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謝将軍帳篷裏很安靜,空氣彌漫着一股清新的松枝味兒混着草藥的苦香味,聞起來很舒服。只是……李慕書縮了縮鼻子,怎麽還混有新鮮的血腥味?
“謝将軍。”王大夫突然停下腳步向謝越雲行禮。跟着後面心不在弦的李慕書差點兒撞了上去,吓了他一大跳,也忙彎腰行禮,自己差點兒就出大醜了。
“免禮,起來吧。”前方傳來謝将軍低沉的聲音,只是氣勢稍嫌弱了些,看來傷勢挺重的。李慕書低着頭揣測,還有聲音好熟啊,在哪裏聽過呢?
“來,小慕,你來看看謝将軍傷勢。”王大夫側過頭吩咐李慕書,然後走向謝将軍的床榻前,李慕書低聲應了忙快步跟上。
為了小命着想,李慕書不敢正面望向謝将軍,只是低着頭看着王大夫掀開了蓋在他左大腿上的毛毯,現出了重重包紮的傷腿。李慕書低聲驚呼了一聲,只見包紮着傷口的白紗巾已經被血染了一大片,血是鮮豔的,看樣子是傷口裂開後冒出來的血。自己的鼻子可真靈!
“謝将軍,傷口裂開怎麽不傳小人過來診治包紮呢?”王大夫也大吃一驚,今早上明明好好的,怎麽裂開了呢?
“沒事,是我沒聽你囑咐移動了這傷腿傷口才會裂開。”謝越雲一副沒所謂的語氣,如此善解人意的将軍李慕書不由好奇地偷偷擡起眼睛看他。一看,眼睛瞪了個溜圓:這世上怎會有這麽帥這麽帥這麽帥的人呢?是假人吧?!是整容的吧?!這五官也太TM完美了!瞧那斜飛入鬂的濃眉,瞧那挺直完美古希臘高鼻子,瞧那菱角分明且堅毅的嘴唇……啊!這還是活人麽?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叫現代那些人工美男怎麽混啊?
李慕書兩眼冒着小星星,忘了自己剛剛還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打量,此刻他正滿眼驚豔地盯着人家謝将軍了,嘴巴也張成了一個O型。雖然這嘴巴是藏在布巾下了,但任何一個人都能想象得到布巾下他那傻冒樣子了。
“怎麽?李大夫不認得我了?”謝越雲看着李慕書那副樣子樂了,突然感到傷口沒那麽痛了。
嗯?李慕書眨眨眼睛,他們認識麽?啊!難道是昨晚那個,那個長官?他的救命恩人!
“謝将軍,小人當然認得将軍。”李慕書忙彎腰一鞠躬,昨晚看不清是真的忘了,但他仍大言不慚地睜眼說瞎話:“将軍如此英偉又是小人的救命恩人,小人永遠都銘記于心。”
“呵呵呵,來吧。我早就說了讓你過來幫我治療。”謝越雲看着李慕書頭頂木杈笑了起來。
“是!小人立刻準備。”李慕書說完擡起頭來,剛才五官各種扭曲的羨慕妒忌恨全部都已經收回吞到肚子裏了,現在臉上是一副淡定樣子。他朝謝文生拱手道:“謝先生,麻煩你準備烈酒和針線。以及四塊木板。”
“王大夫,請您也調配給謝将軍的消炎止血生肌的藥膏和藥粉。”消炎止血生肌的藥膏和藥粉李慕書的藥箱裏就有一大罐,但是那是給士兵們用的。将軍用的當然會不同,肯定會高級很多,所以,李慕書還是讓王大夫準備了。
“李大夫,你準備給我的傷口打補丁嗎?”頭頂傳來戲谑的調笑聲,李慕書一聽那明顯中氣不足的聲音就知道其實謝将軍很痛。
“對,打補丁。謝将軍打的比喻實在是太形像了,小人佩服得緊啊。”李慕書一邊狗腿地奉承一邊快手地把針線泡在酒裏。然後由藥箱裏取出針灸包,藥品,又把四塊木板一一放在手邊位置方便一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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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文生和王大夫都抿着嘴笑,李慕書還不知道謝文生早就把這些都告訴謝将軍了,如果他早知道肯定不會拍這個馬屁。謝越雲的嘴角也熬不住地往上翹了又翹,心情十分愉快。
李慕書去洗了手,然後打開針灸包取出短針看着謝越雲說:“謝将軍,小人俞越了。”
“嗯,來吧。”謝越雲看着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輕聲說。
李慕書凝眉定了定心神,然後伸出左手按住謝越雲的頭微微左傾固定,右手則快速地下了五針。之後就是有條不絮地清洗,縫線,上藥,夾木板,包紮。這麽弄下來,謝越雲倒沒什麽,李慕書卻流了滿頭滿身的大汗。這次謝文生充當了一把護士,幫主刀李慕書擦汗了。只是,別那麽大力擦行不行啊?皮都要被擦下來了!
