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下毒吧
葉君臨轉而來到那個被綁的男孩面前，想要伸手，卻想起了之前診治的醫生的話，又停住了。
洛月看着葉君臨，突然間覺得他有些可憐，就像她那日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父親死去一樣。
“殿下……”洛月輕聲喚了一聲。
葉君臨皺了皺眉頭：“你怎麽還沒走？”
洛月聽到“你怎麽還沒走？”這六個字後真的很想咬人，您老人家叫我大晚上來了還問我怎麽還沒走，您還沒跟我說找我幹什麽呢！大晚上遛着我玩呢？！信不信我叫我家小可愛啄死你啊！冷靜，冷靜，他是恩人，他是恩人，不能生氣，以後還要靠他保護洛家呢，冷靜。
看着被鎖住的人，洛月左嘴角一翹，柔聲說道：“這位，應該是七皇子葉君耀吧？”
話剛說完，便感覺到了葉君臨身上的強烈殺意，又被掐住了脖子。天吶，你掐人脖子有瘾呢！
葉君臨眯起眼睛，看着洛月：“你還知道什麽？”不信任、憤怒、殺意，從葉君臨眼中流露了出來。
洛月臉色一變，面無表情，只說了一句：“天心毒，能撐到今日已經不易，看來你廢了不少心，可惜，從一開始你就用錯了人。如果不想你弟弟現在死，就放開我。”
葉君臨聞言一驚，君耀中的毒的确是天心毒，只是看一眼便知曉中了什麽毒，這個女人果真了得，但，他不信她能救君耀，他遍尋了天下名醫，都無人能解此毒，他不信洛月有這個本事。心裏雖然這麽想，手還是松開了洛月。
重新獲得呼吸權利的洛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從未覺得呼吸竟是如此令人舒暢的事情！同時在心裏罵道，葉君臨，你有病吧！閑着沒事掐人脖子做什麽，好玩嗎？！
葉君臨看着洛月，只覺得這個女人有兩副面孔，雖然她一直想表現出一個端莊得體的洛家大小姐的樣子，但總是在某一瞬間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
此時洛月已經恢複正常，冷冷的眸子看向葉君臨，似乎之前那個差點有生命危險的人并不是她。
葉君臨不由得一笑，洛月就是處變不驚的大小姐啊，許是自己看錯了吧。
“這個人，中毒太深，我已經救不了了。”洛月毫不在意的開了口。
其實之前洛月對葉君耀還是有同情的，但當葉君臨對她動手之後，她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洛月是鄢都洛家的當家人，絕對不能對除了弟妹之外的人動恻隐之心。
所以，能救葉君耀的法子，她是絕對不會說的。
葉君臨聞言大怒：“你耍我？你知不知道這很危險？”
洛月側目看着葉君臨，笑道：“如果是兩年前，我還能一試，但如今确實沒有辦法了。天心毒，取天山雪蓮蓮蕊與失心散喂成的天山雪蛛，九雄一雌，待長大後，讓雌蛛吃掉雄蛛，十只留一，最後将這唯一的一只曬幹，制成粉末，是為天心毒。七皇子所中的天心毒嚴格來說并不能算是最好的天心毒，應當是取了十只還未長大的雪蛛制成的，所以毒性不強，這也是為什麽那些庸醫能讓他多活這兩年的原因了。”
“你對毒這麽了解？”據葉君臨調查，洛月很少出現在衆人面前，即便是洛氏族親也不曾與她有過多的接觸，按照少有的幾次接觸，人們一貫認為洛月貌可傾城，為人有些軟弱罷了，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與洛月合作，也不過是覺得她有些勇氣，以及看重她背後的洛陽罷了。而那日在洛溪葬禮上發生的奪權之戰說明洛月并非軟弱之人，給了葉君臨不少觸動，今日的洛月，給葉君臨的便是震撼了。
洛月一笑，她并未打算将自己善毒之事瞞着葉君臨，既然要合作，就要拿出些誠意才好。
“竹幽閣的鬼醫華沙和毒醫不救先生，東虞的宮家，南疆的王室，以及最近出現的毒仙子，這些都是擅長毒的人。但若是只就制毒而言，我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所以，就解毒來說，你并不是第一？”葉君臨抓住了洛月話語中自己最關心的一點，“那你憑什麽說君耀沒救了？！”
洛月淺笑：“就解毒來說，我的确不是第一，但，七皇子怕是熬不到第一來救他了？”
“你什麽意思？”葉君臨的聲音讓洛月覺得有些冷，暗搓搓地想到，不就是說你弟弟沒救了嗎，又不是說他一定會立刻死！
“七皇子大限将至，熬不過今天晚上了。若是兩年前七皇子剛中毒的時候，一切都好說。但如今只怕是解毒第一的不救先生親自來，都沒辦法了，這兩年裏，你給他吃的藥，實際上已經掏空了他的身子，說實話，他能活到現在也算是奇跡了。況且，你根本請不來不救先生，十年前不救先生因為女人跟西楚帝結怨，他發過誓，此生不救西楚人。”
