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佟陸說的沒錯,殷晟确實已經找到了殺人犯藏身的地方。

那是在他敲開第五扇緊閉的大門時所發現的不妥,和其他門院看起來并無不同的大門,周身散發着隐隐怪異的氣息,邱駱看起來已經來過一次,在牆角小心的貼了驅邪符咒,卻被人統統撕了下來,揉成一團,丢到了不遠處一個小坑裏。

邱駱小心翼翼貼的符咒不容易被看見,可這家人卻将它們全部找到撕毀,如果不是對迷信的東西太過厭惡,那肯定就有其他的原因。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了點眉目,邱駱微微蹙眉,低聲道:“我上午來過這裏,居然都沒發現……”

“你沒發現很正常。”樂章道,“這裏一點氣息都沒露出來了,被封印的十分完美。”

頓了頓,樂章眯起眼:“這應該是一個力量十分強大的鬼師做的。”

邱駱了然點頭,轉眼去看殷晟,就見他仔細的觀察着四周牆角,随後淡淡道:“不是佟陸做的。”

“嗯?”樂章和邱駱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這個結界做的毫無瑕疵。”殷晟擡手,在一個不會讓任何人注意的屋檐下方指了指,“不會是佟陸能做得出來的。”

樂章和邱駱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兩人仔細看了半響,才突然發現了殷晟所說的結界。

果然是做的完美無瑕,就見屋檐下燕子窩的上方,木梁和下方的燕子窩形成了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就好像從裝有水的玻璃杯看物體,光的折射造成了不自然的視覺效果。

而這個屋檐下的角度十分精妙,加上被屋檐角擋住了光,如果不一直盯着看,根本不會發現這些微的視覺差異。

門後傳來腳步聲,有人來開門了,殷晟不動聲色的将幾張明黃咒符落到手心裏,樂章護着邱駱站到後面一點。

“吱呀”一聲,被打開一點縫隙的門後,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露了出來。

“找誰?”嘶啞的嗓音帶着一些疲憊,他的目光在狹小的縫隙裏來回掃蕩殷晟幾人,殷晟看着他,心裏更加肯定這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眼前的男人正是那日在酒吧門口撞到他肩膀的男人。殷晟表情不變,禮貌點頭:“先生,我們有事來找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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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男人似乎不耐,正想直接關門,卻見樂章從衣兜裏掏出幾張大紅色的票子來。

“我們的車在前面抛錨了,可以幫一下忙嗎?”樂章笑嘻嘻說着,将手裏的錢又遞過去了一些。

男人的目光落到錢上,半天沒有動靜,直到樂章手腕子都酸了,男人才突然打開了門。

“我不能出門。”男人看起來很木讷,反應也很慢,說話慢吞吞道,“這房子的後面有我的車,鑰匙就在車上,你們可以自己去開。”

說着,又将目光落到樂章手裏的錢上,仿佛在說他幫了忙,所以應該要給他。

樂章眉頭抽了抽,疑惑看他,“為什麽不能出來?你就不怕我們把車給你開走,不還你了?”

那男人擡眼看了樂章一眼:“你們不會的。”

“就算你們會,我也知道到時候去哪裏找你們。”

說着,他身手指了指殷晟,“我認得你……你是警察。”

殷晟眉頭一挑,“你怎麽知道?”

“我在街上看見過你們辦案子。”男人敷衍着,伸出手來給樂章,“錢。”

樂章差點就沖動的把錢扔男人臉上了,不過他及時調整了一下呼吸,和殷晟對視一眼,慢慢将錢遞了過去。

男人動也不動,手腕一直在門檻裏面,仿佛忌諱着什麽,等到樂章将錢的一半遞過門檻的位置時,男人似乎嫌樂章動作慢了,終于動了動手指,将手往前移了一點點。

但只是這一點點,卻讓殷晟立刻察覺到了所有的事情。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男人的手腕,将男人從門檻裏拖了出來,男人身體很健壯,本來是不會被輕易拖動的,但因為殷晟突然出手,他毫無準備,重心一不穩,就下意識的邁出了一腳。

在普通人看來只是他邁出了門檻而已,但在殷晟、樂章和邱駱的眼裏,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原來這個封印會如此完美的原因,是因為将兇手本身也封印在了裏面,陰氣混雜男人的陽氣形成一個完美的八卦,這個平衡是一點都不能打破,一點都不能歪斜的。

而每當男人出門時,穿過結界的那一剎那,結界便會有一瞬的漏洞,而那強烈的怨氣便傾瀉而出,所以邱駱和樂章在查探中都發現過一兩次詭異的氣息,但随後便又找不到了。

結界此時的一扭曲,殷晟便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狠戾之氣,被禁锢在院子裏的亡靈的凄厲慘叫沖向天空,因為普通人聽不到,所以也感受不到這可怕而讓人心酸的悲鳴。

但殷晟三人卻被震懾到了。

“殺人兇手……”邱駱臉色慘白,他還從未遇見過如此可怕的一幕,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哀嚎聲,聽得他心都揪到了一處。

