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九月的最後一天,季劫所在的學校舉行了運動會,之所以選擇在這一天,是因為馬上就要放十月一七天長假,這段時間沒人有心思學習,不如直接辦運動會,讓學生們自己瘋去。
在運動會的前一天,季劫才想起自己也報了名。于是第二天他沒敢穿太多衣服,怕厚重的衣物會影響成績。
季劫上半身穿的衣服倒是多,裏三層外三層地套着,但下面只穿了一條銀灰色的運動褲。他腿本來就細,這樣看上去更覺得單薄,往哪兒一站,兩條腿長而瘦,過往的女生都忍不住回頭再多看幾眼。
那男生看起來白淨斯文,但脾氣與外表完全不符,此刻的他雙手插兜,低頭聽旁邊的胖男孩在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後,突然吼道:“傻逼啊你!”
他的訓斥突如其來,驚呆衆人。被訓斥的男孩自然是管天任了,聽他這話也沒生氣,好脾氣地笑了笑。
季劫看了他兩眼,有些不高興,說:“我替你跑。”
“不用啦,”管天任搖搖頭,“……你已經報了五十米和跳高了。”
原來今天參加男子三千米長跑的選手突然發燒,班裏一時間找不到可以替代的人,昨天就跟管天任說好了,讓他來替那個男生。剛剛管天任跟季劫提起這件事,不知道為什麽季劫一下子就怒了。
‘反正這個項目也沒想取得名次,班長你就随便跑跑,不用太在意。’外表看起來甜美可愛的女體育委員這樣對管天任說。
“三千米,你行嗎?”季劫沒好氣地瞪着管天任,說,“而且比賽時你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速度,沒練過太勉強。”
“我不會勉強自己的。”管天任保證道,“就慢慢跟在最後,提前适應一下,以後我們兩個晚上一起去跑步,好不好?”
“……”
季劫沒搭理他。
他臨出門時才想起有運動會這件事,急急忙忙換了運動褲,因為匆忙,穿得不認真,此刻褲腿一邊高一邊低,不是很整潔地堆在鞋邊。
管天任叫住他,然後彎腰幫他把褲腿整理好。
季劫頓了頓,問:“到時候我能替你跑嗎?”
“不行吧。”管天任嘆了口氣,說,“——我也想試一試。沒關系的。”
男子三千米,女子一千五百米,都是運動會最難推銷出去的項目,季劫深刻懷疑原本報名的那個家夥其實根本沒發燒,只是想單方面逃避而已。
但現在說什麽都沒辦法了。
季劫的五十米和跳高都安排在上午,盡管這兩個都不是他的強項,但還是前後闖入了決賽。
季劫人高腿長,跳高時助跑、用力一躍,後背式翻過去,完成動作流暢而輕巧。無論在哪裏都會吸引別人的目光。
此事的主角沒有意識到這點,他扯了扯身上的毛衣外套,在進入決賽時把外套脫了,裏面只有一件緊身的貼身衫,衣服似乎是量身定做的,把少年精瘦的腰身勾勒得淋漓盡致,大V領露出纖白而突兀的鎖骨,整個人顯得格外輕盈、英俊。不過季劫還是沒能跳過一米八,第一次是他身上略顯寬松的褲子把标杆撞下,第二次機會也沒把握好,在決賽被刷了下來。
跳高之後,這位高高瘦瘦、長相白淨的轉校生很快博得了衆人的眼球,無數外班的人指着季劫,問他們班的人,那個男生是你們班的?
嗯。
以前沒見過啊。
新轉來的。
叫什麽名字?
……
五十米相比起來就輕松多了,等季劫所有比賽都結束後,他走到管天任身邊,拿起自己的羊毛衫,一邊穿一邊說:“你比賽是什麽時候?”
管天任的實心球也在上午,但三千米要等到下午四點鐘。
季劫看了一眼時間表,就說:“那我們先回去吧,下午再來。”
管天任自然不會不同意,他收起兩人的東西,還是問了句:“怎麽了?”
