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六皇子
皇城內。
這是黛玉第二次入宮, 比起第一回 的忐忑,這回入鳳儀宮就親切多了。
夏日天長, 這兩個月她又幾乎都呆在屋裏,于是就給楊皇後做了一個荷包一個扇套。
既然皇後像待宗親之家的女孩一樣對她,她也就拿出對待長輩的心意來。
楊皇後雖不受寵卻也是貴為國母,什麽好東西沒見過, 送自己做的針線表表心就是了。
果然楊皇後笑受了, 又囑咐她不能在夜裏做針線, 免得傷了眼睛等話。
又給了她一盒各色俱全的金累絲明珠香囊:“內務府的今年新鮮花樣的香囊,等你回府分給姐妹們玩吧。”然後又從挑了個青碧色暗紋梅花的指給黛玉:“我瞧着這個最好看最配你,可別給了別人, 自己留着啊。”
從鄒女官起屋內的宮女都笑了。
黛玉也笑:“好, 聽娘娘的,這一個我自己藏着。”
跟楊皇後說話, 真是件輕松有趣的事情。
及至晚膳,楊皇後便留她一起。
皇上是無事絕對不來鳳儀宮的,而辛泓承也是兩三天才禀明皇上來陪母後用一次晚膳, 因而絕大部分時候,偌大的鳳儀宮, 只有楊皇後自己呆着。
才往桌前一坐, 楊皇後就忍不住道:“這真是一頓不如一頓啊。”
黛玉一怔, 往桌上細細看了看,也發現了端倪。
桌上多是素菜,肉類不過糟銀魚, 雪菜黃魚,銀芽雞絲幾種,看着也是格外清淡,不像是皇後的份例。
楊皇後指着一道冬筍玉蘭片:“這又青又白的,看着就沒有胃口。本宮不是說了嗎,今日将那道水晶肘子和蟹粉獅子頭加上。便是本宮不吃,玉兒也是咱們鳳儀宮的客,也不好就跟本宮吃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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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女官略有些尴尬的一笑安撫了一番。
靜素正好站在黛玉這邊,就壓低了聲音小聲解釋了兩句。
原來楊皇後一向愛好美食,尤其偏愛肉食,還得是麻辣鮮香或者濃油赤醬這類的。無奈本身體質就燥熱,兼之京中夏日暑氣,因此近來又是肺熱又是痰症,有時候還頭暈。
太醫令吳太醫冒着頂撞的風險說了大實話,娘娘這個體重,最好能往下走一走,飲食上也要節制些才好。
于是楊皇後的膳桌上一日比一日清淡。
周眀薇照常跟着黛玉進宮,聞言倒是暗中點頭。楊皇後愛吃甜愛吃肉,古代女子又不能保證運動量,若是日益胖下去,對身體确實沒有益處。
楊皇後雖然一臉難以下筷的表情,但還是吃了兩碗飯,最後鄭重囑咐道:“明日午膳,一定要上那道炙羊肉來,吳太醫不是說了嗎,午膳多用些無妨的。”
黛玉不由莞爾。
宮中貴人多苦夏,所以禦膳房也是每日絞盡腦汁做些別出心裁的小菜上來。黛玉本來就飲食清淡,倒是覺得和脾胃。
膳畢宮女們奉上茶來。
楊皇後便對黛玉道:“貴妃和明妃都放出來了,按理說你得去給她們請個安。不過她們那裏,本宮也不愛叫你去。所以明兒叫了六宮一同去暢春園看戲,你就在那裏一起請個安罷了。”
貴妃明妃結束了閉門思過,雖然沒有恢複協理六宮,但已經照常出來行走,也開始如常給楊皇後添堵了。
鄒女官幾乎已經放棄了讓楊皇後私下言語謹慎這件事。
于是直接扯開話題:“娘娘,明日是皇子們給您請安的日子。”
皇子們寅時三刻起來讀書,是沒有早膳吃的,頂多塞兩塊點心墊一墊。直到晨起背完了書,卯時三刻才能坐下來正經用飯,然後繼續讀書。每三天還會在早膳後加一個任務,就是給嫡母請安。
楊皇後笑了:“也好,本宮也有兩日未見承兒了。”
說完就拍拍黛玉的手,溫和道:“明日你一早過來陪本宮用膳,然後在後頭內室待一會兒——皇子們功課忙得很,不一會兒就走了。等他們去念書,本宮就帶着你去看戲。你家是南邊的,大約喜歡昆腔是不是,本宮是西北長大的,倒是習慣聽北邊的戈陽腔。”
根本不需要黛玉接話,楊皇後就能自己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沒事,夏天天長,咱們都預備上,好好看一日戲。到了後日吳太醫給你診脈後就,本宮就送你出去。不是本宮不愛留你,只是這宮裏面難站,你多待兩天,不知道她們要生出多少事來。”
