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只能是你，年輕的你
第二天，我也是起得早。他載着我去醫院的。第一次坐着他的車子去他工作的地方。
我站在病房的門口等待，尋北還是認出了我，不過是遲疑了一秒。她似乎已經成了一個遲鈍一點的女人。她輕輕的喚着我‘小崖啊~’的時候，我的心裏還是嘆息了一聲。
她一直不開口，我還是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十年了……我們鬧崩了、不再有任何的聯系已經十年了吧？……”
她只是低着頭，看着眼前的大理石地面，沒有做聲。
“你離開了那裏，你們都離開了那裏，而我……也離開了那裏……七年前，有警察到那裏調查你的情況的時候，你知道，我說什麽嗎？”
我知道我的聲音有些發顫了，但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有些人還是要解脫，有些關系有些糾葛還是要告一段落——在我的心上。
我是一個逃脫不了過去的人，但還是想要解脫了。
“我說……我說，你就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一個見死不救的人，一個看着別人流血流淚，卻仍舊當做看不見自在的活着的一個有着魔鬼的心腸的蛇一般的冷血的一個人！我就是這麽說的，我還……說了那麽多的落井下石的話，我就想着好好的報複你一次，也讓你流血、流血……”
“其實仔細想想你本來就不欠我什麽的，我本來想既然欠了就這樣欠着吧！……可是我，……那些抛棄我的人，那樣的對我，卻活得好好的，你為什麽成了這個樣子……後來，我也是怕見你的，我怕終有一天，我也會作繭自縛的把自己送進裏面去，我怕我會因為害怕那份凄涼而失去決心，失去那麽做的勇氣。”
她似乎是詫異了，也是覺得我的陌生了。我看過這種眼神，還是差不多半年前在金玄的眼睛裏投射出來的。
我還是把當年的那張車票和興奮真正的還給了她，在時隔12年之後。
她似乎是不敢接過，我拍在她手上，毫無歉意的說着：“我拆下來看過了……他死的那一天放學之後，所以……當年的我，更不敢把它給你了。我知道，也許當年我的一念之差，讓你沒有成為同犯，卻也沒有成為勸阻的人，也許，就這樣……真的就這樣毀了一個男生……”
看着尋北顫抖的手，我譏诮的笑了笑，靠着椅背，仰頭靠在牆上，繼續說道：“那個傻瓜，他對我說，‘小崖啊，小北姐姐如果回來了的話，就幫戚哥哥一定要把這個交給小北姐姐！一定要哦！’……我為什麽要記得這麽清楚，為什麽永遠也忘不了了，我應該忘記的，那真的不是我的錯，我一直都是這麽對自己說的，從9歲，到如今……多少年了……12年了，我已經21了啊，我……為什麽還要記得？！……當年的他還這麽的有點不好意思的，卻也是很認真的對我這麽說着的，把珍寶一般的東西讓我遞給我的尋北姐姐，我一直很好的尋北姐姐……”
我還是低下了頭，兩只手埋着臉。我知道那是寫的什麽——
“莫尋北——我，戚青未，此生，若還有祈求，就是将你守候……
後天早上六點，車站，不見不散，我們一起逃吧！”
回頭看看，那麽多次的機會。這個可憐的女人也許會是幸福的，可似乎是被我的恨意所斷送了……
看着她踉跄着扶着牆壁去了洗手間，我想要扶她，她搖手拒絕了。
我知道這些年，那個死掉的男孩子還有她莫尋北一直是我的心魔。可我還是隐藏了。我不是她以為的很溫和一直笑眯眯的小妹妹，從來都不是……
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晃到他的辦公室的門口了，可是此刻我就是想在這坐一坐。就是想離他近一些。我不知道他是否在裏面，但我就是想着他在裏面的。牆裏牆外，一牆之隔，還是讓我的心安寧一些。
我是個方向感不好，會迷路的人，可是我還是在看到那擺放大廳的導向圖後，獨獨是記住了他的辦公室的位置。
也許人的記憶就是這麽奇妙吧，也是不得已的奇妙了。我還是選擇性的記住了這裏。
“小崖？”
聽見輕輕的呼喊我擡起頭來，竟是雅。可我沒有想到的卻是她怎麽好像憔悴了不少。人也不複幾個月前的優雅。
“阿姨。”
“小崖你怎麽在這裏？你是來找痕的嗎？他這會真是有個手術的。”
“我沒有等他，我就是來看一個朋友的。順道就是過來看一眼。”
“那小崖，你等我一會兒，我請你去吃飯。”她溫和的對我笑笑，對我招手着。
雅點了我平時最愛吃菜，沒想到幾個月不見，她竟然還是如此清楚的記得。
可是她過度的對我噓寒問暖卻是讓我起了疑心。
“阿姨你跟叔叔一直沒有和好嗎？”我試探的問着。
她終于是洩氣的不再強顏歡笑。
“那麽多年的時間，我都在等他。一個女人，哪有那麽多的青春的光陰，可我還是執意這樣的等下去了！只因他偶爾的溫柔。卻不知，他的溫柔，只是在我的身上，尋找那個人的影子……最終，不需要我這個影子時，他毫不留情的轉身而去，不留一絲絲的情面。猶如，那麽多年，只是陌生人，沒有過交集……”
