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男人要保持神秘感
對于喬荞來說, 只是一眨眼,對于少年來說,卻是漫長的半生, 每時每刻都煎熬。
黑色的河流, 岸邊開滿了紅色的花朵,一盞盞蓮燈從河面飄過。這裏是人間與魔域的邊界,忘川之河将世界分割成暗與明。
可暗未必就是真的暗,光也未必代表純潔和希望。
光還可以是火,燃燒掉一切的火。
小包子十五歲了,有了新的名字, 叫月淮風。
尹念月這個名字,現在叫來只讓人覺得虛僞和諷刺。
兩個人并肩坐在花叢中,少年轉頭看向她:“鬼娘子,我什麽時候能長大呢, 我想報仇。”
“那你要好好吃飯,還得勤快練功,變得強大。”喬荞說。
“我還以為你會勸我不要報仇, 上次我跟魔尊出去,那些人見到我,他們都在罵我, 我殺了他們。昨天我們又去了,他們不罵了,說我瘋了。”他湊近了一點, 眸子恢複了一點光彩, 直視她的眼睛,“鬼娘子,你覺得我瘋了嗎?”
喬荞像從前那樣抱住他, 少年才十五歲,已經開始抽條,很瘦,很高,她只能抱住他的脖子,把自己塞進他懷裏。
“我沒覺得你瘋,相反我認為你做得很對,瘋的是他們,瘋的是這個世界。”
少年青澀的臉龐泛起薄紅,輕輕攬住她的腰,“幸好還有你,鬼娘子,你當真是我的娘子,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永遠會站在我這邊。”
“當然,我永遠跟你站在一起,你沒有做錯什麽。”
“你知道嗎,鬼娘子。”他親昵将臉頰埋在她頸項,好像他們常常如此,“魔尊告訴我,找到我只是想利用我給正道人士一點顏色看看,他說我天資很好,經歷也足夠凄慘,心中有恨,将來必成大器。”
喬荞動了動,他的氣息灑在脖頸,有一點癢,“那你覺得呢?”
少年輕笑:“我覺得他很坦誠,我喜歡這樣的坦誠,如果非要計較,我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壯大我自己呢,我想複仇,我想殺光他們,我想摧毀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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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摧毀吧,你肯定會成功的。”
下一次見面,少年已經長成了青年,他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巨大的紅色熔爐面前,身邊有幾個鑄劍師模樣的人。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瓶中一縷銀白似月光流淌,是月容的神識。
旁邊人上前為他打開熔爐,露出一條縫隙,灼熱的溫度霎時撲面而來,瓶子被丢了進去,厚重的玄鐵門立刻被關上。
喬荞站在一邊安靜等待着,身邊人來人往,都看不見她,等到所有人都離去時,他仍站在原處。
他突然回頭,見到她,眼底笑意蕩漾開,“鬼娘子,又見面了。”
當然,這只是幻境。真實的世界裏,他的身邊并沒有一個時不時出現的鬼娘子,他總是孤身一人。
喬荞環顧這個黑漆漆的山洞,洞裏的石桌石椅都帶着熱度,他還記得她是沒辦法觸碰到周圍事物的,在石桌邊坐下來,沖她招手,“站累了吧,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見過他本尊的緣故想象不到,還是他的刻意隐藏,面前的這張臉,就是他的第二具化身的模樣。
喬荞過去,自然無比坐在他的大腿上,摟住他的脖子。他眸中的烏雲散了很多,恢複了以往的一些神采,“你總是昙花一現。”
喬荞問:“你在鑄劍嗎,有沒有想為劍起個名字。”
他拇指輕輕擦過她的唇瓣,“你幫我想一個。”
“叫斬仙吧。”
“斬仙。”他細細咀嚼,“好,很好,就叫斬仙。”
時間帶走了部分傷痛,他也不再是那個蜷在巷子裏哭泣的男孩,喬荞松了一口氣,迫不及待想去下一個階段看看的時候,下巴突然被扣住,他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熟稔的親吻、口允吸,綿綿密密的氣息将她包裹,唇齒糾纏,熱度在攀升,他的手不知何時滑到了她尾椎處,細細劃拉着圈。
這是月淮風的一個小癖好,他喜歡她的尾巴,每次把手放在那裏,她就忍不住癢把尾巴放出來。
這熟練的吻技和手法,都是在她身上練出來的。只是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人竟然還在幻境裏夾帶私活耍流氓!
她掙紮反抗,他便愈加放肆,手控住她的腰,熱氣燎過耳畔,咬過她的耳垂,在她頸側留下細碎的吻。
下面坐到一個硬硬的東西,喬荞瞬間不敢動了,他在她耳邊哼笑:“怎麽,害怕了?”
她呼吸不穩,臉色潮紅,搖搖頭,“不,不合适。”
“不是你說,你是我的娘子嗎?”指骨在柔軟處不輕不重捏了下,喬荞有瞬間的恍惚,好像那個吊兒郎當的月淮風回來了。
孩子長大了,有這種想法很正常,只是喬荞暫時不能接受。
在不久前,他是個圓滾滾的小包子呢!
