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碩王府（一）
被蘭馨防備的态度傷到了的乾隆落落寡歡的離開了欽安殿，他知道，要是自己在場，蘭馨一定會更加拘謹。好不容易進宮了，還是讓她輕快點吧。
走在回養心殿的路上，乾隆這心裏，怎麽想都不是滋味。他斥責自己，當了幾十年游魂，難道把他的腦子都帶走了嗎？明明那麽期盼着能重來一次，卻沒有仔細的把孩子的事都放在心上，現在重生了，還忘了該早早的讓蘭馨脫離苦海。他真糊塗啊！
不過不管怎麽痛苦，事情還是要解決的。為了早日看到蘭馨對自己歡快撒嬌，乾隆決定，馬上，處理碩王府的事情。
小路子去打探了碩王府現在的情形，乾隆大致的了解到蘭馨現在的生活，一下，就怒了。
原來當年白吟霜自盡，雖然乾隆因為蘭馨的哀求放了皓幀，可那碩王爺和那雪如，對蘭馨別說是感激之情了，那根本是把她恨到了骨子裏。他們認定，要不是蘭馨，他們一家，還會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吟霜和皓幀會鹣鲽情深相愛一生，會生下孩子，兒女繞膝，他們也能享受天倫之樂……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因為蘭馨，沒了。
碩王爺和雪如怨恨，什麽救命之恩，要不是蘭馨跑進宮在皇上面前進讒，皓幀根本不會有那生死之劫。要不是她，他們家，根本不會有禍事！
自私自立的人啊，完全忘了，當初是他們求的蘭馨下嫁，也忘了，一切一切，都是他們自己作孽。
乾隆雖然因為蘭馨的求情，放過了皓幀，對當年的事也不計較了。可他心裏，到底還是對蘭馨起了心結。他開始忽略這個曾經千嬌萬寵的女兒，後來小燕子進宮，他就更把蘭馨扔到了腦後。他的不待見，讓碩王爺和雪如也開始輕賤了蘭馨。
蘭馨當初單純的救下了皓幀，她就還是已嫁的女兒，在宮裏哪呆的下去？再有令妃的為難，最後，她只能告別皇後，回到碩王府居住。
苦難，就從此開始。
雪如對這個害死了自己女兒的公主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在乎了。她讓下人克扣蘭馨院子的份例，把最差的夥食給蘭馨，對蘭馨冷嘲熱諷，極盡侮辱之能事。蘭馨回到宮裏哭訴，可那有什麽用？沒了乾隆的寵愛，就是皇後，也不好真對碩王妃做什麽。呵斥？人家根本不在意。難道還能真杖責了？就算是那樣，只怕雪如也不會改變。
皇後是警告也警告過了，訓斥也訓斥過了，可雪如就是不變态度，最後沒辦法，就只好鬧到了乾隆面前。那時乾隆正在延禧宮和令妃說笑，聽到下人來報，臉就拉了下來。本來想教訓雪如的，令妃不想讓蘭馨再度受寵為皇後拉籌碼，旁敲側擊的說起當初要是蘭馨不出來搗亂，皓幀早死了，也就不用今天的麻煩了，白白損了皇家威嚴balabala……乾隆想想，也生出了一股怒氣，叫人傳話皇後不要沒事再起波瀾，蘭馨這都是自作自受，也不管這事了。
皇後無法，也只能與蘭馨抱頭痛哭。
蘭馨最後還是回了碩王府，雪如看到宮裏沒人給她撐腰，膽子愈發大了，甚至還敢對蘭馨動手！蘭馨在府裏日子過得艱難極了。
在白吟霜死了半年時間，皓幀回來了。當初他帶着白吟霜的屍體離開，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再回來，再見到他，碩王爺和雪如都高興壞了。也給了蘭馨一線希望。她祈求着，皓幀能看在她為了他，不惜放棄所有抗旨像乾隆求情的份上，與她好好過日子。
