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出生的秘密
我靜靜的坐在黃包車上,看着前面依舊寬大的背脊,卻是早已不複當年的壯碩……無比諷刺的冷笑着。
這是什麽樣的一種經歷?那十三年,每一次坐在她的車子後面,不管是自行車還是電動車,我都是如坐針氈的恐懼着。心裏不斷的畏懼着,她這是不是會把我直接丢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扔了我這個不讨喜的包袱?她會不會扔下我,讓我自己走回去?她會不會……
也許,就連她自己也是想不到的,我竟然與她有這樣的類似主顧的關系!
而這次,她是絕對不會扔下我了,至少在錢到手的那一刻,她是不會扔下我的。
而之所以這樣的坐上他的車……我向後看了一眼……還是放心的。
瞥到一家銀行,她停下了車。我也下了車,從口袋裏遞給她一張銀行卡。
她笑眯眯的接過,昂首闊步的走進了銀行的大門……我站在樹下等着。
終于,她滿是褶子的臉,笑成了一朵花般,下臺階的那一刻,也許是過于激動了,她竟然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我嗤笑,也許,她那樣的人,根本就不适合一下子得到天上掉下的餡餅的。過了八年,她也是終于老了,拿着昧着良心的錢,竟然是拿不穩了。當年的心狠手辣的絕情,也許——在歲月的流逝中嘗到了些許的報應。
但是,不夠!只要她還是滋潤的活着的,就不夠!!
這麽喜歡錢的她,還是适合在她最愛的金錢下,狠狠的摔了一跤的再也爬不起來的疼痛!
終于是滿意的走到了我的面前,她沖我點點頭。
“小崖啊,兩萬哎。”她似乎有些激動過頭了。
不想理會她的廢話,我冷冷的直奔主題,“現在可以說了吧?”
瞥見我的冷顏,聽着我的冷語,她愣住,笑容斂去,嘆了一口氣,終于還是恢複了一個年老的人該有的惆悵,“你是只記得我打你,虐待你了?”
我倚靠着樹,依舊對她眼冒仇恨的冷笑。
她似乎是失落的,“也對,你這麽記得也是應該的。因為我的記憶裏,想到你,也只是打你的一幕幕。可是那些年裏,你生病的時候,是誰把你送進的醫院?”
“那我生病的原因,也脫離不了你吧?”
“你?!對,你傷了要去醫院是因為我火大的大過頭沒輕沒重的了。但至少我還是給你一口飯吃的。讓你活着了,不是嗎?”
她竟然腦中還記着對我的好,可是她也不數一數,那究竟有多少?而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麽。還是她已經足夠的年老,所以老糊塗了?
“給我飯吃?哼哼。沒有及時下冰箱馊掉的一電飯煲的馊飯?還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辣椒馬鈴薯?我真的是要謝謝你的啊。”我一口氣的朝她喊着。
我似乎真的是不能夠回憶起那些的……特別,是在她的面前。她只是讓我更加清晰的想起了那一切……
我知道,我根本就不能與她談着那一切,根本就不能正常的與她談論着那一切。否則我根本無法心平氣和的知道那我所突然想要了解的那最初了——我的最初。
而她也是默不作聲了。
“那年,我聽另一個打工的介紹說他們村上的一戶潘家,有一個根本就不想要的剛出生幾天的嬰孩……我到那的時候,其實想要的根本就是那個漂亮的男孩子,你的雙胞胎哥哥,可是人家哪裏舍得給。就是為了一個男孩子,才頂着罰款生的這第二胎,沒想到又是一個雙子,還好終于是盼來了一個傳宗接代的……可哪想還多了這麽一個……我給了他們兩千,正好讓他們歡歡喜喜的交了罰款……我就把那個潘去的女嬰抱走了。那就是你了。”
她慢慢的回憶着。
只是那一字一句,只是讓我曾經的所有的期待幻滅……一片、一片……
到頭來,永遠都是多出的那一個……
潘去?盼去……他們就是那般的不希望、厭惡着我的存在嗎?
不是說,新生命的誕生,應該是伴随着母體的疼痛和感動的嗎?為什麽,我要是成為那個被安排着根本就不受期待的一個呢?……在那一刻,那個女人,她有過感動嗎?……不會,絕對不會有了。她所有的感動,應該是全都毫無保留的給了那個衆望所歸了吧?……
如果,要說感受,那麽對于我的存在,唯一的,他們應該是感激我還是讓他們有了兩千塊錢交了罰款金了吧?……
多麽諷刺的一個存在。
多麽諷刺的一個命運。
多麽諷刺的一個人生……
他們是那麽的喜歡那個男孩是嗎?那麽的喜歡男孩子?……那麽,我倒要看看他們那麽的珍惜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出色。
再一次的見到了金玄,我突然的覺得了惡心。
也許,只是因為,他也是一個男孩子。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的臉,我就不由自主的相像着那個同樣應該是這麽年輕的臉龐。應該也是這般的,在把他當做寶的那兩個人的呵護下——陽光着。
“我剛剛找了些小痞子揍了那個老太婆一頓。卡拿過來了。解氣了吧?……敢威脅我媳婦兒,活該的她!媳婦兒,卡給你吧。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以後我的卡還是給你。喏~~”
金玄的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壓抑住惡心,慘白着臉的對他揮揮手的撇過頭去。
他一把拉住了我,滿眼的擔憂,“崖,你怎麽了?”
“沒事。我先回家了。卡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勉強的對他扯出微笑,按壓住心裏突然而來的抑制不住的惡心。
我在床上躺了半天,就這樣木然的盯着天花板。
我的眼前還是安一霞躺在地上的模樣,被打得躺在了地上的模樣……她想反抗,可怎麽是那些年輕的小痞子的對手。她的拳頭,她的巴掌,只是曾經震懾住了年幼的我而已……她抱着頭,在那個小巷口,任由着那些蠻橫的人拳打腳踢着……一如,曾經的我。
那些年,沒有人救我……而那一刻,我是絕對不會伸手阻止了……
我是麻木的,本就是麻木的。
她會死嗎?她是死了嗎?
我從床上一躍而起,伸手掀開被子——
可是,我還是頓住了。
看着那抓着雪白的被角的手,我還是害怕了——
我的這雙手,沒有血漬——卻是,沾滿了鮮血的……從今以後,我的手上就會一直沾着永遠也洗不掉的鮮血了……那血淋淋的……從她的頭上一股股的流出來……流淌着……蔓延成了血色的絲帶——将我的脖子纏繞……
我開始拼命的洗手……一直拼命的洗手……直到,兩手撮紅,指甲泛白……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我突然間想笑了。
跟我有什麽關系,一切都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是嚴之崖,我不是潘去。我不是那個被那個狠毒的女人領養的潘去。我是嚴之崖,一直都是跟着沈痕——沈大醫生生活的衣食無憂的嚴之崖而已。
我開始自我的催眠着,我告訴自己,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一個終于新生的嚴之崖了。與那個女人沒有任何的關系。從最初的那一刻,我生下來的那一刻,我遇見的只是沈痕而已。那些人,我從沒有遇見過。從這一刻開始,我要過的就是全新的人生了。誰也無法阻止我的腳步。
我告訴自己,那個金玄,我對他是沒有任何的感情的。一點點的情誼都沒有。他利用完了,該是分手的時候了,盡管只有短短的十天。
從這一刻,每一個雄性,我都不想在乎了……包括,那個人。
坦然的在毛巾上擦了擦手,我走出了衛生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