“冷。”季劫用力跺腳。他常年運動,要他因為運動提高身體溫度比一般人難,加上一大早站在那邊等前面的人跳高,季劫冷得忍不住開始哆嗦,現在穿上衣服才好受了些。
回到家後,季劫脫了鞋子就往床上躺,他頭有點疼,在睡着之前,季劫模模糊糊地想,糟,可能又要感冒……
季劫昏昏沉沉睡過去,十一點的時候被管天任叫醒,起來後怏怏地喝了一碗番茄蛋湯,連烤鲅魚都沒吃,眯着眼又躺回床上睡覺去了。
因為季劫臉色平時就是那樣,管天任也沒發現他身體抱恙,只以為他是累了,沒敢叫他起床,收拾好碗筷,等到一點多該去學校的時候,見季劫還沒醒,就自己先離開了。
季劫一睜眼已經是三點半了,他做了一個噩夢,醒來時大汗涔涔,有些驚恐地摸着床邊,發現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
那樣空曠、孤單的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
季劫吞了吞口水,心情突然很糟糕。
他雙手後撐坐在床上,過了五分鐘才緩緩套上衣服。因為休息及時,季劫沒有上午頭痛得那麽厲害,也不再打寒戰,就想去學校看看管天任。他現在是真的把管天任當成朋友看了,雖然不能像信賴八槍一樣信賴管天任,但心裏覺得他是可以依靠的。
季劫磨蹭了一會兒,到廚房撿了兩塊涼了的鲅魚吞下肚,出門時已經三點五十,等他趕到學校,管天任的比賽似乎已經結束了,因為紅色的賽道上有進行班級接力賽。接力排在三千米後面。
于是季劫往他們班劃分的觀看區域走去,離得老遠就看見管天任站在旁邊的垃圾桶附近。
“怎麽了?”季劫看管天任臉色潮紅,眼神裏都是疲憊,身上的汗一滴一滴向下流,一邊問,一邊想用手抓管天任的手腕。
管天任卻向後退了一步,還沒說話就開始劇烈的咳嗽。
季劫在他向後的一瞬間就做出了反應,此時右手緊緊握着他的手腕,心裏想斥責他不盡力而為,跑個三千米把自己弄成這樣,但是開口時卻變成了:“你怎麽不叫我起來?”
管天任看他氣得瞪大眼睛,咳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還是哆哆嗦嗦地說:“我、看你……”
坐在旁邊的是一名穿着運動服的男胖子,看起來剛跑完接力,臉色通紅,一邊仰頭喝水一邊嗤笑:“廢物,連三千米都跑不下來,你他媽走回來都行啊,一分都沒得,丢臉。”
季劫聽得一愣,随即向旁邊看去。他看管天任這個樣子,以為肯定是跑完全程了。但就算沒跑完,這麽說也是太過分。
奇怪的是,周圍坐了那麽多人,沒一個上來幫管天任說話,要麽嘻嘻哈哈在聊天,要麽冷眼掃過來,看着管天任的眼神……
那種鄙視,不屑,讓季劫怒火中燒。
他知道管天任跟其他同學關系不好,卻沒想到關系這麽不好。
“我操,能跑就不錯了,”季劫表情異常平靜,握着管天任手腕的手指卻僵硬無比,“瞅你能耐那個逼樣。有種你來,沒種別叨叨。”
“你他媽說什麽呢?”高大的男子被季劫近似指名帶姓的罵了一通,不幹了,一下子站起來,氣勢洶洶地瞪着季劫。
季劫火氣更大,左手把右手的袖子往上撸,臉色蒼白冰冷:“我——”
更刺激人的話還沒出口,身後的管天任就上前一步将季劫的袖子放下,那是一種極為偏袒、維護的姿勢,就像是一位母親拂去兒子嘴唇上的鼻涕,動作自然而包容。
怒氣騰騰的季劫沒注意到管天任的動作,他做好了要跟那男生‘幹一架’的準備。就在這時,管天任摸了摸他的後背,用沙啞的聲音說:“季劫,我沒事。咱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