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要錢財
賈敏不理睬賈赦,直截了當:“這冊子,是太上皇遣一位公公送來的。戶部那裏,你們照着一萬兩銀子報了也罷了,但剩下的,卻都是咱們賈家要白擔着虛名,實際的銀子都是要進太上皇私庫的。”
扔下這個滾雷一樣的消息,賈敏仍是不等他們反應,就叫鴛鴦引進來一個人。
只見來人身形瘦小面白無須,說話尖尖細細,一看就是內宮的太監。
賈赦等人原本的疑問和不滿都連忙吞了下去——一見內監他們也就明白了,這事兒确實是天家手筆。那就是痛到心裏滴血,也不敢再争了。
說句實話,要是新帝,他們沒準還真敢做點手腳,起碼自家也得雁過拔毛肥上一肥。但一聽說是太上皇,勇氣便紛紛歇菜。
太上皇,那可是在位四十年的鐵血帝王。
去歲,做了三十多年二把手的太子爺,大約是做夠了,就決定謀反:既然領導不提攜自己,那就自己提攜自己!
于是密謀兩年,聯絡內外,起兵造反。
結果被太上皇的人當場拿下不說,太上皇自己還以六十六歲高齡,親手提刀砍了兩個太子親衛。
然後廢了太子,封了個義忠親王的虛名頭給圈起來了。
說來這義忠兩個字,給的也是為了諷刺。
只是此事過後,太上皇到底傷心,身子骨大不如前,起了退位養生的意思,這才讓循王爺撿了個漏當了皇上。
但前朝大事,仍舊是太上皇一口決斷。
賈家上下,對繼位半年的新帝不了解,但對這位太上皇可太了解了,于是半點偷奸耍滑的心思都升不起。
賈赦賈政都主動起身對那太監拱手,那太監也只是傲慢的點點頭,并沒有給他們兩個眼色,只對榻上的賈母略彎了彎腰:“老太太,老聖人的意思,賈家此次忠心,若是行事妥帖,老聖人來日必有賞賜的。”
別人還不覺得怎樣,倒是王夫人心口一跳:這種隐秘之事,太上皇不能明着賞,但宮裏不還有元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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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是太上皇口谕,對這個太監,賈敏也就沒有起身,只是颔首道:“為太上皇分憂,是我們臣子的本分,不敢求賞的。”
太監繼續道:“還請史太君撥兩條榮國府的船,太上皇這邊自有人手随船去的。”
賈敏自然應下。
那太監又道:“老聖人說了,此番林家和賈家都是忠心可鑒,尤其是林家,連在室女的三成財産都舍了。
老聖人便道,将林家歷代的古籍字畫,都留給這位林姑娘吧。日後府上定要好生教養這位姑娘,不可懈怠,待來日出嫁,宮裏自然也有賞的。”
賈敏一怔。
林家的古籍字畫居然能留給黛玉?之前辛泓承與她商定的條目裏倒沒有這一條。
說來她跟辛泓承定的法子也簡單,無非是一個裏應外合李代桃僵。
叫太上皇以為是賈家吞了林家的錢,而賈家則以為是,太上皇要收走林家的錢。
對太上皇來說,他內庫豐厚,又因賈代善救過駕而格外愛重榮國府,所以榮國府吞了姻親的錢,在太上皇那裏只會是個貪財的過失,根本不會追究。
而對于榮國府來說,太上皇就是最大的依靠,就是天兒,再不舍得錢,也不敢反抗,也不敢吭聲。
這計劃原本沒有可行性。但賈敏來了——一個一心通外地位超然的老封君在這,就變得簡單可行了。
眼前這個裝的目中無人的太監,哪裏是太上皇的人,根本只是辛泓承那裏一個小太監。
這事兒确實也是辛泓承謀的福利。
勸宣合帝說,古籍字畫雖然珍貴,但世間孤本書畫最多的大概就是皇宮裏了。實在沒必要全收了進來放着攢灰,不如給了人家林家女兒。
宣合帝眼見得小金庫充盈有望,大手一揮表示沒問題。
賈敏也只是略微一怔,随後也就明白是辛泓承的好意,便對那太監點頭道:“叩謝太上皇隆恩。”
及至那太監去了,賈家兩房仍舊沉浸在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心痛中。
倒是邢夫人,因為知道這錢弄了來也跟她關系不大,倒是最快反應過來的,嘟囔道:“那姑太太的嫁妝也充公嗎?”
賈赦瞪她:“糊塗!女子嫁妝便是抄家都不抄的!”太上皇又怎麽會這麽沒品。
賈敏端起茶盞——辛泓承雖不知她的身份,但也與她說明,榮國府當年陪嫁的嫁妝,是會原封不動送回來的。
只是林家從前幾代主母,嫁妝都留給了親生兒子,已經并入了林家家産,只怕不能拿出來了。
邢夫人聽了這話,笑道:“那就是姑太太的嫁妝要返還咱們府上了?”
王夫人也接口道:“當年姑太太是家裏唯一的嫡出姑娘,府上又是最興旺之時,陪嫁極為豐厚。
論理說,姑太太嫁入林家後無子而終,咱們府上就去讨嫁妝回來都是正當的,只不過跟林家有姻親之情,所以不曾這麽做罷了。如今林家既已沒了,姑太太的嫁妝自然是要回來的。”
賈敏心中冷笑,坐在上面聽着她們議論自己的嫁妝。
真是一家子骨肉,算計到骨血裏了。
賈敏将豆綠底白鶴紋成窯茶碗重重擱在桌上,冷聲道:“那嫁妝,就留給玉兒,待她出嫁時陪送出去。”
王夫人跟邢夫人齊齊心痛。
尤其是王夫人,剛準備再找點理由,比如說家裏還有幾位沒出嫁的姑娘啦,好歹拿出來分一分之類的話,賈敏就堵了回去。
“剛才太上皇的吩咐你們都聾了不成?金口玉言叫府上好生教養玉兒,如今玉兒已經近十三歲,沒幾年就要出閣,到時老聖人一看,家中連她生母的嫁妝都貪下了,這個罪過誰來擔着?”
說完目光漠然看向王氏,跟山一樣沉重:“王氏,你別忘了,元春還在宮裏。”
王氏冷汗刷刷的,一來是為着賈母提到了元春,她生怕惹怒了賈母,以後賈母不肯叫家中再幫襯元春,那元春豈不是要做一輩子的宮女?二來便為着賈母這聲王氏。
原來賈母稱呼她都是政兒媳婦,對着別人都是說二太太怎麽樣,今日忽然冷冰冰的一句王氏,吓得她可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