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少女用力地點了點頭,她是佩裏克身邊的宮女,出身貧寒,根本不指望能夠和羅煥有什麽長期關系。
但那個少年的一舉一動,卻深深打動着她,所以才願意做這件事情,單純的為了取悅對方。
事實上,皇宮中這樣的宮女很多,她們從前喜歡那個渾身都灑滿陽光的少年,如今愛那個冷漠英俊不茍言笑的青年。
“羅煥快回來了,他看見你會感到驚喜的!”佩裏克拍了拍那名少女的肩膀,走出了羅煥的寝宮。
毛小花趕緊躲到一邊,他嘴巴裏叼着那幅畫,從走廊的窗戶跳了出去,趴在外面的草叢裏。
有點洩氣,毛小花拿爪子扒拉着面前的草,将那幅畫展開在面前。
盡管是在夜裏,豹子的眼睛卻還是能夠把面前的圖像看的一清二楚。畫技拙劣,氛圍也不好,而且把自己畫的太圓了,羅煥的塑像還畫的醜了點。
但不管畫的是好是差,毛小花都很清楚,這個夜晚,自己最好不要去打擾羅煥。
以後,這樣的事情會越來越多,羅煥長大了,他會面臨更多的,屬于人類的事情。
一只豹子,始終不過是一只豹子而已。
而那幅畫,就算是畫的再好,也不過是一幅畫罷了。何況畫的還不好呢!
毛小花想了想吞血,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像前輩學習,蹲在羅煥的門口,敬忠職守的幫他放哨。或者應該像蓋倫那樣,趁着這個夜晚,去繼續練習獵殺的技巧,磨磨爪子?
但不知道為什麽,毛小花覺得自己有點提不起勁,他耷拉着腦袋,卧在草叢中發呆,覺得自己情緒似乎有點不對,要糾正。
很快,那讓毛小花熟悉的腳步聲,就響起在走廊上,是羅煥回來了。
毛小花下意識地站起,但随即又蹲下。
嗯,這個晚上,自己還是回自己的窩,爬到樹上去看星星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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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小花打算等一會兒後就往回走,他一點都不想看羅煥的春宮圖。
但當毛小花剛剛起身的時候,寝宮內突然傳出來一聲怒吼:“滾!”
豹子被吓了一跳,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它跳上一旁的樹,居高臨下的張望,警惕地看着周圍。
少女的哭聲傳來,很快,毛小花就透過走廊的窗戶看見女孩兒的抱着自己的衣服,狼狽地從寝宮中跑出,眼淚都跟着掉了一地。
“是誰允許陌生人來我房間的!?”羅煥對于這件事情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憤怒,他大聲呵斥,并且叫來了自己的侍衛隊長。
“這就是你負責守衛的安全嗎?”羅煥煩躁地在房間內走來走去,他登基後,第一次發這麽大的火。
“陌生人出現在我的床上,你是怎麽工作的?!”
侍衛隊長只能夠躬身:“對不起陛下,我不知道您……”
“不知道什麽?”
“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我……我不是您想的那樣……我搜過她的身,沒有武器,沒有……”
羅煥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你被撤職了!”
佩裏克聞聲趕來,她企圖解釋:“羅煥,那是我讓他這麽做的,你不能夠怪侍衛長,這是我的意思……”
羅煥的目光射出更加寒冷的光:“我需要的是,絕對聽從我命令的侍衛隊長,而不是随便聽別的什麽人的話,就把陌生人放進來!”
佩裏克争辯:“我不是什麽陌生人,我是你母親……”
“所以你也是腓力的妻子,可以随意出入他的寝宮,放一些根本不該放的東西!”
羅煥的聲音變得森然,仿佛要殺人一般。毛小花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憤怒過,于是豹子趕緊悄悄的從樹上爬下,跳進窗子,站到羅煥身邊,輕輕蹭他的腿,企圖安撫這個處于狂怒中的主人。
羅煥煩躁地揉了一下自己的豹子,不再發脾氣,但也不再解釋,他幹脆的簽署了命令。
當天晚上,原先的侍衛長,因為聽從太後的建議,送了一個女人給羅煥,而被撤職,就此成了一個普通的士兵。
佩裏克企圖解釋這件事情:“羅煥,你相信我,我沒有惡意,我不可能害你!”
