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下了飛機，有司機來機場接他們，南莫林和馮采萱徑直去了醫院。
馮采萱的母親已經做完手術，情況沒有想象中糟糕。馮采萱推開病房門，看到病床上還未蘇醒的母親，她想撲過去，腳卻被定在原地。她呆呆地站在門口，直到南莫林在背後輕輕推了她一下，才慢慢向病床走去。
馮采萱趴在病床邊，定定地看着母親，父親看着她的樣子心裏很難過，安慰她說：“孩子，你媽媽沒事，很快就會醒了。”
她點了點頭，眼眶通紅，眼睛卻幹澀地流不出淚來。
南莫林在病房裏陪馮采萱很久，忙進忙出，直到馮采萱的情緒慢慢平穩下來。
坐了很久的飛機，他幾乎滴水未進，神情有些疲憊，在病房外給周語琴和周華清打電話說明了這邊的情況後，他一個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長籲一口氣。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心一直懸着，怕采萱失控又不敢表現出來，直到現在才敢喘口氣，把懸着的一顆心放下。
緊張的神經放松後，被暫時遺忘到腦後的事情又重新浮出大腦，南莫林用手摩挲下手機屏幕上小雨的笑臉，翻看通話記錄。
關機的時候，小雨給他打了個電話。
經歷了馮采萱媽媽的突發事件，他開始後悔之前自己沖動的言行。生活中充滿了偶然，也許這一秒緊緊相擁，下一秒就會天人永隔。兩個人能相守在一起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他卻因為一點小事跟小雨發脾氣，真不應該。
南莫林把電話回撥回去，無人接聽。
馮采萱在身後叫了他一聲，他挂了電話，起身回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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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男方臨時有事，宋曉雅的相親活動往後順延了一天。
第二天下午四點，俞小雨帶着墨鏡，棒球帽和口罩，陪一身殺馬特裝扮的宋曉雅去相親——宋曉雅的裝扮實在是太雷人，俞小雨走在她身邊壓力山大，索性把自己全副武裝。
即使這樣，從停車場出來，她們就收到各種各樣的目光，震驚、無語、譏諷、嘲笑……俞小雨甚至看到一個女孩掏出手機對宋曉雅拍了張照片，她趕緊把帽檐往下拉了拉，防止別人看到她。
這簡直是，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
俞小雨側目瞄一眼宋曉雅，她面不改色怡然自得的樣子刷新了小雨對她厚臉皮的容忍程度。
好不容易到了餐廳門口。
“歡迎光臨。”服務生在擡起頭對上她們的臉時——主要是對上宋曉雅的臉時，瞳孔驟然放大，嘴巴張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兩……兩位裏面請。”
俞小雨本來心情就不好，現在更是堵上加堵了，想到進到餐廳裏要面對各色各樣探究鄙夷的目光，她索性一甩手，翻臉了：“宋曉雅，我受不了了，這實在是太丢人了。”
她轉身要走，宋曉雅拉住她：“不許走。”
由于情緒激動，宋曉雅的聲音顯得突兀而尖利，很自然地吸引來幾道好奇的目光。俞小雨悲哀地發現，她們兩個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一個神經病女人逮住一個在逃犯。
“你現在這副尊榮已經完全可以吓倒對方了，估計你五分鐘後就能出來。我去旁邊商場等你，如果你五分鐘後沒出來我就打電話把你解救出來行嗎？”俞小雨壓低聲音跟她商量。
還算宋曉雅有良知，放人了。
俞小雨長籲一口氣，一溜煙跑了。
在逃犯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麽，神經病女人就把她放走了，衆位看官更加好奇了，可惜神經病女人已經昂首挺胸，聘婷多姿地走進餐廳了，她自信而淩厲的目光在看官們臉上一掃，他們飛快地收回目光，低頭做自己的事。
在商場等宋曉雅就意味着又要和她并肩走過一段路，俞小雨打死也不願意和她一起出現在公衆場合了，直接去停車場，坐車裏等她。
果然，十分鐘不到，宋曉雅就出來了。
甩上車門的那一瞬間，宋曉雅還在哈哈大笑，聲情并茂地講着相親男精彩的表情。
真是不知羞恥啊，俞小雨悠悠地說：“低頭，別讓路人看到你的臉，再吓出個好歹來。”
宋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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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小雨是被宋曉雅強行拉出家門的，所以沒來得及帶手機，等她回到家時，看到手機上有一條未接來電，是南莫林打來的。
可惜，她沒接到。小雨一陣懊惱，幽怨地瞪了罪魁禍首宋曉雅一眼，給南莫林回電話。
手機上又進來一條短信，是南莫林發來的。俞小雨默默看完，把手機放在一旁，打消了回電話的決心。
南莫林在短信裏說，馮采萱家裏有事，他陪馮采萱去美國了。
不得不承認，微微有些吃醋。但是既然他說馮采萱家裏有事，那也算事出有因吧。小雨想了想，還是回了條短信：“什麽時候回來？”
生氣從不過夜的南莫林果然又一臉陽光了：“寶貝想我啦？那我現在就去訂機票。”
誰想你了？小雨冷哼，想着他得意洋洋屁颠屁颠去訂票的樣子，她笑出來，心情突然有點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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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采萱的媽媽已經脫離危險，南莫林留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了，他歸心似箭，買了時間最近的機票回去。
