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未讀私信的小紅點消了下去, 贏果沒辦法把這些已經看見的事情當做沒有發生。

事實上, 從他去年5月最後一次甄選之後确定無法出道的時候, 如今的馮桑榆、李霜雲就已經和自己自然而然疏遠了。

于情，現在面臨質疑的jh新男團成員和贏果并沒有多堅固的戰友之情，李霜雲更是頂掉了贏果之前的主唱位置、是公司迫使他轉道改學rap的主人公。

除此之外, 其他幾個人只是jh急于搶占男團市場而匆忙推選出來，為馮桑榆、李霜雲當陪襯的“綠葉”罷了。

他們之中有jh花了力氣從音樂學院附中找來的好種子, 也有從每兩年一次的三大舞蹈大賽裏費心費力挖來的拔尖苗子，實力的确不缺, 只是配上jh的蓬勃野心就略顯單薄了。

于理，是jh的多重出道合同欺人在先，贏果付出了自己的代價逃離練習生合約的束縛在後。

jh藝人總監龐施想要打造創作男團，贏果有天賦有實力，在此之前的多次考核甄選也一直穩定在出道組。他陸陸續續向公司遞交了三首歌，确定正式通過的一首甚至被選用成為新男團的出道曲。

只不過被選中的興奮與激動的心情被龐施緊接而來的決定打得支離破碎——詞曲作者後面必須添加公司制作人和組合其他成員的名字。

直到今天, 贏果依然清晰記得龐施當時的語氣和表情。

他看向自己的時候，就像睥睨着微不足道的蝼蟻, 鋼筆随意敲擊桌面的聲音一下一下仿佛重錘擊打在自己胸口。

說出來的話似乎在空中化為千萬道利針, 将艱難站定在總監辦公室的贏果刺得千瘡百孔。

“只著你一個人的名字，誰會相信這是你獨立完成的歌？”

“無論如何，馮桑榆的人氣可以帶動‘創作’這個标簽，他的水平也可以培養, 你多幫幫他, 将來也能分分憂。公司的制作人也是一面盾牌, 可以幫助你抵禦質疑和诋毀、分擔壓力。”

“以後再多寫幾首歌，等作品質量和口碑都穩定下來再單獨放你的名字，這樣對你而言也是一種保護。”

贏果很清楚龐施話裏的內涵，他也很清楚公司對這首歌的重視：一首顯然會大紅大紫的歌加持在新團身上，用來換回大衆對jh制作團隊的重新認可真的太合适不過了。

以龐施為首的決策層必定會想方設法實現利益、價值的最大化，公司利益和名譽的面前，他們并不需要理會一個微不足道的練習生的感受。

但是對贏果而言，辛苦構思創作的作品不僅無法屬上原本該有的作者名，還要被迫給隊友艹人設，甚至要将一首顯然會紅的歌的大部分功勞拱手送給公司制作團隊。

這樣的對待讓他根本看不到将來“單獨署名”的希望。

此類操作一旦開了頭，讓公司、讓隊友嘗到了甜頭，恐怕之後更過分的“剝削”也會變得順理成章。

近在咫尺的出道機會在這一項原則面前都變得動搖起來了。

贏果頭一次慶幸自己提前登記了作品版權信息，并不是一竅不通一無所知的法盲，不需要想方設法還原手稿來證明自己第一作者的身份，但是緊接而來的版權拉鋸戰也讓16歲的少年難以一己之力抵抗。