“謝将軍,您感覺怎麽樣了?有哪裏不舒服嗎?”李慕書籲了一口氣,頂着一張又黃又白又紅的臉問謝越雲。
“沒有,你做得很好。”謝越雲毫不吝啬地贊揚,如此針灸果然能減輕痛楚,用木板則固定了傷口位置,就算稍為移動傷口也不會輕易再裂開,的确方便了很多。
“那就好。”李慕書奉送大大的笑容,不過都被布巾蒙住了,只露出那雙彎彎的眼睛。他繼續吩咐道:“傷口不能沾水,每天都要拆開換藥,如果傷口愈合得好,三四天就可以拆線了,忌辛辣油膩,多喝流質食物。”
傷兵是沒什麽油水吃的了,但将軍不同,可能有大魚大肉吃,還有各種的炖品補品,還是說清楚為好。想到這裏,李慕書又想起第三軍營那河裏的小魚,河床下的河蚬不由吞了吞口水。
“嗯,知道了。”謝文生笑眯眯地應下了,看着被他大力擦下來露出紅紅的白嫩嫩的肌膚,很是滿意。
“謝先生,我們還需要打造一支拐杖給謝将軍,是用來輔助走路的,方便近距離走動。”李慕書想了想對謝文生說。
“拐杖?是老頭拄着走路那種?”謝先生你用詞不當哦。
“不一樣,到腋下高度支持身體。呃,有紙筆麽?我畫下來吧。”李慕書比劃了一下,還是覺得畫出來比他解釋更好。人家可不一定理解現代詞彙啊!
“好,你過來這邊。”謝文生帶着李慕書走向八仙桌,上面是一疊的文書,上有一個架子,挂了好多毛筆。啊~~毛筆!李慕書臉又皺了起來,很想問:能提供木碳嗎?
李慕書取了一支細的毛筆,一派斯文淡定地醮了醮墨。然後氣勢十足地往紙上一畫,破功!只見紙上是一根根彎彎曲曲像蚯蚓一樣的豎線橫線,整個拐杖都在全身發抖……王大夫和謝文生見了很不給面子的大聲笑了起來。就連謝越雲也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似乎上半身也微微在發抖。
“咳咳咳~~”李慕書大力咳嗽着試圖把那三個笑得很沒形象的人拉回來,他指着那發抖的拐杖解說:“上面打橫是方便架起全身重量,下面這突出來的是扶手,它是緩沖上面的力氣,最好不要太上或太下。謝将軍用過覺得好,就多制造一些,按士兵們平均高度來做就行。我,噢,是小人,小人本來想着能不能做個輪椅,但這裏是軍營,不一定有木匠在。我等一下就把輪椅也畫下來,如果能做那就更好,不一定是骨折的傷員坐,重傷的人也可以坐着推到帳篷外曬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對身體恢複很有幫助的。”
“輪椅?”三人又好奇了,盯着李慕書問。李慕書心裏感慨萬分:自己這是穿到哪個朝代啊?拐杖稀奇,連輪椅也稀奇。
“嗯,我再來畫個發抖的輪椅,謝先生和王大夫可以笑,謝将軍就別笑了,小心傷口啊。”李慕書一邊說一邊取來毛筆再次畫下一個扭曲的輪椅出來。毫不意外地又聽到十分響亮的笑聲。
“好了好了,謝先生。你來執筆吧記下要點吧。”李慕書很無奈,自己畫簡筆畫都這樣了,寫字可能更難看。
謝文生忍着笑挑了一支毛筆看着李慕書,李慕書開始講解輪椅的功能。怎麽制造他是不懂,但他可以把功能說出來,其它的讓木匠想辦法去。
謝越雲微笑地聽着李慕書解說,心裏大為震撼,眼睛不時打量着那個小小的軍醫。年紀輕輕的懂得那麽多,醫療手法又那幺純熟,人也很開朗熱誠……越看越是順眼,雖然那張臉蒙了起來,但眼睛夠亮!
“就是這些了。”李慕書說得口幹舌燥的卻沒人捧上一杯水給他喝,太不尊重醫生了。在現代那可是病人往醫生手裏猛塞紅包求着的呢:“謝将軍,如果沒其它吩咐,那小人先退下了。”
李慕書朝謝越雲行個禮就想溜,就算是救命恩人,就算和霭可親(人家很年輕,這詞用得像是老爺爺一樣),就算長得很帥很帥,可你是人家的頭頭,人家也是很拘謹的。李慕書一邊作揖一邊不着痕跡踢了踢正在發呆的王大夫。
王良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真的像補衣服那樣縫合傷口,心裏還在驚嘆中沒回過神來,甚至心裏還在想着這外物縫進體內也行麽?不過李慕書說了過三四天就拆線,這都縫進去了又怎麽拆呢?突然李慕書又說了拐杖,接着又說輪椅,可憐的老頭腦子不夠用了,又驚喜又激動就呆了。
發呆的王大夫被李慕書一腳踢醒了,他斜眼看看一本正經的李慕書撇了撇嘴,向謝越軍行禮道:“謝将軍,小人等想去看看昨晚救回來的傷兵們怎樣了,如果将軍沒有其它吩咐,小人等就先退下,明天李大夫會過來給将軍清洗傷口和上藥的。”
“好吧。”謝越雲對李慕書的小動作視若無睹,大方地揮手讓他們退下了。謝文生等他們都出去了就笑嘻嘻地蹦到了謝越雲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