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開機(15)
謝思清看了看,果然還有幾個人也有這“福利”。
面對鐘揚盛情難卻,謝思清勉強吃了點。
下午回來,拍攝繼續。
主角得到他的女神之後這段日子,是他有生以來最得意的時光。
竟然可以每天和她說些情話。
“喂,”女主角問,“我暗示你能在一起的那一刻,你是真心覺得非常非常開心的嗎?”
“當然……”
“那,怎麽個開心法?你要形容一下。”
“當時,我只覺得,我的肋骨全都要被我的心跳給打斷了。”
他繼續養着那錦鯉。
男主角覺得,自己是神祇。
不管他有什麽願望,錦鯉都會替他實現。就連想要變得帥些,這種要求都能做到。
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手掌之,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所有人的嫉妒和羨慕,讓他漸漸地忘了原來的自己。
放佛,他一生來就是這樣。
過去那些,就像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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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沒有辦法接受那段不堪。
他想,有這錦鯉,也是運氣。運氣,本身就是一種實力。靠按錦鯉又怎樣?他就是比人強。
男主角為自己的行為進行這辯駁。
他有點上瘾了。
不知不覺一個月已經過去。
按照從前計劃,應該放生錦鯉。
可是,男主角卻一天拖過一天。
每晚都想,明兒就不用了,然而,一夜過後,當他有了新的欲望,還是會再次拿出來,說,最後一天,今天真的是最後一天,再多一次,沒有事的。
每天都是最後一天,日複一日。“明兒”這個東西,總是有無限多。
最後,他又告訴自己,如果突然只能依靠自己,也許女主角會離開他。等感情穩定點,就真的不用了。
這一切,都是為了愛情,愛情總是沒有錯的。于是,終于,連“今天真的是最後一天”的催眠,都省了。
主角會繼續當着別人口中完美的男人。
狗屁領導,甚至公司高層,看見了他都會露出笑容。
男性看他帶着眼紅,女性看他含情脈脈。
從前上班無比痛苦,現在一切全都變了。
這種感覺真好。
他愛上了各種比拼。
不,準确地說,是在各種比拼當中勝出的滋味兒。
過去不能理解,現在終于明白。
他實在是飄飄然了。
按照劇本,就是這樣。
但是,鐘揚一直擔心的事果然發生。
“停。”再次說出這個字時,鐘揚感到有些頭痛。
他指了一指邵羽:“感覺還是不對。”
“……”
謝思清也發現了。
其實,也說不出來是哪個動作或哪個表情不對,他對于應該有什麽樣的表演的揣摩是正确的,然而就是不太自然、看起來假。
邵羽就是沒有那種“我想要的我全都有”那種自傲張狂的勁。
所以,給他講戲也沒什麽用,因為道理他都明白。
其實,邵羽本就不太适合這種情節。
他總是很淡很溫和的。總體來說,好的演員全都性格外放,可以很清晰地表達多種感情,但是邵羽不是。在謝思清發現他前,他也一直默默無聞。說謝思清成就了他,并非沒有任何道理,因為謝思清電影的角色非常适合他,其他劇本就不一定。
現在,謝思清被殺了之後,就更無法充分駕馭這場。
謝思清也嘆了口氣,對鐘揚說:“如果你的自戀能夠分他一點就好了。”
鐘揚:“……”
然後,又一次要重來。
鐘揚之前講戲講過多次,現在卻是覺得有些累了。
“邵羽……”邵羽旁邊的張天曉說,“我不太懂……這一場戲真有這麽難嗎?角色這種思想對你來說很難理解?你想要什麽難道會沒有……?你和這一場的男主角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呀。”
邵羽笑笑:“我想要的,偏就沒有。”
“……嗯?”
“而且,是唯一想要的。”
張天曉還是那一句:“……嗯?”
“不提這個。”邵羽又說,“我再試試。”
但是鐘揚卻是讓張天曉暫時離開一下子。
然後,他對邵羽說道:“即使與戲無關,我也想對你說,不要總是留在過去不肯繼續自己的路——積極一點,任何事情都會随着時間流逝變得雲淡風輕。”
“……嗯?”