羅煥沉默着,他正在思考這件事情,自己的親衛隊,必須絕對忠誠。
他的目光在面前文件上的一個個人的身上掃過,最後停留在少年的夥伴,錫德的名字上。
“我只是擔心你,你都已經十八歲了,卻連一個女人都沒有,自從你登基以來,從來沒有笑過……”
羅煥沒有理會佩裏克的喋喋不休,他在琢磨組建一個更加精英的團隊,放在自己身邊,作為最終的王牌,而不是将大權放給那些在外的将軍們。
“像你這樣的小夥子,都應該結婚了!”佩裏克說,“你難道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嗎?羅伊斯也需要一個王後。”
羅煥将組建親衛隊的名單一一在心中劃過以後,擡起頭,看着自己的母親。
“我想過結婚的事情”羅煥說,“作為一個國王,我很清楚,婚姻對我意味着什麽。”
“那你為什麽拒絕我送給你的女孩兒,你不知道,那個可憐的女人……”
羅煥打斷佩裏克的話:“她不合适!那是一個出身貧寒,沒有任何聯姻價值,也無法勝任王後這個職位的女孩兒,我不會和我妻子以外的女人上床!”
“你為什麽這麽固執!政治聯姻和尋個開心,根本不是一回事,我只是想讓你高興一點,而那可以讓你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羅煥站起身,緩緩走到佩裏克面前:“這樣,只會讓我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從未忘記過,腓力是怎麽死的。我身上雖然流着他的血,但我不會走他的老路,更加不會去亂搞女人,抛妻棄子,給羅伊斯和自身引來災禍!”
佩裏克在一瞬間感到無話可說。
她痛恨丈夫的不忠,痛恨丈夫身邊的一切女人。
但當這些事情,發生在兒子身上的時候,她卻開始着急兒子不找女人,只會對未來的妻子忠誠起來。哪怕他根本不愛她。
“女人是有些麻煩……如果你不喜歡,也可以找一個夥友!”佩裏克想了想,終于捕捉到羅煥的憤怒點,于是換了一種方式勸說,“你已經十八歲了,在奔尼撒,正是男人們結婚的年紀。婚前的夥友,不會影響婚後的生活。”
羅煥沒有說話,他的唇緊緊抿起。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盡管他很清楚發,自己的婚姻必将和政治聯系在一起,但就算是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他也不想做不忠的丈夫。
在聽佩裏克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羅煥不置可否。
沒錯,在奔尼撒,婚前的夥友關系,的确不會影響妻子的心情,更加不會帶來妻子的嫉妒,更別提鬧出私生子奪權動搖國本。
但他沒有那個心情,每天晚上,一閉上眼,就是腓力那張滿是血的臉,嬰兒的無辜哭鬧聲,以及那些在這次羅伊斯叛亂中,被鎮壓下去的人的屍體。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整個心情都很灰暗,更別提有興趣去自我放縱了。
很奇怪,十六歲上戰場的那年,羅煥已經見過無數的死人,臨死前的慘狀,他比誰都看的多。
那時候從來沒有做過噩夢,夢境中,始終都是溫暖的春天,明媚的太陽,自己策馬奔騰在曠闊的草原,遠處的雪山仿佛女神的臂膀,張開溫柔的懷抱迎接他。
但現在,他連那些被鎮壓下去的人的屍體都沒見到過,卻會做噩夢,卻會,夢見無邊的黑暗和深淵。
有很多次,他都感覺自己走在獨木橋上,一個不留神,就會摔下去,下面是萬丈深淵。
特別是當今天,他看見床上那個少女的時候,第一反應根本不是垂涎,更加不是心跳,而是——憤怒和警惕。
羅煥在心中深深嘆了口氣,或許,真的如母親說的那樣,自己應該放松一下,相信什麽人。
或許,那種自己從未做過的事情,真的,能夠抹開心中的陰霾。
但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看着那些仆人仔細檢查自己的床單和枕頭,換走那些薄被,重新拿來整潔幹淨的床褥鋪上的時候,心中感到稍微安全了一點。
佩裏克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在聽見以前的侍衛長被撤職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随意進入皇帝的寝宮了。
羅煥坐在那張重新鋪好的床上,臉色寒如玄冰,考慮着今年的稅收問題和對沙赫的進貢。
而此刻,悄悄溜進寝宮的豹子,正叼着那副拙劣的畫,踮着腳來到坐在床前的羅煥身邊。
“喬恩!”羅煥朝毛小花招手,拍了拍自己身邊。
毛小花就跳上了他的床,腦袋枕着羅煥的大腿。
剛剛那一翻對話,毛小花都聽見了,特別是太後佩裏克提出的“夥友”。
這個詞對于毛小花來說,并不陌生,在阿蘭衛學院,就有一個來自奔尼撒的少年,曾經向羅煥示愛,并且提出過這件事情。
那麽……看來在不遠的将來,不願意破壞未來婚姻關系的羅煥,床上大概會多一個少年吧!
毛小花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心情有些暗淡,更加有些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