可這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皓幀對她的态度，甚至比以前還要惡劣了。他跟碩王爺雪如一樣，把白吟霜的死都怪罪在了她的頭上。認定了她是罪魁禍首。動辄得咎。甚至他的貼身侍女都比她來的體面。蘭馨雖然頂着公主的名分，在碩王府裏是貝勒福晉，可那待遇，真比下人好不到那裏去。要不是皇後心疼她，還壓着雪如不要太放肆，蘭馨都懷疑，這些人，會不會折磨死他。
皇後讓蘭馨時不時的進宮，可因為皓幀的醜聞，讓皇室顏面掃地，乾隆不高興，老佛爺也很生氣。他們都不願再看到蘭馨，所以蘭馨也只能躲在皇後宮裏或者是欽安殿，享受一下安寧……再多的眼淚，再多的悔恨，都不能讓時光再重頭。蘭馨，就這麽痛苦的，過了一年多……
“碰～”
乾隆狠狠一擊桌子，氣得臉色都變了。“好大的膽子！”
小路子低埋了頭，大氣也不敢喘。
回話的蘭馨精奇嬷嬷崔嬷嬷哭着叩首：“皇上開恩，原諒蘭公主吧，公主，快要活不下去了啊……”
“你放心，朕，一定會給蘭兒做主的！”乾隆斬釘截鐵的，冷聲說道。
“謝皇上開恩，謝皇上開恩……”眼淚流進嘴裏，苦苦澀澀的，崔嬷嬷的眉眼間，卻都是笑容。公主，你有救了，公主，你有救了啊……老淚縱橫，崔嬷嬷也顧不得擦拭淚水，就這麽一遍遍的謝着……
倒是個忠心的。乾隆嘆一聲，看了小路子，寒聲說道：“傳旨，碩王府對公主不敬，即刻緝拿碩王爺碩王福晉進宮。庶民富察皓幀，打入刑部！”乾隆眼睛裏閃動攝人的寒光，淩厲如劍。
“嗻！”
乾隆看着小路子離開，叫起崔嬷嬷：“你也跟着去吧，蘭兒有什麽落在碩王府的，都給拿回來，你最了解她，只把那些重要的拿回了，以後，就不必再踏進那塊地了。”
崔嬷嬷打個寒戰，也不哭了，讷讷應道：“嗻……”心裏明白，碩王府，怕是要變天了。
旨意下來的時候，雪如和碩王爺正在商量皓幀的婚事。兩人雖然記着白吟霜，但顯然的，皓幀在他們膝下養了十幾年，他們，更是心疼他的。
“吟霜都去了那麽久，皓幀再不娶妻，我們什麽時候能抱上孫子啊？”雪如笑着和碩王爺說道，完全忘了，府裏還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貝勒福晉，蘭馨公主。
碩王爺也笑：“是啊，我們年紀也大了，到現在，卻還是沒能抱上孫子……”忽又嘆口氣，“要是當年吟霜肚子裏的孩子……”
雪如臉色一黯：“如果那孩子還活着，現在都能叫瑪法瑪嬷了……”
兩夫妻對視許久，黯然傷神。
“要不是那個蘭馨公主，我兒怎麽會那麽凄苦！”雪如恨恨說道，“沒了孩子，傷了身子，最後連性命都……”
“好了好了，別提這些傷心事了。你身子不好，這一氣，又得喝藥了。”碩王爺拉拉她，勸道，“我們不是在說皓幀的婚事嗎？你說說，都有哪些人家的姑娘好，能配上我們家的皓幀？”
雪如這才緩和了臉色，說道：“我倒是看了好些人家，像這個，翰林黃大人家的千金，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戶部林大人家的，那也是才名遠播的……”
她興沖沖的羅列着心目中好媳婦的人選，碩王爺在一邊仔細聽着，不時點點頭，說這個好，那個也不錯……
“可憐我的吟霜，沒那個夫妻和皓幀相伴到老～”最後，雪如又說起白吟霜，紅了眼眶。
“唉……”碩王爺長嘆一聲，拍拍她的手，“那孩子，真是苦命啊～”
苦命？那個賣唱的？