馮采萱去機場送他。
分別的時候，南莫林笑着說：“我走了，你回去吧。”他潇灑地沖後面的她擺擺手，就要過安檢。
但随即，他回過頭來，走回到馮采萱面前，往馮采萱的手心裏塞了一個東西，眼睛裏盛滿溫暖的笑意。
馮采萱攤開手掌，是一個吉祥鎖式樣的紅瑪瑙吊墜，通體透明，瑩潤的光澤一瞬間讓她濕了眼眶。
十歲那年，南莫林生病，她死乞白賴地塞給他一個這樣的吉祥鎖，一臉虔誠地告訴他：“我媽媽說，這個可以祛病祈福，保佑平安的，送給你。”
眼前仿佛又出現那個蠢蠢笨笨，聲音懦懦甜甜的胖女孩。她記得當時南莫林無可奈何地收下吉祥鎖，随手丢在一邊，傲慢地說他不相信這個，他相信科學。
“這是？”馮采萱問。
“剛才出去吃飯時，路過一家珠寶店，順手買的。”
“你不是相信科學嗎？”馮采萱笑着哭了。
南莫林拍她的頭：“小胖妞，你哭起來就更醜了。”
他往後退了兩步，對她恣意一笑，揚揚手，去過安檢。
馮采萱用力握了握手裏的吉祥鎖，在他漫不經心的笑容裏，認命地發現，她好像愛上了他。
就在剛才，他退回來，将吉祥鎖塞進她手裏的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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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是第二天早上回家的。
俞小雨剛剛睡醒，神智不清地洗臉時，好像聽到隐隐約約的争吵聲。昨晚宋修說今天早上要帶秦蔓靜去爬山，應該已經出發了。難道是宋墨和宋曉雅在吵架？
她來不及擦臉，奔了出去，從聲音分辨，應該是在宋曉雅的房間。宋曉雅和俞小雨的房間之間只隔了兩個房間。
離門口還有兩步距離時，她聽到宋墨說：“你能不能認真對待感情，不要這麽意氣用事。”
肯定是因為昨天的相親，宋墨用心給宋曉雅挑選相親對象，宋曉雅卻故意搞砸了，所以宋墨生氣了。
小雨飛快地整理思緒的時候，又聽到宋墨的聲音：“你和陸铮不會有結果的，長痛不如短痛，還是放棄吧。”
陸铮是宋曉雅的痛腳，不能踩，她肯定會被激怒的。
小雨手碰到把手，想要開門勸架，宋曉雅的聲音傳來：“我就算再兒戲也好過你，喜歡自己的親生侄女。”
宋墨喜歡宋曉雅？俞小雨愣住，吃驚地張大嘴巴。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小雨是宋修的親生女兒，你不就是知道了這個才不敢跟她表白的嗎？整天藏着掖着你們就不累嗎？”
“閉嘴。”宋墨厲聲打斷宋曉雅沒說完的話。
可惜，太晚了——俞小雨推開門，站在門口，怔怔地盯着她們。
“宋曉雅，你再說一遍。”
“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宋墨和宋曉雅愣在原地。
俞小雨雙手發抖，冷笑着轉身就走。宋曉雅反應過來，上去拉她：“小雨，我剛才一時氣話，你別當真。”
俞小雨甩開她的手，大大的眼睛裏蓄滿眼淚：“宋曉雅，十年了，我今天才知道你當初為什麽那麽恨我。”
“因為我是你爸的私生女。”
怪不得俞建烨堅持不要她的撫養權，怪不得俞建烨對她有了隔閡，怪不得第一次見面，她從宋家跑出去後，宋墨會來追她，安慰她，這一切的不合理，都在今天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只因為，她是宋修和秦蔓靜的私生女。
兩行眼淚，刷一下流出來。俞小雨別過臉去，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和顫抖。
“小雨。”宋墨在背後輕輕叫她，他想說你別難過，曉雅她說的是氣話，不是真的。但他說不出來，他不想再一次欺騙俞小雨。
俞小雨沒有回頭，脊背挺得直直的，走出去。
宋曉雅一時激動說出藏在心裏的秘密，她萬萬沒有想到此刻應該在睡懶覺的小雨竟然醒了，更沒有想到她的話會一字不落地被俞小雨聽見。
小雨她，會難過地要死吧。
宋曉雅氣急也無措，忙跟在小雨身後追過去。
俞小雨已經把房門反鎖了，宋曉雅敲門，俞小雨無力的聲音傳出來：“什麽都別說，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她提高了音量，聲音裏有抖抖的不确定：“你剛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宋修的女兒？”
宋曉雅噤聲，低着頭站在門外。
門裏俞小雨好像在壓抑着低聲嗚咽，宋墨不知什麽時候也來到門外，輕輕敲着俞小雨的房門：“小雨你開門，我們談談。”
房內沒有回應。宋墨轉身去拿房間鑰匙。
“咔噠。”房門從裏面扭開，俞小雨背着包站在門口，她的嘴角甚至還噙着微笑：“姐姐，小叔，我要回B市了，等我媽媽回來麻煩你們告訴她一聲。”
只是她聲音裏掩飾不住的顫抖，眼睛裏隐藏不了的黯然出賣了她此刻的情緒。
“小雨。”宋曉雅的聲音裏已經有了哭腔。
沉默了許久，宋墨開口說：“我送你吧。”
俞小雨擡頭，看他的眼神裏甚至有一絲祈求：“讓我自己走。放心，我不會想不開。”她嘲諷地一笑。
她當然不會想不開，她只不過想找個溫暖的懷抱，睡一覺，一個人安靜地難過一會。然後，慢慢告訴自己，接受現實。
俞小雨一直知道，沒有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難過只是一種情緒，它像病，會發作，但時間越久，發作期就越短。而現在，她只是想逃離自己真實的家，逃離自己真實的姓氏一一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