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演繹
道具布景一應俱全,燈光攝影全部到位之後，在執行導演的一聲“Action”中，鏡頭開始緩慢地轉動。
首先進入鏡頭的是一盞燈，在因為拉上厚重的窗簾而顯得幽暗的房間裏暈出暖黃的燈光，讓人覺得放松,和安心。
鏡頭漸漸拉遠,不大的房間裏只有一張辦公桌和一張躺椅。躺椅上趟着一個年輕人,他穿着花格子襯衫，頭發染着炫目的顏色,他的雙手交疊着放在胸前,雙目緊閉,瞳孔在眼皮底下不安地轉動。
套着白大褂的醫生站在他身邊，微微俯下身用充滿磁性的嗓音低聲地安撫他，很快，年輕人放松下來，依舊閉着眼睛，開始了緩慢的陳述。
鏡頭再次拉遠，然後緩緩移近，這一次直接進入畫面的是醫生的正面。白大褂裏面穿着嚴謹的襯衫和西褲，英俊的臉上架着一副金邊眼鏡。随着年輕人的敘述，醫生臉上的表情漸漸有了變化，憤怒，悲傷，痛恨，狠戾……最後漸漸歸于沉寂。
年輕人的聲音停了下來，醫生再次靠過去，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數到三，聽到咔的一聲之後，你就可以醒過來了。”
年輕人果然在一聲響指後睜開了眼睛，醫生臉上的表情已經回複溫和平靜，放佛剛才所有外露的情緒都是一場錯覺。
醫生溫和地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年輕人說，“謝謝醫生。”
“看來這樣的治療很有效果，”醫生的笑容更親切，他翻了一下手邊的記事本，然後說道，“那麽，三天之後，你再來複診吧。”
“好的。”年輕人道着謝走了出去。
門關上之後，醫生臉上的笑容立即冷了下來，他盯着關上的門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慢慢低頭拉開抽屜，裏面放着一個翻過去的相框，醫生輕輕地撫摸着相框，像在借此回憶着什麽，臉上露出溫柔和懷念的表情。漸漸地，那表情慢慢凝固，最終化成緊抿的薄唇邊一抹鋒銳的寒意。
“卡”的一聲，這一組鏡頭拍攝完畢，依舊是順利地一條過。
陸衍也放松下來，收斂起渾身的銳意，起身理了理白大褂，走出只有三面牆的拍攝布景房。
高希哲沖着他豎起大拇指，大聲笑道，“陸衍，非常棒，最後的那段加戲太精彩了。”
陸衍笑了笑，風趣道，“突然有了一點想法，希望沒有太浪費高導的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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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高希哲笑得更大聲了，“這樣的突然想法多一點是好事，這點膠片我還是浪費得起的。不過你小子不打一聲招呼就加戲，也不怕我沒留意直接結束拍攝，那可就浪費大發了。”
陸衍笑道，“興之所至，一時停不下來，好在高導沒有真的掐掉。”
“行了行了，”高希哲大手一揮，“咱們就別互相貧了。來來來，看看等下要拍的這一場，你有沒有什麽想法？”
陸衍微微抿了一下唇，“關于這一段，我還真有一點想法。”
然後兩個人就一起讨論了起來。
高希哲與陸衍正式接觸之後，發現陸衍也是個推理迷，而且對懸疑劇也有一些自己獨到的見解，甚至之前自己拍的幾部戲，他都說出了其中的一些硬傷以及觀衆不容易發現的伏筆和亮點，可見也是下過功夫研究的，簡直有點相見恨晚。
這次正好一起合作，第一天晚上就拉着陸衍把劇本重新讨論了一遍，在一些細節的處理上做了更好的調整。而在拍攝的過程中，陸衍也時不時給他驚喜。正像李冉跟他說過的，陸衍的戲感很好，入戲很快，這本身已經非常不錯，更為難得的是，每個跟陸衍對戲的演員，都會不知不覺受其影響，表現得比平時更好一些，最直觀的結果就是只要有陸衍的鏡頭，NG的次數就要少得多，效果也會更加完美。至于像剛才那樣突如其來的加戲，也不是第一次了，而每一次靈感的爆發，都能更好地诠釋高希哲想要表達的內容。
高希哲知道，這樣的結果并不是偶然，因為他發現，陸衍對于劇本的熟悉和理解，根本不下于他這個原創者，可以想象對方在背後，究竟花了多少的時間和精力去研究和吃透。在高希哲的印象裏，似乎只有老一輩能稱之為藝術家的那一批人才會這麽較真，當年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的拍攝周期往往都是幾年，而不像如今的快餐時代，幾個月一部電影一部電視劇就出爐了。所以，現在像陸衍這樣肯認真下苦功夫的年輕演員也是太少太少了。如果不是真的熱愛，是很難這樣付出的。
高希哲本身也是極度熱愛電影的人，所以對于陸衍就更為欣賞和認同了。
很快，下一個場景的拍攝也準備完畢。
面對這一場戲的對手戲演員時，陸衍的心情有點複雜。他第一次在片場看到對方的時候，就愣了一下，沒想到這麽巧，居然在這一部戲上遇到了。
這個讓陸衍感覺有點複雜的演員，就是宋斂。
這個時候的宋斂，依舊還是個二三線的演員，能夠在高希哲的電影中演一個男二號，已經是相當大的成就。
而陸衍卻很清楚，倘若沒有自己的介入，《狙擊手》的男主角應該是他，而他也将在明年的戛納電影節上斬獲影帝的殊榮，之後開創一片演藝新天地。但是這一切，都因為陸衍的存在而改變了。