“你這個殺人兇手!”他擡手一指,那男人臉色刷的一變,擡手推開殷晟就跑。

殷晟眼睛一眯,也不管他往哪裏去,只是甩出幾張燃燒起來的咒符撐在破裂的結界周圍,就像一面玻璃綻開一處裂紋,随即迅速延生到所有面,像淩亂的蛛網,最後粉碎在空氣之中。

沖天的怨氣一下湧了出來,哀嚎聲猛然擴大數倍,四外的犬吠聲瘋狂的響起來,天邊聚集起碩大的烏雲,剛才還晴朗的天空頓時電閃雷鳴起來。

風卷着哀嚎隐隐約約傳進人們的耳朵裏,像是詭異的嗡嗡聲,又像是許多人聚集在一處的喧鬧聲。

但具體聽不出在說什麽,卻能感受到瞬間降低的溫度和竄上頭皮的冷意。

“這是怎麽了?!”周圍有人沖出來對着天空看,遠在市裏的司徒他們一行人也看到了遠方聚攏的厚厚雲層。

“難道是殷先生他們……”小二詫異看着那黑雲,司徒已經頭也不回的朝樓下沖去了。

想要逃跑的男人被無數的亡靈包圍,之前因為有結界禁锢了她們的靈魂,她們無法動彈,而如今終于能報仇雪恨。

男人捂住耳朵,只覺得頭痛欲裂,仿佛許多人在拉扯撕咬他的身體,脖頸被漸漸箍緊,逐漸逐漸無法呼吸。

邱駱雖然覺得男人是活該,但他無法眼看着男人被一群怨靈折磨致死,他在原地躊躇着,伸手掏出咒符,卻被樂章抓住了手腕。

“別亂來。”樂章漠然道,“這麽多亡靈,你要是攻擊她們,你也會被牽連進去。”

“可是……”

邱駱眉頭微蹙,似乎拿不定注意。

“給他一些懲罰。”樂章聳肩道,“殷晟會管的,你就乖乖站在一邊看吧。”

話音剛落,就見幾張殷天君符利落從四面八發飛出,環在空中形成一個金色的包圍圈。

仿佛隐隐中有幽怨的鐘聲鳴起,怨靈們突然抱住腦袋放開了男人。

“好厲害!”

邱駱看的眼睛瞪大,“一招就能将這麽多怨氣壓制下去……”

他隐約覺得,自己的師父也不見得能做得到。

樂章笑笑,并不回答,卻見殷晟突然轉頭朝空無一物的院子裏看去。

那裏有人影一閃而過,殷晟微微蹙眉。

剛才那裏确實有什麽存在,但現在氣息已經全部消失了,難道是錯覺?

再轉頭,那被怨氣襲擊的男人已經口吐白沫,暈死在了地上。

警察很快到來,封鎖了現場。

鑒證科的人在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吃不下飯,因為他們從那不大的院子裏挖出了足足十三具女屍,有的早已腐爛,而有的還很新鮮。

司徒審訊了男人之後才知道,男人叫許勇,今年已經四十多歲,家境非常貧窮。他從出生起便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是做邊緣工作的,也就是俗稱的賣身賺錢的職業,因為母親的原因,許勇從小性格就極度自卑,陰暗;加上母親因為生活不順而醺酒吸毒,往往帶回來的男人還會欺辱許勇,造成了許勇逐漸扭曲的性格。

當他的母親還在世時,母親強勢的性格一直是許勇唯一的枷鎖,而半年前,母親不幸去世,壓制許勇的存在便再也沒有了。

在起初的茫然之後,他無法發洩內心陰暗失控的情緒,母親的死亡讓他受到強烈的刺激,開始了針對紅燈區女人的殘忍殺害。

“陸鳳确實是誤殺的,他将在等兒子放學的陸鳳以為成了紅燈區的女人。”胡葉嘆氣,“也因為這一點,誤導了我們,一直沒發現他真正的目的。”

“據他說,教他把屍體埋在院子裏的是個帶着墨鏡的男人。”司徒合上筆錄資料,對坐在另一頭的殷晟道,“他完全按照那個男人的方法來做,才會一直沒有被警察發現。”

“那應該就是設下結界,收集魂魄的人。”殷晟懶在沙發裏,目光随意的看着地板上的某一點,腦海裏反複回憶着當時院子裏那一閃而過的黑影。

“這人和水有什麽關系?”小二還在不解,轉頭看胡葉,“雖然是在北邊,也雖然是最窮的,但是沒有水啊。”

“有的。”胡葉指了指鑒證科放在一邊桌子上的證物之一——一件帶血的工作制服。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胡葉聳肩,“他工作的地方就在紅燈區附近的一家小型加油站裏。”

“……加油站……”小二嘴角抽搐,“不是酒吧?不是賣海産品的?”

胡葉忍笑:“不是,不過加油站也算跟水有關系了吧。”

雖然這真的很難讓人直接聯想到……

當司徒和其他人歸類完所有的資料,揉着肩膀擡頭時,殷晟已經窩在沙發裏睡着了。

溫暖的空調嗡嗡的響着,小二和胡葉輕手輕腳摸出了辦公室,司徒擡眼看向牆對面的日歷——還有十幾天就是情人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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