黛玉想起葛嬷嬷的話,心裏不由一酸,看着楊皇後溫和的神色,應了聲是。
雖說宮裏主子們的事兒是不能亂說的,但黛玉既然要隔兩個月進一次宮,葛嬷嬷多少還是透露了些宮裏的要點,尤其是妃嫔的站隊紛争。免得黛玉兩眼一抹黑被人套進去。
黛玉從葛嬷嬷點到為止的話中,也聽出了楊皇後處境的尴尬為難。
偏生楊皇後又是這樣好的人,對她又關照。
黛玉應下來,心裏自然也更加拿定主意,在宮裏絕對要謹言慎行,不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免得給楊皇後添麻煩。
然而次日清晨,黛玉就發現,不需要自己給楊皇後添麻煩,楊皇後本身就有數不清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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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早膳,靜素親自陪着黛玉坐在內室。
楊皇後的內室布置的并不奢靡,一張靈芝紋紫檀木的拔步床,挂着明黃色流雲葫蘆圖紋的羅帳。
地上的紫銅七層蓮花臺的香鼎中燃着淡淡的薄荷香。
一應陳設也都是家常之,案上一個甜白瓷的瓶裏斜插着兩只荷花,一看就是楊皇後自己插得——宮女估計不敢這樣随手一插,讓兩朵花擠在一起。
倒是頗為溫馨。
屋子正中擺着一面繡架,上面是繡了一半的壽星送福圖。靜素笑道:“林姑娘,過了中秋就是太後娘娘的生辰,我們娘娘便想着敬獻一幅繡屏。”
過了中秋,黛玉想了想,那也沒兩個月了,可這幅壽星圖才堪堪繡了一半,只怕會來不及。
靜素含笑:“娘娘是西北長大,女紅上原就不怎麽擅長,自然慢些。所以平日奴婢們也會幫娘娘繡繡邊角。”
然後請黛玉坐下來:“姑娘也試試?”
黛玉一怔:這種事應該屬于鳳儀宮的隐秘吧,送給皇太後的手繡有人代勞,傳出去皇後娘娘要如何在太後跟前立足?
靜素見她神色,就知道她想到了。
“林姑娘,無妨的。皇太後對我們娘娘格外寬和。上回娘娘已經在太後跟前提過,說自己手慢,送給太後娘娘的繡屏自然也不能趕工應付,于是便專心致志繡壽星公和福字,旁的祥雲瑞草的點綴,就叫人代勞了。往日大公主偶爾過來,也會繡兩針。”
黛玉了然。
皇後已經在太後娘娘跟前提前打下了前站,若貴妃明妃去太後娘娘跟前告狀,反而會讓太後覺得她們心思不正,眼睛裏光盯着皇後的錯處。
皇太後自己也是正宮,看這些天天想着挑事的妃嫔怎麽會有好感。
黛玉一瞬便想通了,于是坐下來,幫忙繡一芽草葉。
靜素望着黛玉的側臉:要是皇上的意思定了,真讓林姑娘嫁給四皇子,皇後娘娘有了這麽聰明的一個兒媳婦,面對貴妃明妃肯定會省心許多。
但要是這樣的姑娘做了側室,連靜素都覺得可惜。
罷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都是命。
正如皇後娘娘當年,奉旨入京做循王妃,也根本沒想到正位中宮的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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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正殿一片衣香鬓影,掩映霏微。
楊皇後坐在上頭看妃嫔們照舊彼此唇槍舌戰兩句後,便道:“行了時辰差不多就散了吧。巳時暢春園開戲。”
意思是,現在都省省口舌吧,今天聽一天戲,坐在下面有的是時間打嘴仗。
聽皇後開口了,下面剛剛被諷刺衣裳過時,尚且沒來得及反駁的馬貴人也只得咽下想好的還擊,連忙随着衆人一起起身告退。
衆妃嫔齊聲告退後,忽然覺得少點什麽。
再一看,可不是少點什麽嗎,貴妃明妃兩個根本沒有起來,穩坐釣魚臺,看起來根本不準備告退。
一時間鳳儀宮內便僵住了。
貴妃明妃派系的妃嫔,不知道此時走了會不會惹惱兩妃,而皇後派系的則是怕她們都走了,皇後孤掌難鳴,一會兒跟兩妃說起話來都沒個幫腔的。
于是兩位坐着的,十數位站着的妃嫔,就這樣詭異的僵在了鳳儀宮正殿。
楊皇後倒不是多驚訝。
這麽多年來,這兩位什麽手段她沒見過。所以直接問道:“你們怎麽還不走?”
