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季劫不喜歡一邊走一邊吃飯,實際上他吃飯的時候不喜歡做任何其他事,因為腸胃功能不好,如果吃飯時三心二意,可能會消化不良。

今天純屬是意外,之所以沒能在家吃早飯,是因為季劫早晨起晚了。他昨晚接近三點鐘才睡,今早管天任怎麽都叫不醒他,只好把早飯放在袋子裏,打算讓季劫在上學路上吃一點。

自己起不來床就算了,還連累管天任遲到,季劫心裏其實是有些愧疚,所以剛剛一直走得很快,現在停下來,咯吱咯吱嚼口中的蝦仁,說:“你上車,我帶你。”

按理說校園內禁止騎車,不過反正都上課了,小路上沒人,也沒什麽。

管天任有點輕微跛行,右腿好像不太能承受力量,走了兩步,說:“你先吃飯,不着急。”

季劫看似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管天任的右腿,視線在他膝蓋那邊停留了許久,咀嚼的聲音幾乎沒有,半天才做出吞咽的動作。他道:“你腿疼,為什麽不跟我說?”

“也、也不是那麽疼……”管天任說着,坐在季劫身後,摟住他的腰。

原來這兩個月管天任一直在季劫的陪同下健身,天氣好就出去跑,天氣不好就用跑步機,季文成陸陸續續給季劫買了各種運動器材,別墅裏的地下室簡直快變成一個小型健身房。設備是齊全了,可管天任體重基數大,在季劫的督促下每天按照他的計劃執行,時間長了,膝蓋就受到了傷害。

由于季劫自己習慣長跑,考慮到管天任的情況,已經把他的任務減半,卻沒想到還是出了問題。

盡管季劫口上不說,心裏還是愧疚的。偏偏管天任一句話都不抱怨,弄得季劫反而要唠叨:“跑不動了就停下來,非把自己跑成這樣,你智商是不是負二百五啊?”

剛來這裏的時候,季劫幾乎不怎麽說話。現在熟了,每天必定吐槽,毒舌起來簡直是口不擇言,管天任聽得一陣無語,心說難道不是你讓我咬牙堅持的嗎?不過其實內心裏也不怪季劫,只好溫和的笑笑,說:“我以後會注意的。這些天不跑了,行嗎?”

“……”季劫點點頭,“但是運動還是要有的。那明天開始游泳。”

聽了這話管天任臉都綠了。家裏倒是有個游泳池,但關鍵是那游泳池是露天的,大冬天,都結冰了,現在冬泳多冷啊?于是趕忙說:“我們還是練練仰卧起坐吧……沒腹肌怎麽游泳……”

季劫也只是跟他開玩笑。前院的泳池水太髒,徹底清洗就要兩三天。看到管天任那副擔憂但又不好拒絕的表情,季劫用力揉了揉管天任的頭發,然後說:“我吃好了,走吧。”

季劫挺大一個小夥子,吃飯卻像小貓一樣。早飯只捏了兩顆蝦餃,加起來沒有拳頭大。管天任看着手上剩了大半的蝦餃,滿面愁容。

其實季劫不是真的飯量小,他只是還不太餓。昨晚他熬夜到三點鐘,十二點就餓了,喝了兩大碗赤豆燕麥粥。

季劫是那種只要不早睡,第二天就絕對不能按時從床上爬起來的人,平時他也很少晚睡,那為什麽昨晚熬到那麽晚,而管天任也不勸阻呢?

