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戲

更新時間:2014-07-04 15:00:03 字數:2644

一幅圖從起筆到落筆都很有講究。

也許在別人眼裏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但在熟悉筆墨紙硯的人而言學問大了。單是落筆先後順序不同則墨在紙上的新舊程度大大不同,從左到右,還是從右到左,從上到下還是從下到上,也不是随便臨摹一下就能掌握大概,需要詳細推敲,根據畫的意境與布局還有可能性的構思來做出最有可能的臆測。

桌子上擺滿了紙張,一排排筆還有一疊疊畫廢的宣紙。

蠟燭燒到一半,沾滿墨汁的筆停頓在半空,元嬰托着袖子,兩眼甘澀——好困,這麽多天都在忙那簡靖托付的圖,一天坐在桌前十幾個時辰,僵硬的四肢一伸就麻,朱砂幫她又捶又捏,也沒什麽用處,還不是一睜眼又要開始重複昨日的活兒?

不過好在進展順利,她已能把圖上顯示的方位和行進次序大致理出,剩下幾個比較複雜的地方,需要再好好考慮。

“格格,困了就去歇歇吧。”心疼主子的朱砂為她披上一層外衫。

“沒事的。”打了個秀氣的呵欠,她揉揉眼,“沒幾天了,不能再耽擱下去。”

“但我怕你累壞啊。”朱砂把熱好的“桂圓煎茶”端到桌子上,“先喝點醒神的茶,歇歇再繼續好不好?”

“我不喝,拿走,別讓茶水沾到宣紙。”她趕緊把弄好的紙收在旁邊。

“格格,你這麽緊張,這麽忙,有人倒是悠閑……”朱砂忿忿不平道,“還以為姑爺帶你去游湖是好事,哪知竟是麻煩,害得格格回來就忙個不停,姑爺倒好,沒事就帶隔壁女人去吃喝玩樂……”

“啊,你比我的抱怨多啊。”也許是忙得無暇多想,她都沒去留意謹祿在做什麽,只記得每天三更半夜園子裏會有男女嘻嘻哈哈走過,多半是酗酒才回。

敢情是說曹操曹操到——

外面一陣喧嘩。

元嬰搖搖頭,繼續提筆在紙上塗寫,忽然,門被用力推開,若不是有鎮紙壓着,夜風一吹,滿桌的紙都要遭殃。

朱砂趕緊以掌護住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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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元嬰……我來看你……”走路晃悠悠的謹祿推開想要扶她的朱砂,一把抓住坐在椅子上的元嬰,“你、你在畫畫……呃……我也會……回來拿給你看……你怎麽不跟我說話了?啊……”

“你敢喝這麽多。”掙不開他的懷抱,她丢開手裏的毛筆,扶他的後脊,“萬一說了不該說的話,怎麽辦?”

“怕什麽……有人比我醉得還厲害……”他得意地宣布。

那個人不用想,一定是寶珠——為了避免寶珠悄悄在府裏走來走去,察覺元嬰暗中研究的東西,他都把清醒的寶珠帶出去然後拖回來一個醉醺醺不省人事的寶珠。

“好了好了,你最厲害……”還以為他千杯不醉呢,元嬰連哄帶拉将他攙到榻邊,趕緊對朱砂說道:“把剛才弄的什麽茶端過來,然後去寶珠福晉那裏看看,好生照顧,別讓她醉了又着涼。”

一個女人被男人騙出去純粹是為了灌酒,也夠倒黴的。

“是……是……”朱砂縱然老大不願意還是乖乖照做。

元嬰幫謹祿拽下靴子,将他的頭抱在枕上躺好,又端茶喂給他喝,“張嘴。”

“我不喝藥。”他眯着眼不悅地咕哝。

“誰告訴你是藥了?”她氣笑了,

“我說不喝……就不喝……”不羁男人這會兒醉得像個孩子,一手反蓋在額前,一手拉開她的手腕。

茶水灑到他的前襟。

怕燙到謹祿,元嬰慌忙把茶碗放在床榻邊的凳子上,為他扯開圓領短褂透氣,然後撫了撫緋紅的額,“你今天到底喝多少啊?”

怎麽醉成這個樣子?

“元……元嬰……”他沙啞的嗓子柔喃她的閨名,“那時候……你還是格格……現在你不是了……哈……”

什麽亂七八糟的?

元嬰想了想,“‘那時候’是什麽時候?”

“很久前……”他改成側卧。

“是不是在琉璃廠書畫閣?”她的心七上八下。

“嗯……”

“你是不是畫過我?”她的聲音輕若蚊鳴。

“嗯……”他的鼻息又重,哼了哼,“沒……沒畫完……”

“因為着火了,是不是?”

“着火……找不到你……”

為找她,所以把畫丢在書畫閣沒來得及拿走?元嬰的眼圈有些濕熱,俯下身趴在榻前癡癡望着他,“為什麽畫我?”

他不回答,依舊閉着眼。

元嬰晃了晃他的手,“謹祿,你醒醒……為什麽……”

耳邊不得清淨,他看也不看直接将她扯到懷裏,按住腦瓜壓在胸前,“別吵。”

“你要悶死我……”小手扣在他胸前,元嬰差點背過氣,一擡眼,正迎上不知何時已睜開的眸子——

好多血絲。

“元嬰……”酥酥麻麻的呢喃吹拂着醉人的酒意。

“什……什麽事……”

“我想要你。”他的手在她玲珑的身軀上滑動。

想要她?

她又沒有拒絕他,上次是他莫名其妙将她置在一旁,現在沒那麽便宜,“那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喔?”他不滿地皺起眉。

她一直執着的是這個事,“為什麽畫了我又不再畫畫?”

“你定親了……”

你定親了——那麽簡單的四個字,鬧了半天,他是在吃醋。

元嬰捶他的胸膛,“笨蛋!大笨蛋啊!”

敢罵他?本性的霸道泛濫,謹祿翻了個骨碌将懷裏的人壓到身下,惡狠狠道:“不準對我無禮,聽到沒?”

“不是罵你……”她苦笑着漾出眼淚,“是我笨,我笨……”她的愚蠢與自以為是害苦了兩個人,一個是自己,一個是他!

後怕的心情從未走遠。

“誰準你罵自己的!”他懲罰地啃上開啓的粉唇。

“嗚……”元嬰喘息着動了動。

“不準離開我,不準離開!”謹祿拉開她的一層層衣衫。

“是你……躲……我……”她委屈地眨眼,雙臂回摟他的脖頸,“天天躲。”

“該死的——我一點也不好過!”天天守着她卻要克制自己不去碰他的滋味,有幾個男人能夠忍受,“元嬰!”

她被他沉到骨子裏的一聲驚住,“啊?”

“給了我,你就沒有退路!”

“我為什麽要……退路?”讓她動心的人是他啊。

這句話說完,謹祿徹底得到元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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