貴妃年輕的時候是明豔的美人,如今年歲漸長,就顯得眉目淩厲起來,不如明妃溫柔可親。
此時她鳳眼微挑:“皇後娘娘,一會兒皇子們來請安,臣妾想留下見見兒子。”
楊皇後擺手:“皇子們每七日往母妃處請安,那時候再見吧。”
明妃溫溫柔柔:“娘娘,如今暑熱,皇子們讀書又辛苦,聽說多少都有些上火的症候,皇上這幾日都叫了太醫輪番去看着。臣妾這做親娘的心裏,實在是焦的很,還請皇後娘娘容臣妾們這一回,就當看在臣妾們這做娘的苦心上吧。”
這話楊皇後聽着就刺耳。
明妃這話看着放低了身段,比貴妃直愣愣的話要恭敬。但口口聲聲親娘苦心的,在楊皇後這裏,可謂十分紮心。
于是楊皇後立刻道:“夏天暑熱,冬天苦寒,春秋幹燥,哪個季節沒有難熬處?要明妃真放心不下,就去請聖旨住到文德宮去一年四季照顧着不好?這七日一見生母的規矩,是老祖宗的規矩,本宮沒這個本事違背祖制,只為體諒你的‘苦心’。”
貴妃明妃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康嫔已經迅速搶答:“娘娘,臣妾宮裏還有事,臣妾就先走了。”
她是三皇子生母,三皇子又體弱多病,明明是最有理由留下的一個。于是此刻她這一走,貴妃明妃臉上就有點不好看。
這個膽小鬼!
無非是知道自己兒子登基無望,所以見事就躲,只知道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皇後一擺手,康嫔走的比兔子還快,一點看不出平時弱柳扶風走兩步就累的形容。
其餘嫔妃也才大夢初醒一樣,各自“有事”離去。
神仙打架,凡人快撤。
楊皇後看兩妃還坐着,算算時辰,皇子們也該到了,臉就拉下來了:“還等着本宮請你們走不成?”
貴妃明妃對視一眼,慢吞吞起身。
楊皇後看着這樣子就煩躁,恨不得叫人給她們倆扔出去,便想着出言訓斥。
鄒女官的手輕輕搭在楊皇後背後:“娘娘別急。”她心裏總有些不祥的預感,兩妃是知道規矩的,也知道皇後娘娘不可能網開一面,何苦今日這般作态,白白被皇後擠兌。
其實要換了康嫔這種一向乖順的嫔妃請求,皇後說不準也就允了。
反正皇子們就來待一會兒,不過是多看一眼的功夫,皇後擡擡手就過去了。
可對楊皇後來說,兩妃天天給她腳底下使絆子,這會子還想她擡手,簡直是做夢。
貴妃和明妃像是走不動路一樣,由着兩邊宮女扶着慢慢向外走,果然才走到門邊,就聽外頭太監尖細的聲音。
“皇上駕到。”
貴妃看向明妃,明妃如常露出了溫柔如水的笑容。
皇上身後跟着五位皇子,見了兩妃就随口道:“你們也在啊,那一起進去吧。”
楊皇後憋氣。
看來貴妃和明妃是早就知道今日皇上要來,才故作姿态。要是剛才自己真的訓斥甚至罰了她們,這會子她倆估計就在皇上跟前哭訴委屈了吧。
楊皇後有時候都想問問她們煩不煩,一天到晚挖這些瑣碎的坑惡心別人,自己不累嗎?