因為季遠放假了。臨近春節,季文成終于同意讓楊懷瑾帶季遠出去玩,于是楊懷瑾把果果帶到自己家裏。

季文成管教季劫嚴厲,管季遠也不寬松,現在季遠上小學,是絕對不讓他碰電腦的,昨晚,季遠在楊懷瑾的幫助下用楊懷瑾的電腦與季劫視頻。這是三個月已來季遠第一次通過網絡看見季劫的身影。

電腦畫面扭曲了一會兒,季遠的臉就出現在屏幕上。季劫看着果果渾圓黑亮的眼睛,那眼睛與自己如出一轍,他的呼吸突然就停滞了。

那邊的季遠趴在床上,見到季劫後驢子一樣尖叫一聲,然後不停打滾,口中喊:“哥!哥!哥哥……”

聲音突然就哽咽了。

身後出現一雙手,突然摟住季遠的腋下,抱貓一樣把他從床上拉起來,讓季遠坐好,口中還說:“哎呀季小果,你坐好,再打滾我的床不能要了。”

那男人頭發柔軟,眉眼溫潤,正是季劫的好朋友楊懷瑾。

他們許久不見,有許多話要說,尤其是季遠,如果不是三點鐘小孩忍不住睡過去,估計能直接弄到天亮。

季劫想着季遠,不自覺又想到季文成。季文成最近可能很忙,一直沒給季劫打電話,聽說是出差了,但是到底去了哪裏,家裏人都不知道。季劫感覺到他忙是因為,季文成在十月從小島回來後想起季劫上下學的問題,急忙安排車輛和司機。但季劫不願意乘坐季文成安排的轎車,在學校門口像猴子一樣被人參觀,因此即使天氣變冷季劫也騎車與管天任一起上學。按照以往的慣例,這時季文成應該抛下手中的工作,一張機票飛過來,到季劫身邊,沉着臉訓斥一頓,拎着季劫讓他自己選一個司機,反正必須遵循季文成的安排。但這都十二月了,也沒飛到北京來管他。很是奇怪。

反正也遲到了,兩人慢慢走到教室。今天的早讀是英語,還不到老師上班的時間,教室裏沒人看着,不知道為什麽亂成一團。

等季劫他們走進教室,教室裏詭異的安靜了一瞬間,然後又繼續沸騰起來。

季劫覺得莫名其妙,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突然看到一張被人攢成一團、皺巴巴的紙。季劫沒在意,把書包放到椅子上,打開那紙團,随意瞥了一眼,立刻就明白那是什麽東西了。

他把紙團塞到書包裏,就聽到張宏起哄的大笑聲,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到處是竊竊的私語,季劫挑了挑眉,這時,教室門被打開了。

身材微胖的班主任夏老師走進來,兇巴巴的說了句‘吵什麽吵’,然後沉着臉,對季劫說:“季劫你過來一下。”

季劫站起身,就看到站在夏老師身後的曾永琪走進教室,她眼圈微紅,低着頭看也不看季劫,擦着他的身體走回自己的座位。

那張紙條是曾永琪的。這個身材肥胖的女孩因為長得高,所以坐在最後一排,離季劫不過三米的距離。季劫清清瘦瘦,眼神幹淨,長相驚人,吸引了班裏超過大半女生的視線。曾永琪也是女生,因為長得胖,雖然一直被班裏同學拿來跟管天任開玩笑,但從未談過戀愛,突然見到這麽一個俊美的男生,難免會心動。

但她也知道克制,沒傻到要去跟季劫告白。她只是把自己的喜歡悄悄埋在心底,沉默着,沉默着,只是把愛意悄悄表達出來,卻沒想到被其他人發現,并惡意揭露。

蜷在季劫書包裏的那張紙上,畫着一個懶散地趴在桌子上向外望去的少年,少年的每一根發絲都是用鉛筆細細勾勒出的柔軟線條,惟妙惟肖,格外動人。鉛筆畫下,寫着一些少女細膩的心思,粗粗一看都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而在這所古板而嚴謹的高中,早戀是最讓老師忌諱的事情。

季劫被叫出後,張宏看着坐在座位上低着頭的曾永琪,惡劣地笑,對管天任說:“腎小管,你老婆給你戴綠帽子了,哈哈。”

管天任沉着臉,盡管他沒圍觀事件的整體情況,卻也看出了大概。不知道為什麽心情非常不好。他伸手把自己桌面上的書拂到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滾你媽蛋!”

管天任突然喊了一聲,白淨的臉變得通紅,整個人像是困獸一般,處在焦躁失控的邊緣。

一向和善、好脾氣的管天任,突然這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班裏又重新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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