陸衍并沒有認為自己的作為是錯的，他不是聖人，沒有理由在明知是機遇的時候還把機會拱手相讓，何況這個機會還是自己送上門的，正所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然而這一切的理所當然也無法阻止陸衍在面對這個人的時候，有着那麽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所以陸衍會忍不住更多地關注一下他。
宋斂本身的演技也不錯，否則即便有《狙擊手》這部最佳影片在，也不一定能獲封影帝。他的外形是屬于陽光健朗型的，也很符合這部電影中熱血警探的身份。
宋斂出道比陸衍早了幾年，然而演藝圈這個地方，不僅講究資歷，更講究名氣。現在的情況是，陸衍的名氣比宋斂更高，何況他還是本劇的男主角，所以見面的時候，宋斂總是很客氣地稱呼陸衍一句“陸哥”。
今天這場戲是開拍以來他們的第一場對手戲。
依舊是一聲“Action”，鏡頭已經就位。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醫生挂着職業性的微笑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警官突然造訪，不知道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
便衣警探坐在對面，單刀直入地問，“有一個叫許遠的人你認識嗎？”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讓我想想，”醫生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有一個病人就叫這個名字。只不過他已經有三個月沒有到我這裏複診了，請問是他發生了什麽事嗎？”
“他死了。”警探直接說道，一邊緊緊盯着醫生的表情。
“死了？！”醫生很驚訝，皺起眉頭，“怎麽死的？”
警探有些失望地發現他無法在醫生的臉上看到驚訝以外的表情，如果這是演戲的話，那醫生的演技簡直可以拿影帝了，“和他一起死去的還有另外五個年輕人，死法，有點詭異。”
醫生皺起的眉頭沒有松開，“我很遺憾。那麽，警官來找我是為了什麽？”
警探道，“我想看一下許遠的治療記錄。”
“很抱歉，”醫生拒絕道，“保護病人的隐私是我們基本的職業道德。當然，如果警官你有搜查證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好的，我會申請搜查證的。”警探說着站起來，對着醫生伸出手，“謝謝你的合作。”
醫生微笑地握住警探的手，“這是應該的。”
警探走到門口，突然回過頭來，問了一句，“你還記得方雨辰嗎？”
“誰？”醫生露出一個适當的驚訝與疑惑的表情，“方雨辰是誰？”
警探失望地說，“沒什麽，我随便問問。”
門開啓又合上，醫生臉上的表情再次歸于沉寂，然而他的眼神卻格外耐人尋味。
“卡”。高希哲揚起手，鏡頭停止了轉動。
兩個人走過去，高希哲高興的說，“不錯嘛，宋斂今天的表現相當沉穩。”
宋斂露出與他的外形不相符合的腼腆，“我也覺得今天的狀态特別好。不知道是不是與陸哥對戲的緣故，感覺整個人都被帶動起來了。”
“別這麽說，”陸衍笑道，“是你本身演技就很好。”
“行啦你們兩個，”高希哲豪爽地一人一個巴掌拍在肩上，“就別互相吹捧了。今天大家的狀态很不錯，任務都完成了，耶不加場了，提早收工，晚上請你們喝酒。”
“明天還要拍戲呢，”陸衍笑道，“喝多了沒問題嗎？”
“我是導演，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走，今晚不醉不歸。”高希哲大手一揮，特別豪邁。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陸衍過得特別如魚得水。演戲本來就是他所熱愛的事情，而能夠在這個過程中加入自己的見解，讓自己的想法也成為影片的一部分，感覺實在太好。尤其當這影片是一部懸疑片的時候，每一個場景，每一個道具，甚至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有可能是埋下的一個伏筆，是一個問題，一個等待着觀衆去發現和挑戰的謎題。
陸衍在演戲之外，最多的就是和高希哲一起研究劇本，怎樣讓劇情更合理，讓謎題更難破解，死亡詭計的設置怎樣才能在更加吸引人的同時有一定的合理性。
時間很快來到了十月份，電影的拍攝也開始進入了倒計時，之間陸衍除了必要的無法推掉的通告之外一直都待在劇組。陸衍自己對于劇組的艱苦生活倒是甘之如饴，只是苦了宋輝經常要兩邊跑替陸衍安排好吃穿用度。
而十月份還有一個陸衍不能錯過的盛事，那就是金牛百草電影節的頒獎典禮。
時間很快來到了十月份，電影的拍攝也開始進入了倒計時，之間陸衍除了必要的無法推掉的通告之外一直都待在劇組。陸衍自己對于劇組的艱苦生活倒是甘之如饴，只是苦了宋輝經常要兩邊跑替陸衍安排好吃穿用度。
而十月份還有一個陸衍不能錯過的盛事，那就是金牛百草電影節的頒獎典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