皇上免了衆人的禮後,才對楊皇後道:“你是嫡母,文德宮的皇子們都是你的兒子,理應多照管。太醫都一日三趟往那裏去,你就單坐在鳳儀宮不動?連明妃都記得,每日叫皇子們的點心裏加一道綠豆百合湯。”
鳳儀宮氣氛微凝,人人都聽出了皇上的不滿。
楊皇後無語:太醫那邊不都開了藥嗎?皇子們也都有冰的份例,照她說皇子們上火一大半是皇上最近比較閑,經常考他們功課導致的。一碗綠豆湯管什麽用。
鄒女官倒是心中一凜。
坐在內室的靜素也臉色微沉:皇上這話就是贊揚明妃心細,難道要重提兩妃協理六宮之事。
這才過去兩個月!
當着皇上,鄒女官也不敢再扯皇後的衣服,只見楊皇後嘴角微撇,知道她要說明妃這樣做沒用等話,心裏就着急。
皇後還未說話,就聽少年的聲音先笑道:“父皇,母後讓鄒姑姑給我們每個人都送了一盒薄荷香囊,夜裏讀書倒是提神。大約是随着夏季衣裳一起送來的,所以父皇不知道吧。”他笑容明亮,忽然又帶了少年人特有的活潑頑皮,對楊皇後道:“所以母後這就是了事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皇上指了辛泓承道:“你從來在詩文上就有限,給宮女起名都是白毛紅掌的,這會子當着朕和你母後母妃們,倒是賣弄起詩詞來了?”
氣氛登時就是一松。
內室的黛玉不由一笑,連靜素臉色都松快了。
果然這話還是得四皇子出來說。
不是親兒子也有好處,說話不用避嫌。如果這會子皇上責問的貴妃明妃,大皇子二皇子反而不好替生母多說,免得皇上覺得皇子不辨是非,只會維護生母。
可辛泓承站出來維護皇後,倒不用顧忌這麽多。
楊皇後便轉了話題:“皇上這話說的,您每回宮宴上出的題目,承兒做的也不差呀。”
皇上撫掌而笑:“皇後又護着他。罷了,人都道嚴父慈母,可見你們女人就是心軟。”
這話就是将方才嫌皇後對皇子們不上心的事兒抹過了,皇後又變成了個慈母。
辛泓承面上雖然仍舊含笑,但心裏也不輕松:這是自己在的時候可以化解,自己不在的更多的日子裏,想必皇上跟楊皇後就說不到一起去,也難怪龃龉日深。
明妃溫溫柔柔開口:“皇上,果然是皇後娘娘想的周到,給皇子們送了薄荷香囊。倒是臣妾的綠豆百合湯送的是關心則亂了。到底皇子們這些日子正在喝藥,綠豆又性寒,說不定不适宜。可見臣妾的見識短淺,不如皇後娘娘。”
說完起身:“請皇上恕罪。”語氣裏帶了三分惶恐和柔弱,像是風裏一朵微顫的花朵。
皇上溫和道:“無妨。你也是關心孩子們。”
辛泓承低下頭,悄悄摸了摸手臂上站立的寒毛。
在王府這些年,不光楊皇後,連他都被明妃這種做派搞出了後遺症,一見到這種小白花似的柔弱女子就心裏發毛。
宣合帝的後宅給他脆弱的小心靈留下了不少心理陰影。
所以皇上當日一說要給他選妃,他下意識就想要拒絕。要是天天跟自己的枕邊人來這套皮裏陽秋的戲碼,他肯定受不住。
楊皇後在皇上看不見的地方,眼睛朝上,深呼了一口氣。
明妃這幅做派都是好的了,大約是顧忌着皇子們還都在,也就拿出了一成水準,楊皇後還忍得住。
不然她只怕又要開怼,然後皇上又要怪她苛待妃嫔。
明妃站起身來,對楊皇後恭敬道:“娘娘送了薄荷香囊給諸皇子,臣妾無用,只能拾人牙慧,想着要不讓內務府往文德宮送些薄荷香丸。”
楊皇後不想跟她說話,半晌才跳出一個字:“可。”
皇上就瞥了她一眼,大約是覺得她冷淡。
貴妃這時候忽然接口道:“旁的皇子都無妨,倒是三皇子有哮喘之症,這些香囊薄荷膏的都無事吧。”
一時間殿中的目光都集中在面色蒼白虛弱的三皇子辛泓英身上。
三皇子輕聲道:“多謝母後和兩位母妃的關照,薄荷于我的病無妨。”
皇上便颔首:“難受了就宣太醫,可別忍着。”
好好一個皇子,偏生得了嚴重的哮症,上不得馬拉不開弓,連讀書都不能勞累。
皇上對他就沒了別的期許,看他平時乖順沉默,對他就比對旁的兒子憐憫些。
貴妃點點頭,然後繼續發問,這回聲音裏無端就帶了點刺一樣:“三皇子無妨,那麽六皇子呢?他的藥裏忌不忌薄荷,皇後娘娘可知道?”
