兩行清淚,流淌在她死了血色死白的臉上。
欲轉身離開,不大不小的聲音,卻足以讓我止住了腳步——
“你本就不是我的孩子——”
我定住了腳步,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她終于是說實話了,親口的對我說了實話。
“你早就知道了?”看着我一副了然的模樣,她驚訝的揣測着,還是嘆了口氣,仿佛洩了氣的皮球,“也對。我那樣的對你,是個人,也會懷疑的。而且,當初鎮上一定是有背後嚼舌根的人的。”
“你,不想知道你的親生父母的事情嗎?”
我毫不猶豫的打斷,“不必。你這樣的一個十三年的噩夢一般的母親已經讓我覺得足夠了。能夠坦然的把我托付給你這樣的魔鬼,那樣的人,我不想知道。”
“你這麽的恨我。那你也該恨恨他們。我告訴你,嚴之崖,你,是個棄兒!只是個金錢交易!你知道嗎?你就是那多餘的一個,所以注定了是被抛棄舍棄的一個。他們要的只是你的孿生哥哥。我花了兩千塊錢,他們就歡歡喜喜的把你給我了。”
“兩千?……歡歡喜喜?”我喃喃的重複着。可是聲音卻是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顫抖的了。
我,只是一個兩千塊錢的交易?
她,成功了。成功的燃起了我心底的另一團火……那我所刻意壓制忽略的火苗。
“怎麽?你也覺得自己是虧的了?”她扶着車身似乎是又充滿了力氣的站起身來,唾沫橫飛的向我抱怨,“我告訴你,我才是覺得萬分的吃虧了的呢!竟是被老天耍了一把的遇見了你這個不争氣、卻還讓我總是看不順眼、起無名火的東西!如今又是這麽一個沒良心的。”
“他們在哪?他們在哪?!”不理會她的突然而來的飛揚跋扈,我一個踉跄的向前一步的抓住她的胳膊問着。
“兩萬。”她毫不遲疑的利索的喊了出來。臉上是一片得意,冷酷的得意。
又是金錢……難道,一切真的只是金錢交易了嗎?……
我沉默着。卻又在心底苦笑。她這是真的把我當做了發達的有錢人了嗎?我是誰?我只是嚴之崖。一個窮學生,一個……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稀罕的窮學生,除了在家裏、在學校老老實實的帶着,我還能幹什麽?我有錢嗎?……那個人,就算他有,那也只是他的,除了與我的學業有關,不會再拔一毛。而且,還是這樣的事……瞞了他七年的這樣的事……
見我沒有反駁的默不作聲,她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喉嚨,尖聲怪氣,“你都這麽大了,今年21了是吧。21年,什麽東西都是漲價的了吧?兩萬,我是少要你的了。看你如今好像活得不錯,應該有這個錢吧?而且是大過年的,壓歲錢應該是不少了吧?實在不行,四處借借,籌也要湊給我!你拿兩萬來,我們就兩清了!”
她竟是這麽的爽快了,完全不複剛剛讓我坐她的車的對我軟磨硬泡的神色。
“我知道,你根本就是不想要看見我的,如果不是這個籌碼吊住你,你肯定對我是一毛不拔的。我只能是這麽做了。小崖,你也看到了,我的生活并不是那麽如意。到了這個份上,我也不會瞞你了,我已經是将近六十歲的人了。他們是給我住,但是沒有任何的經濟來源了,當初的錢全部補償給了他們,但卻是翻臉的不認人。你給我兩萬,吊住他們,也許他們還是會給我個好臉色的給我養老送終的。”
她擺出了一副對我掏心窩子的嘴臉,卻又真的讓我很惡心。
不想聽她這些是她活該的話語,更不想受制于任何人。我冷笑,“憑什麽我要給你錢去得到他們的消息。只要去問,鎮上的人,總會有知道的吧?你不也說嗎,那些人可是最愛背後嚼舌根的吧?”
她愣住了,可卻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又恢複了一副信心百倍的模樣,“知道那家人的消息的除了通過我這個渠道,你還能找誰?畢竟當初我和你爸是瞞着所有人的在外地的。除了你那個早就見閻王的爸爸,你還能找那個活人問一問的幫你‘圓夢’?那大半年的時間,就算那些嚼舌根的人懷疑,可是誰又敢肯定,你不是從我的肚子裏出來的?”
我還是被她反問的愣住了。沉默着,沒有開口。
“你放心,我每天都會在這附近找生意。我等你。”她突然的也一副奇怪無比的神情,話鋒一轉,“不過也真的奇怪了,我到這邊死皮賴臉的看着他們的臉色生活大半年了,為什麽直到今天才看見的你?”
不管她的自言自語,我轉身,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