念頭剛起,他手裏就多了一個紙包,“知道你愛吃,我每天都帶着,這樣你出現的時候,就一定有得吃。”
在幻境裏感覺不到饑餓,但包子很香,喬荞還是就着他的手慢吞吞吃完了,當然吃完也沒有任何飽腹感。
在幻境裏還不忘撩妹,真有你的月淮風,真有你的!
吃完茶水遞到唇邊,漱了口,手帕擦了擦嘴角,他将懷抱收緊,把人禁锢在胸前,胸膛震動着:“這樣,你就能在我身邊多呆一會兒……我真希望,日子能過得快一點,我想去有你在的時間,你不會離開的時間。”
喬荞可以想象到,她沒看到的地方,他承受的苦難。
幸好,他已經長大了,有能力保護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還有一個很愛很愛他的娘子。
也許是他想快一點見到她,之後的場景轉換得非常快。
黑衣男人提着劍,帶着一幫小弟殺上了天鑒宗,牌匾,砸了;房子,燒了;人,有一個算一個,參與了當年之事的,統統殺光。
下界凡有殺親證道飛升之人的宗門,今日飛升,明日月淮風就找上門來。
無數宗門在他手下被滅,整個下界,不論是魔域還是人間界,談飛升色變。
時間線拉得很快,之後月淮風繼任魔尊之位,統治整個魔域,還殺了很多人。反他的,罵他的,不聽話的,全部殺光。
看到他殘暴又專.制的一面,她也并沒覺得害怕,也不覺得他做錯了。
為什麽殺妻證道會白日飛升?究竟是誰想出來的,既然要斬斷塵緣,為什麽不把命根子切了。
如果把命根子切了,喬荞保證,無論是誰,立馬就能斬斷塵緣,人世間的情情愛愛即刻能遠離他,再也不會被愛所牽絆。
如果這世上殺妻證道的男人,都有自宮的勇氣,喬荞也相信,天道會為他們開辟出一條飛升之路的。
對自己狠才是真的狠,這是值得頌揚的事情,應當引以為豪。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這裏發生的一切,喬荞産生一種奇怪的念頭。
就像,一次清洗。
把這個世界,比如人的一具身體,當這具身體出現了病症,無法自愈的時候,就需要借助一些外力,來殺死病毒,清除癌症,割掉毒瘤。
而月淮風,就是那個清洗的人。
畫面變幻着,喬荞像欣賞一場巨幕電影。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春夏秋冬輪替了不知多少回,某日,蒼穹之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圓圓的大洞,像天漏了一塊。
這個大洞裏顯出一尊華麗缥缈的法身,喬荞立即認出來,是年老的尹不周!
尹不周謊稱打通了下界與上界的飛升之路,符合條件的修士,都可以通過這個圓形法陣飛升至上界。
此事一出,沉寂已久的下界又開始沸騰起來。
起初,他們只要渡劫期修士,後來漸漸放寬要求,大乘期,合體期亦可,後來元嬰,金丹也可以飛升,再後來什麽要求都沒有了,是個人就行。
當然,後來這些人大多被煉制成了黑丹藥,飛升傳送陣只是一個騙局。
黑衣男人遙望着天上那個圓圓的大洞,望了一年又一年,原本複仇無望,他已經快要淡忘,飛升傳送陣的出現又激起了他的鬥志。
他又開始忙碌起來,喬荞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去了很多地方,殺了很多人,搶了很多東西。
還有他的下屬們,好戰的魔域人想到要到天上去幹掉飛升的正道修士,便渾身熱血沸騰,操練得十分起勁。
喬荞還看到了很多熟人,水千靈,白九天,看到他們盛大的婚禮,看到他們一起在大廳中議事。
還有,月淮風漸漸變白的頭發……
像銀白月光織就的匹練,長長披散在腦後,他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大殿,站在窗前,看着天邊的大洞。
不用再繼續看,喬荞已經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麽。他會準備好一切,來到上界,織一張龐大的網,殺掉所有已經飛升的修士。
周遭的一切在慢慢瓦解,幻境所構建的世界崩塌,像流沙洩在腳下,只剩那個孤寂的背影,銀色長發披散着,背對着她。
黑暗的虛空中,只有他腳下一點微茫,卻已經足夠耀眼。
這個時候,她很想從後面抱一抱他,這麽想着,也這麽做了,畫面随心而動,她一腳踏進去,手已經纏上他的腰。
“月淮風。”
“結束了。”他回答。
喬荞想轉到前面去,看看他的臉,身子剛一動眼睛就被蒙住了。
寬大的手掌,帶着他的體溫和味道覆蓋了她半張臉,鼻尖是醇厚又清新的木香,像雨後的松樹林,是她熟悉又安心的味道。
她被男人梏在懷裏,唇覆上柔軟微涼的觸感,伸手扒拉,手腕被握住。
喬荞着急,見都見了,還把人眼睛蒙上,這跟脫了褲子不給幹有什麽區別?
“讓我看看!”
“不給看。”
“為什麽不給看?”
“保持神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