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剛才給你吃的是九轉丹，吃下之後,就不能跟其他人有皮膚接觸，否則碰到的人跟你,都會渾身皮膚潰爛，不至于死，但是會奇癢無比，比死還要難受。”
季白禾一字一字說的很清晰，意思也很好懂，于是悠悠坐在地上傻愣住了，消化完這條信息之後心裏便涼嘩嘩的那個不好受啊，連鼻涕流下來也忘記擦，完全忘記了如何言語。
“……”悠悠本來已經開始凄涼的幻想以後慘兮兮的生活，突然她睜大眼睛想起了什麽，抓住把柄似的，擡起臉，扯着細細的小嗓子對着季白禾喊：“你騙人！你騙人！我剛才吃了藥之後，你還摸了我的臉，也沒見你怎麽着，我身上也沒有爛！你騙人！”
悠悠難得聰明一回，卻聽到季白禾的一聲嗤笑。
笑完了，季白禾才目光深遠望着她不懷好意道：“所以我才說，你以後要寸步不離跟着我才行，因為只有我才能碰你，只有我，才能在你毒發的時候救你。假如你要還是像以前不聽話，休想我會給你解藥。”
聽他說到這裏，悠悠瞬間想到白羽也是遭受這種被威脅的痛苦，對季白禾讨厭更甚，心中憤恨便忍不住罵出來。
“你卑鄙小人！無恥之極！以後會遭報應的！”
本來還想給白羽偷解藥的，現在卻連自己都搭進去了，自身難保。
而且，以後也不能再抱着宣臨睡覺了，不能跟霍大哥去騎馬了，不能跟流璃湊到一起嗑瓜子了。
所有的人都要對她避而遠之，自己徹徹底底成了一個瘟神，悠悠想想就悲從心來。
她從現在覺得自己最慘的事情不是變成了不男不女的太監，而且遇上季白禾這個大人渣！真真是壞透了！
悠悠手腳并用的從地上爬起來，胡亂揩了把髒乎乎的臉，轉身就朝着外面走。
她心裏氣憤堵塞的不行，也顧不上害怕季白禾了，邁着腿直接從他屋子裏走出去，快步走然後是跑，到後院才喘着氣停下來。
悠悠眼神迷茫的立在空無一人的院子裏，擡頭望了望藍黑的夜空，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難過和害怕的感覺重重襲來，心酸難抑。
也不想回去幹活兒了，悠悠就這麽神識散亂，漫無目的的瞎晃，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摸黑跑到了季白羽的住處了。
看來，她潛意識裏還是想在第一時間見季白羽的。
悠悠望着輕掩的門，聳着肩膀嘆了口氣。
推門進去之後悠悠心裏就一直默念着告誡自己，千萬不能碰他，千萬不能碰他……走到季白羽房前時，悠悠看着裏面黑漆漆的，又猶豫了，他睡了？
那，還是不要打擾他好了。
帶着點失落的情緒，悠悠有氣無力的拖着步子走到水池邊，那裏有一條拴住的小船，兩人以前就經常來這裏面坐着喝酒聊天，承載了悠悠的美好回憶。
悠悠踏上去，躬身鑽進棚子裏窩着躺下，準備感受一下白羽殘留下來的氣息後就回去，沒有想到眼睛閉了幾閉，就這麽睡着了。
等渾身軟綿綿的醒過來時，悠悠發現原本應該在房間裏睡覺的季白羽在船上。
他披輕薄的白色外杉坐在船尾處，卷着褲腿，腳泡在水裏，一頭如黑綢般的黑發散落着，眸中輕愁郁郁，正望着粼粼的水面出神。
淡淡月色籠罩下，渾身周圍都像是散着一層柔光，不似凡人。
悠悠看到他，複雜糾結的心緒百轉千回，想到他的處境，又想到自己的處境，悲嘆不已，最後也只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撐着身子起來。
季白羽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眼睛盯了她半晌，也不說話，不冷不熱的神情讓悠悠有些不知所措。
“白羽，白羽……”悠悠想靠近，又不敢，只能委屈的縮在棚子裏不出去。
季白羽偏回頭不看她了，繼續盯着水面，“你怎麽還來？”
“我，我想你了啊。”
“不能保證來陪我的話，以後就不要來了，我讨厭等待。”
悠悠本來被他一句“怎麽還來”傷透了心，待聽到這句話後頓時雙眸一亮，湊近了些坐下來，望着他的臉竊喜道：“白羽，你每天都在等我嗎？”
雖然季白羽也許只是一時寂寞才把她當成朋友，但是能從他嘴裏聽到這樣近乎帶點依賴性的話，悠悠真是又心疼又開心。
而且見季白羽并沒有否定自己的問話，悠悠松了口氣，眼裏也恢複了往日的神采，連被喂了毒藥的郁卒都減輕了幾分。
