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嬌娘在側手作妻
隔壁屋白九天和水千靈夫妻倆許久未見, 自然少不了一番糾纏。
一夜酣戰,近晌午才懶洋洋下地,水千靈對鏡梳妝, 跟白九天聊起魔尊的新夫人。
“尊上不是讓你伺候夫人飲食嗎, 你到現在還不去?”
白九天用螺子黛替她細細描眉:“尊夫人一般晌午才起,不急。”
提到尊夫人,白九天有一籮筐的話要說:“你是不知道,尊上呀,唉……男人就是口是心非。剛見面那會兒我就猜到,尊上必然要栽跟頭, 自己還嘴硬不承認,現在嘛,兩眼恨不得摳出來黏在人家身上。說是假成親,其實心裏還不知道怎麽樂呢, 專程跑來問我,夫妻間都需要做些什麽事。”
水千靈精神一震:“還有這事,你怎麽說的?”
就像這世上大多數愛編排老板的員工, 白九天極盡誇張将那天的事說了一遍:“啧啧啧,你是沒看到,惱羞成怒啊, 一頓狂風把我這屋造得,害我收拾老半天。”
水千靈追問了細節,也啧啧兩聲:“還是那麽小氣。”
白九天為她插上一朵簪花:“不過後來我轉念一想, 也想通了。尊上必定是不願用化身做那事, 畢竟風槐的化身跟本尊相比還是差得遠。可兩個人成日躺在一張床上,積欲久了不得抒發,火氣大些也是人之常情。”
他這樣一說, 水千靈頓時明白了,“怪不得那天淨月臺他又發脾氣。”
水千靈搖頭晃腦,伸出一個巴掌:“嬌娘在側,偏手作妻,換誰都得瘋,何況是孤寡了三百年的老鐵樹。以後還是少在他面前晃,免得被遷怒。”
白九天忙不疊點頭:“娘子言之有理。”
晌午白九天照例送去午飯,見尊上不在,等喬荞吃過,水千靈找來,拉着她出去玩。
喬荞本來還在生月淮風的氣,吃飽喝足一聽有人陪玩,頓時精神了,兩個人歡天喜地出了門。
黏月淮風黏成習慣了,喬荞抱着水千靈的胳膊小鳥依人偎着她,“千靈姐姐是白大哥的娘子呀,你真漂亮。”
水千靈個子很高,位及尊下左使,修為高深,武器是一柄銀色短匕,是個刺客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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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看了一眼緊摟着自己的尊夫人,心說果然人族的審美和魔族妖族大有不同,尊上還是喜歡乖巧依人的人族女孩,軟乎乎,細溜溜。
夫人平易近人好相處,水千靈也樂得高興,天氣炎熱,帶着她去瀑布下的水潭游水。
魔界人并無男女之大防,水潭裏已經下餃子似的泡了一大鍋。
喬荞也愛玩水,只是月淮風無趣,都不怎麽陪她,這時候兩眼一放光,箭步沖過去,炮.彈似的就砸進了水潭裏。
水千靈跟着下去,向衆人介紹:“這位是尊夫人。”
衆人一擁而上将她團團圍住。
“尊夫人好。”
“夫人是人族!”
“哇,又小又嫩,看起來很好吃,呲溜——”
“血好香……”
“骨頭一定很脆。”
喬荞:!!!
水千靈把人攬進懷裏護住:“尊夫人的主意也敢打,活膩了!”
月淮風不在,衆部下暫時也沒什麽事做,百無聊賴泡在水池裏。好不容易來了個人族,饞得他們口水直流,不能吃,也不能靠近,實在是委屈。
不過饞歸饞,喬荞渾身上下都是月淮風的味道,她自己聞不見,熟悉月淮風的一衆部下可是熟悉得很,就算借十個八個膽子給他們也不敢拿她怎麽樣,也就過過嘴瘾罷了。
左右也沒有外人,他們不再受人形限制,陸陸續續變作原形。水潭裏壁虎蝾螈、蠍子毒蛇、大魚河蚌,還有黑乎乎一團不知是何種魔魅,靜靜懸浮在水面之上,總之各類妖物應有盡有。
喬荞不足為奇,她自己也是有獸形的,還是六條尾巴呢。一對壁虎妖和蝾螈妖趴在岸邊大石上打牌九,喬荞游過去捧着臉看。
看不懂牌,但她看得懂賭注,那壁虎精似乎是輸掉了,懊惱大吼一聲,扭頭去看水裏跟白九天黏黏糊糊的水千靈,大喊:“水左使,借法寶一用!”
水千靈正跟白九天掩唇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麽,下半截人身突然變作翠綠的蛇尾卷着一把銀白匕首送過來。
那壁虎精接過匕首,往自己尾巴尖削了一片肉下來,往半空一丢,蝾螈精頓時從地面上彈起,穩穩當當把那片肉接住,舌頭一卷咔吧咔吧嚼起來,還給他豎大拇指:“香!”