她是影子，是那個人心頭的替身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可她的這番話卻是讓我敏感的警覺起來。
“什麽叫——不需要這個影子啊？”我輕輕的試探的問着。心頭卻是點點的慌亂。
“小崖你還沒見過她？”她也是不可置信的詫異了。
“她，是誰？”我的聲音開始控制不住的不穩了，還是努力的想要保持甜甜的微笑，“我應該——見到誰嗎？”
“痕竟然還沒讓你見她，那他——”她的臉上突然的恢複希望的欣喜起來，可也只是維持了一小段的時間。她在那邊開始自言自語的嘀嘀咕咕起來，“痕沒讓你和她見面，那他們也不一定就會在一起了。她也不一定會接受他的，要是同意早就同意了。痕還沒有把她領回去，他們還沒有開始。痕還是對我有感情的，肯定是這樣的……但為什麽我示好了，他還是不理我了，為什麽那個女人要回來？她為什麽要回來？！因為她回來了，痕就不理我了，痕就不理我了……”最終她還是洩氣的搖搖頭的否定了自己殘存的希望。剛剛構想出來的美好。
在她回過神來、終于不再嘀嘀咕咕的時候，我克制着自己，咬牙的問着，“舒依璇，回來了？”
“她都回國有一個多月了。”她突然的握住我的手，“小崖，阿姨對你一直很好吧？你會一直支持阿姨的吧？”
我怔怔的看着她，點點頭。時光，還是讓她變成這樣，一個古古怪怪庸庸碌碌的女人。
“那阿姨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會毀了那個女人，因為那樣的話——”
“他會恨你？”
“他不會恨我，這些年的相處，我比誰都了解他的翻臉不認人的無情。他還是會永遠的把我踢出心房！但也許，哦，那不是也許，而是肯定！他的心，我從未碰觸過。他就不會給我任何機會的讓我再一次的呆在他的身邊，就連一個影子的資格也沒有了。所以，我只能鼓動那個女人的離開，而讓她離開的最好的辦法，就是——”
她前傾身子靠了過來，眼裏噙着一抹陰狠的笑意，“死心塌地的愛着她的男人——早已愛上了別人！”
我突然的覺得她的陌生，從未有過的陌生。就算我與尋北分別十多年我也沒有覺得她的陌生感，可是這個女人，我卻是覺察到她的危險了。
或許，那個人讓她變得危險了。這個替身是要反抗了。我又何樂不為的觀戰而坐收漁翁之利呢？
“小崖你會幫阿姨的是吧？”她緊了緊握住我的手，再一次的确認着。
我肯定的對她點點頭。
“我的臉，絕對不會讓她相信，所以，在她還不知曉真相的時候，那個刺激她、趕走她的人——只能是你，年輕的你、讓她暫時她看不出任何破綻的你。”
她肯定的對我點點頭，卻是讓我感到了瘋狂。沒有抽開掙脫她的手，或許，我也是瘋狂了……
“你還不懂，女人只要是到了歲數，就是會被年輕的那張臉所折磨的發狂！那個女人肯定是不會例外的。所以，小崖，幫幫我吧。能靠近痕的女人，就是你了。你只要做做樣子就可以了。我知道，痕是在意你這個侄女的。他永遠不會傷害的人，除了他愛的那個女人，如今只有你一個了。”
“這，你就大錯特錯的押錯寶了。我不是他的寶，他從來就不在意我，曾經厭煩過我打擾了他的生活的想趕我走！只不過，這些年才緩和好了一點點的。”
“錯了！你還小，看不清。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小崖，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擺在心上的寶！”
她說得認真，竟讓我有一種錯覺，那人真的是很關心我的。我也是希望我是沉浸在這種錯覺中。或許她應該是個演講家的。她的話語聲情并茂的感染力，一種讓人瘋狂卻又心甘情願的毀滅的力量。可或許，只是因為我早已是那個投入的人……
“那你要我怎麽做？”即便是飛蛾撲火，我也是要試一試的。
“盡一切可能的讓那個女人誤會！！”她似乎是咬牙切齒的說着。卻也是對我笑了，詭異的笑了。
“痕肯定不會對你有什麽想法的，所以你只要适時的讓那個女人誤會就好。如果那個女人看不到希望，痕應該會回頭看我的。”有了我聽話的合作，她似乎又是恢複那種鬥志昂揚巧笑倩兮的自信風采。
“你放心吧，阿姨看得出來，痕是不會對你有戒心的。”她似乎覺得我還是決心不夠徹底，拍拍我的手背。
可她這恐怕是預料錯的了，那個人對我沒有戒心？那恐怕是笑話了吧……看過我的那些讓他厭煩的事情，他還會沒有戒心嗎？我似乎有些懷疑了，曲靜雅，你真的了解他嗎？
我還是對她笑笑，乖巧的吃着她不斷的夾過來的菜。
沒有見到那個女人一面，真的是不想見到的。卻也是明白總會遇見。那不是雅的杞人憂天，而是早晚一天的事實。雅等不及的拉着我下水的出手了，那我呢？我的主動權在哪裏？
我，是否該先下手為強？強、強、強、強搶了……那個人？奪了他的身體，至少是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