其實洛月還有一句沒說，不救先生不救西楚帝倒也罷了，哪怕毒死西楚帝她也不反對，但沒必要整個西楚的人都不救吧，這也太殃及池魚了吧！真小氣！
葉君臨想到自己父皇做的荒唐事，暴怒之下揚起手一掌拍了下去，讓還在沉思的洛月瞬間回了神，然後便看見他旁邊的桌子……碎……了……
洛月見此決定不惹他了，于是柔聲說道：“殿下，我只說救不了七皇子，并不代表，我不能讓七皇子多活幾天。”
葉君臨慘然一笑，那一刻洛月覺得他好可憐：“多活幾天又怎樣？他這樣活着又有什麽意思呢？每次看到他那麽痛苦，我總是在想還不如讓他去了，但我又舍不得，他是我的同胞弟弟啊，我真的舍不得。”
洛月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有些過分了，急忙說道：“也不是幾天，大約能有十年。這十年裏，跟正常人無異。”
葉君臨抓住洛月的胳膊，十分驚喜的問道：“真的，你說的是真的嗎？十年？跟正常人沒有區別的十年？”
洛月感覺自己的胳膊都要被捏廢了，早知道就不給他解毒了，現在自己一身毒竟然都讓他免疫了！
“真的！”
是真的，殿下您快放手吧，不然我這胳膊就廢了，力氣怎麽這麽大啊！
葉君臨驚喜過後，用懷疑的眼光看着洛月：“那你為何說你救不了他？你不是能救他嗎？”
洛月有些無奈：“如今正常的方法我已經救不了他了，只能以毒攻毒。十年過後，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救他，他必死。就我的了解，世間唯一能給他解毒的人，只有不救先生。殿下，該怎麽做還得聽您的。”
其實，洛月說了兩個慌。
首先，就目前來說，世間除了不救現在就能給葉君耀解毒的還有自家師兄，但需要師兄耗盡半身毒功，所以她是絕對不會告訴葉君臨的。而且師兄也不可能立刻出現在葉君臨王府。雖然說了也是白說，但她還是不能告訴葉君臨，這是師門的秘密。
第二，十年之後，還有一樣東西能救葉君耀，那就是――心月蠱。心月蠱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但她絕不會告訴葉君臨心月蠱之事，除了洛家三子和自家師父、師兄，知曉心月蠱的人都要死！這是她的原則。
洛月看着葉君臨，等着葉君臨給個答複，未等葉君臨說話，葉君耀回光返照了：“哥哥，讓這個姐姐試試吧，不然君耀今日也得死。對于君耀來說，這十年就像偷來的一樣。”
葉君臨細細的為弟弟整理發絲，一滴淚落了下來：“可是，萬一還有別的機會呢？若是讓她去做了，十年之後，你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洛月一愣，原來，他也是會哭的。都說帝王家無情，葉君臨竟然如此重情！他不是西楚帝親生的吧？
葉君耀看着自己的哥哥，像孩子一樣笑了：“哥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這兩年的時間裏，你找了無數的醫生，哪個敢說能讓我活十年？哥哥，十年就夠了，夠我幫你登上皇位，夠我們報仇了。哥哥，這十年是母妃對我們的恩賜，這個姐姐一定是母妃派來幫助我們的。”
洛月一聽真的好想說一句，葉君耀你想多了，我連你母妃的面都沒見過，我十五歲之前基本上都在江湖上游歷，洛氏一族的人我也是連夜突擊才認全的！
但葉君耀實在是太可憐了，小小年紀中了還算是上檔次的毒，然後被哥哥請來的各種庸醫診治了一番，白白受了兩年的罪，洛月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抱歉的說道：“真是對不起，我一生主要研究制毒，所以在解毒上還未達到不救先生的成就，所以不能給你完全解毒。你要想清楚，你服下藥之後雖然有十年與常人無異的生活，但十年之後真的沒人能救你，因為我制的毒，無人可解。”
“你解毒不行制毒還挺厲害！”葉君臨諷刺意味十分明顯。
但，洛月第一反應是――葉君臨居然誇我了哎！又想了想，不對，他好像是在嫌棄我解毒不行，但是被誇制毒厲害還是好開心！
看着洛月一點都不生氣，反而有些開心，葉君臨覺得，這女人是不是有病啊？
“你下毒吧！”葉君臨思忖多時，終究是下定了決心。
洛月癟了癟嘴，會不會說話啊，這也算是救人好吧，你弟弟這種情況要不是遇到我今天就死了：“殿下既然做出了決定，是福是禍，還得您一力承擔。”
洛月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個瓶子，食指放在瓶口，瞬間便有五只透明的蠱蟲爬上了洛月的手指，洛月看着蠱蟲有些悲傷：“小淘氣們，真是對不起了，今天姐姐要救人，只能犧牲你們了，不要怪姐姐哦。”