房門外，皓祥靜靜站在那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臉上，已經沒了去年的輕浮，現出一種戾氣。那個女人要是可憐，那他算什麽？
皓祥真的不服氣，不甘心。明明他才是碩王府真正的子孫，可卻被一個野種奪去了他應該有的一切。到最後，證實了皓幀不是碩王爺的親生子，可他的阿瑪，碩王爺，還是把那個野種當成了寶。倒像是他，富察皓祥，是撿來的一樣。
皓祥怨恨了許久許久，終于在翩翩病倒以後，冷了心。
那個人，是根本沒把他放心裏啊！
這一年多的時間，皓祥算是看明白了，碩王爺被雪如是抓的死死地。腦子也是不清醒的。他的心裏眼裏，只看得到皓幀，完全沒有他。皓祥也看到了雪如對蘭馨的虐待，但他不敢開口。上次他告狀，結果害得翩翩在府中的生活更加艱難，他怕，這次好事再惹事，這世界最後一個關心他的親人，會被雪如害死。
給皓幀娶妻？皓祥冷哼一聲，倒是打的好算盤！可惜啊，就是腦子壞了。
黃大人林大人家的千金，那是什麽人，能嫁給你一個野種？還是有了妻子的。蘭馨公主再怎麽樣，也是皇家公主，自家女兒進門，那就是妾。他們好好地人家，幹嘛趕着送女兒上門當妾？今時不同往日，碩王府早沒了當日的風光，皓幀，也不是以前那個受皇上贊嘆的青年俊彥王府世子。居然還巴巴的讨論挑哪個小姐給他做妾。皓祥真覺得，碩王爺不但糊塗，臉腦子，都沒了。
吸口氣，皓祥大聲叫道：“皓祥給阿瑪請安，給額娘請安。”多惡心啊，明明是是自己為糞土的人，他還得喊一聲阿瑪額娘。皓祥心疼的想到自己在人前不能喊不能叫的生母偏偏，眼中恨意更濃。
房間裏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有聲音冷冷傳出來：“進來吧！”卻是他那個阿瑪。
皓祥咬咬牙，想到還躺在床上的翩翩，到底沒轉身離開，掀開門簾，進了屋子。
“你來做什麽？”碩王爺沒好氣的問道。他一看到皓祥，就想到他的那些不着調，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怎麽可能是他的兒子？自己怎麽可能會生出這麽一個沒用的兒子？
雪如聽着碩王爺冰冷厭惡的話語，心裏得意。翩翩，就算你生了個兒子，那又怎麽樣？不還是及不上我的皓幀？當日真相揭穿，雪如還擔心碩王爺會自此厭棄了她，沒想到啊，王爺對她，國事有份真心在的。那個翩翩，不過就是他興之所至，一個玩物罷了！想到這些，她心裏好生痛快。要不是你，我何必換了我的女兒出去，讓她受苦？要不是你告狀，我兒和皓幀，也不會生出着許多的波折！強生壓下心底的嫉妒，雪如告訴自己，那個女人，沒什麽好在意的，即使有兒子，不得寵，那也沒用。害了我的孩子，我就要你不得善終！
皓祥撲通跪了下來，哀求道：“阿瑪，姨娘高燒嚴重，躺在床上好久都不見好了。兒子求你，給姨娘請個太醫看看吧！”翩翩前幾日得了風寒，可是雪如偏不叫人給她看，拖了幾日，更加嚴重了。
聽他這麽說，碩王爺還沒說話，雪如就冷笑了起來：“她倒是金貴，一個小小風寒，居然還要勞動太醫。皓祥，也不是我說你，你都多大了，還這麽沒分寸？我們碩王府現在比不得從前了。太醫？那是随便能請動的嗎？你姨娘到底病的多重，居然還要你來求着請太醫？”
雪如這就是暗示着翩翩皓祥小題大做了。碩王爺臉就拉了下來，哼了一聲，道：“下作的東西，沒事就會惹是生非。回去告訴你姨娘，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太醫也是她能請的？安分點我還能讓她過這富貴生活，要是不願意，收拾東西滾了就是！”