“我知道那人是謝思清。我不小心看了出來。不過我不會去多嘴的。”
“……謝謝。”邵羽笑了一下:“不過,對我來說很難。”
鐘揚語氣沒有起伏:“只要願意,沒有什麽難的。”
邵羽看了鐘揚一眼:“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
邵羽還想說些什麽,想了想後卻放棄了:“算了……本來我還想說‘等你同樣對人有了這種感情,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就會明白’,不過,我也不知道是應該祝你能夠遇得到,還是祝你不會遇到。如果同樣求而不得或者生死兩隔,那将會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鐘揚好像想到什麽,看了看他的副導演,一時之間竟然語怔。
謝思清還沒見過鐘揚會這樣。
“你……”謝思清有一些笨拙,“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沒有死?”
“……嗯?”
“就是,也許他沒有死……”
邵羽有些不能明白,“警方已經找到他的屍體。”
“我的意思是,”謝思清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宇宙這麽大,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也許……也許……他只是肉體消亡了,但靈魂卻仍然在這世上……比如,在另一個身體裏面。”
“不會。”邵羽垂下眼睛,“如果他沒有死,為什麽不找我?”
“……”謝思清說不出話來了。
他不是沒想過。
他也相信邵羽會保守這秘密。
但是,他總覺得,這是個讓邵羽能重新開始的好機會。
如果依然留在邵羽身邊,也許邵羽真會永遠都是當初那樣。
不過,現在,看着邵羽這樣,謝思清卻有些迷茫了。
難道,還是該告訴他真相嗎?
心裏雖這麽想,表面卻依然說:“那個,如果真的不在人間,可能還有另個世界也未可知……只是我們沒有辦法察覺得到。基督教說,大家最終可在天堂裏再次相見……佛家也講六道輪回三世因果,今生的因來世的果,有緣的人總在身邊,今生你對他做的事來世将會有好的結果。所以,說不定死後或者來世真的還會在一起呢。”
其實謝思清同樣不信,但他發現對于失去親人朋友的人,這些話總是能有點作用。
邵羽怔了半晌,然後才搖搖頭:“不可能的。”
“……什麽?”
“總之,不可能的。”
謝思清覺得很疑惑。
之前曾經談過宗教話題,有次甚至就是同個話題,當時邵羽并沒說過不可能的,反而會說真的如此倒也不錯,好像真的這麽期待一般。
這句“不可能的”大概并不是指宗教裏的“天堂”或者“輪回”是不可能的。
那麽……是說即使有天堂或輪回,也不可能再次相見?
為什麽?
他做了什麽,才會覺得,不會去天堂?
他這一世又有了什麽樣的“因”,才會覺得,來世他們之間也不會有好的結果、不會再在身邊、甚至無法進入“人”這一道?
仔細想了一想,謝思清只覺得一陣涼意從腳底直竄到了頭頂。
放佛一盆冰水當頭澆了下來。
“不可能的”這四個字,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即使是聰明如鐘揚的人,都絕不會投以任何注意。
但是,偏偏是謝思清。
是當事人。
謝思清不知道,是自己這回真的敏銳,還是又一次不靠譜的腦補。
謝思清覺得更加混亂了。
最開始,他認為兇手是鐘揚。
再然後,覺得大概是池文越。
現在,邵羽突然有了嫌疑。
頭腦飛快地轉之時,謝思清突然想起一件事。
就是他一直覺得池文越殺人哪裏說不通。
現在他終于明白了。
池文越到他家來時,手裏拿着煙和打火機,因為自己并不抽煙,所以他直接帶着煙和打火機進了屋。
自己的被殺,明顯是有預謀的。
一個打算殺人的人,而且在進屋10分鐘左右就動了手,應該不會還要攥着這麽兩樣東西。
難道……謝思清只覺得眼前直發暈,難道,是邵羽嗎?
但是,只憑這個理由,實在有些勉強。
邵羽剛才說的“不可能的”其實可以有很多種解釋——比如,宗教都是胡說、死了就是死了,或者,他曾經做過什麽其他的事情,再或者……
其實沒有什麽真的證據。
至于鐘揚,沒有正面證明,也沒負面證明。
池文越呢,既有面證明,也有負面證明。鐘揚說他有些奇怪,但他進屋之時握着煙和打火機。雖然,兩邊說服力都是不太夠。鐘揚看着奇怪未必真的奇怪,煙和打火機也不是一定就不會拿着。
那麽,到底是誰?
鐘揚、池文越、還是邵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