但仍舊謹記着自己的現狀，悠悠又調整遠離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怕自己太激動撲到他身上了。
“我上次給你的信看到了嗎？”
季白羽淡淡嗯了一聲，然後無下文。他太冷淡了，悠悠撓了撓臉，也不知道接什麽話好。
季白羽又拿起擱置在旁邊的酒壺往杯子裏倒了杯酒，開始喝起來。
悠悠便目不轉睛的将他瞅着，然後很輕易的就看到了他右手食指上那枚鹿角指環上，細長白皙的手指配着淡金色的指環，愣是把那便宜的地攤貨提升了好幾個檔次，真的是好看極了。
呆了片刻，悠悠不知為何，心髒狂跳起來。
季白羽注意到她的目光，旋即放下酒杯，将手伸到她面前，眸子裏的流光閃動，魅惑至極，仿佛能将人的魂魄都吸走。
季白羽微微偏頭，風輕雲淡的語氣問悠悠：“你可知，送人指環是求婚的意思？”
悠悠嘴巴微張着，聲音卡在喉嚨，身體僵在那裏了。
小船兒兩邊挂着的燈籠輕輕晃悠着，散發着溫柔的光線。
季白羽就保持着這個動作等着她回話。
悠悠半晌才目光閃躲開來，舌頭打顫道：“不不不知，那你，你還給我，還給我好了。”
悠悠被拆穿意圖，緊張的渾身都崩起來了。
她當然知道送戒指是什麽意思，她送季白羽就是抱着這份私心呢，所以剛才看他戴着心裏便忍不住有些蕩漾。
可，可她以為這個時代習俗不一樣，沒人知道呢……
“我為什麽要還給你？”
季白羽卻是不滿意了：“都送給我了，我戴着也挺合适，就不能再拿回去了。”
悠悠本來正囧得不行，聽了他這一句話之後，腦袋裏不知哪根筋一抽，直愣愣的望着他問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答應我的求婚了嗎？”
季白羽仿佛也沒料到她會這麽問，表情滞了一瞬，爾後沖着她柔柔一笑。
悠悠此時已經回神，在抓耳撓腮的後悔了，真是腦抽了吧自己，居然沖動問出這樣的問題！白羽生氣了怎麽辦？
慌忙要解釋，季白羽的臉卻湊過來了，隔得很近，輕輕的氣息噴灑在悠悠的臉上，帶着些許醉人的酒味。
“悠悠，你喜歡我嗎？”
悠悠盯着他開開合合的嘴唇，鼻子使勁兒一抽，然後……鼓起勇氣點頭。
“喜歡。”反正已經厚着臉皮說開了，不妨給自己一個機會？悠悠給自己鼓氣。
說不定……白羽不嫌棄她的身體……接受了呢……
季白羽直勾勾望着她，眸中似有深意。“季白禾跟我長得如此相像，你為何偏偏讨厭他，而喜歡我？”
“因為他壞，他害了你，對我也不好。”悠悠很誠實的回答他。
季白羽又輕聲問：“如果他沒有害我，也會對你很好，你會愛上他嗎？”
悠悠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毫不猶疑的猛搖頭，“才不會呢，他就是個壞蛋，是個人渣，神經病！假設一萬遍也不會改變，我才不會喜歡他呢。”
季白羽聞言，嘴角邊原本微揚的弧度僵了僵，然後臉上笑意緩緩消失，身子也收回去坐直，眼睛盯向前方，又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悠悠因為他突變的态度惶惶不安起來，正要說話，季白羽冷淡的對她擺擺手。
“你先回去，我要休息了。”
“……喔，那我以後再來找你？”
“嗯，我等你。”
悠悠其實還想跟他多呆一會兒，聽聽他對自己表白的回應，但見聽見那句“等你”，悠悠一下子就燃起希望了。
白羽收了戒指，聽了表白，也沒有生氣，還說要等她？
前景大好啊悠悠同志！！！
悠悠心情很好的從船上跳到岸上，回頭看到季白羽仍舊背對着她坐着不動，也沒有說要送她的意思，只好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悠悠剛出門，季白羽便放下手中緊攥着的酒杯從船上站起來，神情冷凝着，腳尖輕點旋身一躍而起，飛到屋頂。
白衣飄然出塵，眉眼妖氣十足。
擡起戴着指環的右手捋了捋垂落而下的黑發，季白羽高高在上望着悠悠一搖三晃的背影微微揚了揚下巴，然後輕輕笑出聲，笑聲懶懶，撩動了一池春水。
直到再也看不到悠悠了，白色的身影才如行雲流水般從屋頂滑落，季白羽幾步跨進屋子裏，反手一揮，淩厲的掌風将門緊緊閉上。
夜，愈發的寂靜無聲。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