這兩只妖怪顯然是老牌搭子了,以自己的尾巴為賭注,誰輸了就切一片肉下來給對方吃,看得喬荞目瞪狗呆。
羌活寨。
還是那間茅草屋,月淮風和呢朵相對而坐,她身後是那個小山一樣高壯的男人。
這次兩個人不再扮演父女,那個所謂的噠噠确實是羌活寨的首領,跟呢朵僅僅只是祭祀和首領的關系。
“請喝茶。”呢朵學着用修道者們的禮儀招待他。
月淮風低頭,看着面前大土碗裏的開水泡草葉,觀其形狀很像家裏那只小羊極愛吃的黃花苜蓿。
“有事說事,其餘的就免了。”月淮風将茶碗推開。
呢朵嘿嘿一笑,視線似不經意掃過他的左手。
月淮風所中的詛咒叫作桃花咒,從他離開羌活寨那天就被種下。
之所以選擇這種咒術是因為它施時無痕,不易被察覺,且專引人邪念,将潛藏在心底的欲望無限放大。等到詛咒發作時,已經回天乏術,等他找來後以他性命要挾,就不怕他不從了。
既然那只紅胖胖說他們是夫妻,那夫妻間,用桃花咒是最合适不過的,關鍵時刻還能助興,也算好事一樁。
只是這個家夥,竟然過了這麽久才找來,是定力非凡,還是力不從心?
呢朵神态全然不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神情諱莫将他上下打量着,月淮風兩指輕敲桌面,“說,引我來,什麽目的。”
呢朵歸攏心神,輕嘆了一口氣:“好吧,那我就不啰嗦了。修道者來到這裏已經快三百年了,他們掠奪走了天地間的靈氣,把靈氣聚集在自己的地盤,破壞了循環。羌活人自靈氣中誕生,如今靈氣越來越稀薄,我們所生存的地盤也越來越小,長此以往,羌活人必然滅絕。”
“不過天神給了指引,我從天機珠中看到了,你就是那個天選之子,所以其實你誤入桃林,不是偶然,一切都是天神的安排。”
呢朵搖頭晃腦:“只要你能加入我們,一起合作,趕跑修道者,我就可以替你解開詛咒,你也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
“是嗎。”月淮風打斷她,倨傲揚起下巴:“你就這麽信任你們的天神。”
“當然。”呢朵自信滿滿:“我們已經等你很久了,這可是血脈之力的指引,絕對錯不了。從你來到這裏的那天開始,我們就知道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姓月,對吧?”
月淮風表情漸漸凝固,呢朵更加得意:“哈哈,讓我猜中了吧。怎麽樣,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但你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解決掉了那個什麽什麽門,還想解決掉另外兩個的話,我們就必須合作。”
他既然來了,自然也是存了合作的心思,天鑒宗和墟陽劍門不似昆吾,耍耍心機手段就能輕易拿下的。他的時間不多,一方面是三年的衰弱之期,一方面是因為元神離體,耗損非常大,拖不了太久。
但也不可能不明不白就合作了,月淮風說:“既然是各取所需,我們需得立下心魔誓言,如有背叛欺騙,必然遭受反噬,你覺得呢。”
呢朵猶豫,抿抿唇,轉過頭跟身後的男人用鳥語交流,月淮風勾唇一笑,靜靜等待着。下意識想端了茶來喝,瞥見碗裏的草葉,嘴角又垂下去。
這幫狡猾的地頭蛇,說什麽靈氣的鬼話。
他們或許确實是想趕走修道者,但絕不僅僅是因為靈氣,一定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羌活人确實有通曉天神的力量,這或許是他們的力量來源,但這種力量不足以抗衡修道者。如果真能運用靈氣,作為本地土著,沒理由抵擋不了修道者,還得通過占蔔來尋求外援。
果然,沒一會兒呢朵再次開口:“我們這裏沒有這種誓言的規矩。”
“哦。”他淡淡點頭,站起身:“那我走了。”
呢朵歪歪腦袋:“你不怕死?詛咒不管了?”
月淮風攤手:“死而已,何懼有之。”說着竟真的擡腳要走。
呢朵忙追上:“真的會死哦。”
“死吧。”他走出大門。
“別走!我說實話!”呢朵撲上來抱大腿:“我都告訴你!”