這話實在狠絕，饒是皓祥已經有了準備，還是被傷了個透徹：“阿瑪，姨娘怎麽也是您上了玉碟的側福晉，兒子的生母，現在病重，請個太醫就這麽難嗎？怎麽說，她給陪了您幾十年啊！”
看到他怒氣沖沖的反駁，雪如臉上劃過一絲喜色，一拍桌子，氣道：“你這個孩子，怎麽跟你阿瑪說話的？你的詩書都讀哪裏去了？竟是連孝字，都不知道了嗎？”
碩王爺随手抄了一本媒人送來的庚帖就往皓祥頭上砸：“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逆子！滾，給我滾得遠遠地！”
皓祥眼中一片酸澀，卻還是強忍了，嗤笑一聲，說道：“阿瑪，我是你兒子啊，你就這麽不待見我？”
碩王爺冷冷看着他：“不孝子，早知道你是這麽個東西，當初我就不該讓你生下來！”
皓祥身子抖了一下，就低下了頭。眼淚在他們看不見得地方滑落，久久，皓祥終于下定決心：“阿瑪，你、到底是願不願意給姨娘請太醫？”
“你這是什麽口氣？”碩王爺怒形于色，“別說太醫，就是大夫，我也不會給她請。什麽東西？你要不滿意，跟着你那個姨娘，收拾東西，給我滾出碩王府！”
皓祥倏然擡頭，臉上還帶着淚痕：“阿瑪，你就一點生路也不給我們嗎？姨娘病的都快死了，你就這麽狠心？”
“哼～”回答他的，是碩王爺不屑的冷哼。
眼角瞥到雪如嘴角得意的笑，皓祥一顆心如墜冰底：“好，好，好……”皓祥紅腫着眼睛，卻硬生生的憋住了淚，“那就請阿瑪賜兒子一紙休書，一張憑證，自此，姨娘和兒子，與碩王府再無一絲瓜葛！”
“啪～”
杯子在皓祥額頭砸開一道傷口，最後跌在地上，摔開了花：“你個不孝子，你這是威脅我嗎？休書，憑證，哼，你當我不敢寫嗎？”碩王爺氣壞了，這個皓祥，平時不務正業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敢頂撞他。要休書憑證，好啊，他就寫。他倒要看看，他骨子有多硬。真以為自己是什麽人物，沒了碩王府，他什麽都不是！
“那就請阿瑪賜下！”皓祥咬着牙，就是不喊一句疼。血模糊了他的視線，可他卻不肯軟下脊梁骨。身體上的痛哪及得上心底的痛？他的心，早被傷的體無完膚了，哪還在意這麽一道小傷口？今日，他一定要治療姨娘，阿瑪要是松口最好，實在不行，就是不做這個王府子孫，那又有什麽關系？
“好，我就成全你！”碩王爺怒極反笑，找了紙筆一揮而就兩封書信，一封寫明翩翩屢犯七出，現今休離，一封眼道富察皓祥不忠不孝，自此父子恩義斷絕。寫罷他把那兩張紙往皓祥臉上一扔，冷笑道：“滾！”
紙張打在臉上，不痛，卻叫皓祥在剎那間忘了呼吸。顫抖着撿起掉落地上的紙片，皓祥逐字看過，驀地輕笑起來：“阿瑪，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阿瑪。你真的是、好狠的心！”站起身，看也不看雪如，大步離開……
“王爺，你看他……”雪如還要發作，卻見碩王爺也是怒氣勃發，眼珠一轉，又道，“王爺，皓祥也是一片孝心為了翩翩妹妹，你就別和他計較了。”
“你太好心了！”碩王爺有些不耐道，“那個逆子，居然還敢頂撞你我。這件事你就不用勸了。這次，我饒不了他！”
雪如這才帶着委屈的低下頭，不說話了。
翩翩，最後，你還是被我趕出了碩王府～所以說，你當初，為什麽要出現在這裏呢？和我争奪王爺的寵愛？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