說罷便走向葉君耀，還未等洛月有所動作，葉君臨便攔在了葉君耀與洛月之間：“這是什麽？從何而來？有何用？”
洛月看了葉君臨一眼，只覺得好笑，如果我想殺他，他早死了：“蠱蟲，吸毒，九師妹送我的。我若想殺他，根本不必如此麻煩。殿下，日後還要合作，任何的不信任，都有可能讓我們一方或者全部人送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還望殿下記得。”
葉君臨看着洛月，感覺有些怪怪的，好像這個女人，不像別的女人那樣讨厭。一向讨厭被人教導的葉君臨，卻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洛月的教導，只是他還未曾發現。
洛月用另一只手解開了葉君耀的衣服，解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這樣可能在葉君臨看來有些奇怪，便插了一句：“在我們下毒的人眼裏，沒有男女之別，只有生死的區別。”
見葉君臨不曾阻止，便又繼續了，五只蠱蟲對應五髒，逐漸由透明變為了黑色，然後死去了。
在葉君臨看來，治療中的洛月面無表情，看起來真是個涼薄之人。挺好，自己也不喜歡有太多感情的人。
但，其實洛月心中已經悲傷逆流成河！小淘氣們啊，五只啊，煉了半年才得了五只就這麽沒了，而且還是為了救人！小淘氣們對不起，我沒能讓你們完成蠱生的價值啊！
待五只全部死去後，洛月取出了一只紅瓶，倒出了一顆白色的藥丸，十分得意地向葉君臨顯擺：“這是我家小可愛司徒鸩的毛與葬花谷千年蓮子心為主要原料制成的藥丸。說起我家小可愛的毛那可是天下劇毒！我家小可愛真是棒極了！不枉我當年從師兄那裏……請過來了……”
洛月很緊張啊，師父呀，說漏了，沒有被聽到吧，差點說出是偷過來這件事了，偷過來之後還耍無賴、撒嬌、賣萌，簡直是把臉都丢光了，看葉君臨的樣子應該是沒發現吧，那就好，那就好。
其實此時的葉君臨已經心中起了波瀾，因為在提到師兄的時候洛月臉紅了，葉君臨自然而然的推測洛月傾慕自己的師兄！所以心中突然有些煩躁。
如果讓洛月知道葉君臨此時的想法，一定會說一句，你逗我呢？師兄雖然玉樹臨風，用毒高超，認真踏實，極有責任感，同時對我是最好的，但是……哎？這樣一想其實師兄也不錯啊！
見葉君臨并無對自己誇贊的意思，洛月只當做他無知，如果是懂的人一定會誇贊自己一番，并不是誰都能控制鸩毒的！懂不懂？！哼，葉君臨一定不懂！
喂葉君耀吃下藥之後，洛月覺得心疼，不對，渾身都疼，我煉了八個月的藥啊！就這麽沒了，而我家小可愛都沒能親眼看見它的羽毛被人吃掉啊！小可愛我對不起你啊！
但洛月還是強忍着悲痛，面無表情得告訴葉君臨：“等他醒過來之後便沒事了，但今晚恐怕他會很難熬，鎖鏈就別拆了，免得他受不了這兩種毒對抗而自盡。”他要是自盡了，我家小淘氣們和小可愛就白犧牲了！
葉君臨轉身便坐在了葉君耀身邊，看着眼中只有自家弟弟的葉君臨是那麽的深情，洛月真的想問一句――唉，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麽事情啊？并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閑的，我很忙的，煉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啊！
葉君臨見洛月不說話，便也不說話，他有些享受洛月陪在身邊的感覺，雖然他知道現在的洛月必然全身不自在。
許久，洛月實在是忍不住了，輕聲問道：“殿下，可有事吩咐？”你有事就說事，這樣耗着我是做什麽啊！你坐着倒沒事，我一直站着啊！你不累我累啊！
葉君臨一笑，跟我鬥，知道我有多厲害了吧，你先跟我說話了吧！“今日本王累了，明日再來吧。”
“遵命。”洛月開開心心地運用輕功離開了，飛到半路才反應過來，啥？明日再來？我搭上了這麽多東西之後竟然讓我明日再來？有啥事直接說不就得了嗎？遛着我玩呢？！葉君臨，我讨厭你！
而留下的葉君臨卻在細細思索，制毒第一，輕功卓絕，洛月，你身上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呢？我真的有些好奇呢。
葉君臨走出密室，吩咐道：“去查查洛月、洛陽、洛水這三個人，今晚，任何人不要打擾我。”說罷，再次回到密室。弟弟，這樣，就能給你留下十年的壽命嗎，若是如此的話，皇兄還真是有些高興呢。葉君臨嘴角的那抹弧度讓人覺得有些瘆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