月淮風略帶嫌棄睨着匍在腳下的人:“怎麽?天神無法庇佑你們了嗎。”
呢朵唉聲嘆氣,“修道者,太狡猾。”
……
羌活人無法利用靈氣像修士那樣強健體魄,增加壽命,但靈氣于他們就像魚兒和水,靈氣的稀薄對他們确實有影響,但不是致命危機。
作為本地土著,羌活人不受三年衰敗期影響,平均壽命在兩百歲左右。飛升修士來到之前,他們勤勞耕種,過着自給自足、無憂無慮的生活。
“起初他們來到時,只有幾個人,我們是和平相處的,修道者還教我們學法術和你們的文化。但他們很快會在三年內死去,那時候我們還是朋友,當然要想辦法救他們……”
呢朵哀傷垂下眼眸,“你應該知道,他們會煉丹,把活人煉制成丹藥吃下去,就可以延長壽命。”
說到這裏,月淮風已經明白了個大概。愚蠢的羌活人,被視作朋友的飛升而來的修道者殺死,煉制成丹藥,本來自由生活在這片土地的羌活人不得不躲藏起來。
呢朵說:“先輩被屠殺,最後只剩下我們這一支,不到百人,藏在桃林的洞天界,再也出不去了。”
這些事大概發生在兩百多年前,月淮風略一推算,正好跟下界出現飛升傳送陣的時間對得上。
這裏到底是羌活人的地盤,他們藏起來令人再也找不到,飛升而來的修士們缺少煉丹材料,于是合力建造了淨月臺,謊稱打通了天界與凡世的傳送通道,哄騙無知的修士們飛升,将這些人殺死煉成丹藥來延續壽命。
經過是這麽個經過,道理也是這麽個道理,但這中間仍然缺少了一環。
月淮風:“繼續說下去。”
呢朵擡起頭:“說完啦,我已經全部告訴你了。”
他掀起半拉眼皮,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為什麽整個寨子就你一個人會說人話,你又是通過什麽方式找到我的,所謂的血脈之力、天命之子,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他微微傾身,靠近她,雙眸銳利注視着她,“對吧,妹妹。”
呢朵微微張大嘴,被他逼得往後跌坐在地。她身後那個男人連忙上前攙扶起她,像野獸般沖他露出威脅恐吓的神情。
月淮風悠然往椅背上一靠,緩聲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就是修道者和羌活人所結合的血脈,你不受三年衰敗期的影響,天鑒宗可能或者已經發現了你,對嗎,我的妹妹?呢朵。血脈之力,是用你的血占蔔的吧?你無法确定是我是不是真的‘我’,所以上次見面才會命人襲擊我,取我的血,确定是我才給我下咒,對嗎?”
“你!”呢朵指着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月淮風捏捏眉心,“好了,不要耽誤時間了,時候不早我得回家了,要合作就趕緊跟我立下心魔誓言。”
呢朵不可置信,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他們僅僅見過兩面,他竟然就這樣輕易揭穿了她的身份、她的目的。
月淮風催促,“給你一刻鐘,跟我立下心魔誓言。”
呢朵咬咬牙,一跺腳,到底還是服了,只是她怎麽也想不通,“你到底是怎麽發現的?”
月淮風将簽了名的羊皮卷疊好放入墟鼎,用筆杆敲了敲她的腦袋:“上次在祭祀廣場,你是不是運出了一顆白色的珠子,那就是你真正用來占蔔的東西吧。你之前說羌活人無法運用靈力,那為什麽偏偏你可以呢,你運珠時使用的不就是靈力嗎。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你用行動告訴我的嗎。”
他言罷将竹筆将桌上一丢,搖搖頭,“細節太多了,是個長了眼的人都能看出來,你那點小伎倆想蒙騙我,還太嫩了點。”
“啊,不對。”月淮風補充:“你可以使用靈力,所以我可以輕易看穿你的骨齡,雖然你看起來還很年輕,其實已經是個兩百多歲的老太婆了。那個黑大壯,就是你的男人吧,不然你這樣一個‘年輕的異類’,如何在羌活寨立足,還當上祭司呢?”
呢朵氣得臉都紅了,指着他,“你竟然說我老!!”
月淮風笑得眉眼彎彎,随意撈起一片龜甲,兩指并攏在龜甲上刻下一個小小的傳音法陣,“有事我會用這個聯絡你,既已跟我立下心魔誓言,以後就都得聽我的。”
“憑什麽?”呢朵叉着腰追出去。
月淮風舉步往山上走:“憑我是你哥哥,憑我比你聰明。”
呢朵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顯然是被他氣得不輕,“又不是一個媽生的!你算個屁的哥哥。”
他笑着轉身,嘲諷意味十足:“你看,你又被套話了,蠢東西。”
他站在半坡上,看呢朵被氣得雙眼圓睜,稍稍斂了神色:“送我出去。”
呢朵氣得胸口劇烈起伏,手背抹了一把臉,還是運出天機珠送他離開。在他身影即将消失的瞬間,恍然想起什麽,忙大叫:“你的詛咒還沒有解!”
月淮風虛指将什麽東西彈出來,身形漸漸模糊:“不需要,還有,這是給我下咒的懲罰,下不為例。”
呢朵站在原地,困惑:“什麽懲罰?”
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幾聲尖叫,呢朵回頭一看,也跟着大叫起來,“啊啊啊,房子房子!我的房子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