氣氛登時就緊繃如弦。
楊皇後的臉色沉如墨。
原來,她們在這裏等着自己。
正殿裏霎時的安靜,連黛玉在內室都覺得奇怪,再一看靜素的臉色,就知道有事。
其實方才她也在奇怪。
朝中人人都知道,宣合帝六子。
出身高貴能争儲君之位的有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病弱的三皇子,出身低微被皇上視而不見的五皇子。
可這位六皇子,居然像個隐形人,從來沒聽人提起過。
而今日皇子們給嫡母請安的日子,他居然也沒來。
黛玉猜到大約事涉宮闱秘辛,所以低下頭認真繡花,并不準備問。誰知靜素居然主動講給了她:“姑娘既然以後還要入宮,還是知道些好。”
黛玉靜靜聽着。
六皇子的生母,是當年循王府盛寵一時的侍妾,據說是能一人力壓兩位側妃,也就是今日的貴妃和明妃的得寵。
因她出身低微為人卻又跋扈嚣張,所以在王府裏人人厭惡她,恨不得她早早失寵。
直到她懷孕。
這侍妾雖然嚣張但并不蠢,知道人人視她如眼中釘。于是跟循王撒嬌撒癡,想要住到王妃院中,借正妻的手護住自己的肚子。
循王也就答應下來,命王妃看顧這侍妾。
楊皇後彼時跟皇上還不至于夫妻冷淡至此,也就委委屈屈接了這個吃力不讨好的活。
然而這侍妾懷相不好,到了孕晚期就格外難受,不知聽了誰的挑唆,覺得是王妃故意害她,因為自己無子,所以要留子去母。
她神志不清,跑到皇上跟前去狀告王妃,大鬧一場,結果當場難産去世。
循王覺得晦氣極了。
這六皇子倒是活了下來,但不知是早産還是母親的精神狀态影響了他,他出生後一直不如別的孩子活潑,看着呆呆的。
直到兩歲也不會說話時,循王府就人人都知道他有問題了。
果然太醫戰戰兢兢回禀循王爺,這孩子就是個癡兒,只怕長大了心智也會遠低于常人。
因此事,循王和王妃才夫妻徹底離心,逐漸走到了今日這種皇後動辄得咎的地步。
以皇上的脾氣,對五皇子都這樣不待見,對六皇子就更是不理會,全當沒這個兒子,放在文德宮就不管了。
反正六皇子也不會讀書認字,都七歲了才只會說些颠三倒四的癡話。
而楊皇後,曾經因六皇子生母受了這樣多氣,自然不肯插手六皇子的事,也是為了避免皇上疑心她要針對六皇子。
所以六皇子就像一株沒人知道的野草一樣活在文德宮,至今連名字都沒有。
今日,貴妃明妃雲山霧罩的各種話語,最後圖窮匕見,終于指向了六皇子。
六皇子精神有異,常年喝安神藥,想來兩妃已經打聽過了,這藥裏肯定有跟薄荷犯沖的成分。
楊皇後只要給六皇子也送過香囊,往大了說就是戕害皇子,往小裏說,也是不查之罪!
這樣的皇後,能夠掌管六宮嗎?
黛玉的心不由自主就吊了起來。
自從方才六皇子的事後,外面就一片靜悄悄。唯有皇後吩咐了一句,叫鄒女官親自去查查六皇子的藥,然後所有人都坐在原處等結果。
只聽到西洋鐘輕微的聲音在鳳儀宮內回蕩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6-24 23:18:57~2020-06-25 23:21: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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