明面上，jh态度強勢也不得不為版權而讓步，但是相應的，贏果這樣“不聽話”的練習生也不再适合普通的管理方式。

jh股東之子李霜雲空降出道組，贏果從主唱位“發配”到了rap位。

再然後，原本穩固的出道組開始了接二連三的人員變動，新加入的三個人看眼色自動站隊。

相當不融洽的重組并沒有迎來緩和期，公司關于出道曲的假意讓步被心高氣傲的李霜雲刻意在贏果面前說破。

直到這一刻，贏果再無留意。

面對因為李霜雲的一系列操作，而意外保留更多“證據”的贏果，jh無法再輕易打發。

jh按照業內普通歌曲版權收入程序買入贏果三首歌的版權，用額外的8%的版稅點交換詞曲署名欄裏的八個位置。

贏果則是用一份保密協議換回了自己的“賣身”合同。

***

似乎是“已讀”的标志刺激了發信人的積極性。

贏果的微博信箱裏陸陸續續又收到了不少私信，無一例外都是因為他“回歸”時機過于敏感、已讀卻不回應而惱羞成怒的謾罵、詛咒。

飯圈從來都不是個能夠以理服人的地方，大家只會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

贏果并不想理會這些人。事實上，如果說誰更加擔心那些咒罵和質疑，那一定不會是他。

保密協議是雙向約束的，比起原本就因為dct選秀而熱度飙升的贏果，jh才更應該提防底牌被求石錘的粉絲們揭光。

這些內容惡劣的私信雖然讓人不爽，但事實上對贏果造成不了什麽傷害，他甚至還覺得可笑至極。

馮桑榆、李霜雲他們遭受質疑，尚且有忠心耿耿的粉絲比各大公關公司率先找到贏果頭上，各種威逼利誘試圖讓他屈服，甚至是出面澄清。

但是這件事情實在是無法反轉，因為粉絲追求的澄清才是真真确确的事實。

天下間還有比這更加好笑的事情嗎？

距離jh新團預告發布12個小時，“創作男團”标簽的質疑聲越來越大。

下午4點，一天之中的流量高峰期之前，jh的公關組上線了。

新團官博釋出一段成員在工作室的視頻，視頻內容是馮桑榆和李霜雲一邊聽着demo的其中一小段，一邊商量着修稿。

也許是為了保存新歌的新鮮感，整段視頻沒有聲音，恰好也吻合了拍攝者隔着錄音室的隔音玻璃的站位。

但是此時此刻，聲音已經不再重要，因為這首歌遲早都是要公布的。

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粉絲振振有詞：清者自清！

這一手相當有輿論指向性的回應成功讓粉絲們迎來了“沉冤昭雪”的歡喜，瞬間爆炸的點贊、評論和轉發恨不得讓全天下一起感受jh新團的委屈。

與此同時，之前還在觀望的一批營銷號跟着下場。不管是刻意的還是不刻意的，此刻都已經決定好了站隊，開始“各為其主”。

一個半小時後，#敢飛demo#話題閱讀量破2000萬，即時讨論熱度眼看着就要标上紅“爆”。

然而jh公關組宣發組依然沒能安心吃個晚飯。

晚間6點，一個普普通通微博用戶的動态被頂上熱門，群衆們自發的浏覽力量将jh維持了兩個小時不到的局面輕松打破！

對方甚至只是個十分鐘前因為微博熱搜才剛剛開始了解dct的普通群衆，看到#打籃球吃炸雞#的視頻，後知後覺才知道自己好些天前帶着孩子出門散步拍到的幾個小夥子是誰。

[@妞妞沖鴨：崽崽一直鬧着不肯回家，要看小哥哥們打球呀，現在終于知道這幾個小哥哥是誰啦！ →妞妞沖鴨的秒拍視頻]

“媽媽我也不要回家了，我要在籃球場看小哥哥打球qaq”

“所以這是三局兩勝嗎？恭喜dct先得2分順利贏得本場比賽！”

“雪橇組喜歡玩球鑒定完畢，還有什麽疑問嗎？”

“龐老板今天氣得少吃三斤肉，打籃球搶一次熱搜就算了，上周打籃球的視頻翻出來又搶一次哈哈哈哈哈哈！老天鵝不讓腳滑新團紅！”

“幾個男孩子打籃球有什麽好看的？我也就看了五十來遍吧。怒舔果子小腿！今晚請務必和我披頭散發大戰三百回合！”

“還好我把雞籠提過來了，騷雞太多簡直捉不完惹！”

楊禹靠在床沿笑得整張床都在震動，他現在和普通吃瓜群衆沒什麽兩樣，一邊看dct的粉絲集體發/浪各種捉雞，一邊又時不時看看腳滑的公關進度，忙得要命。

“放個視頻我還以為自己耳機出問題了，一點聲音都沒有，誰知道他們說了什麽。”

李杳随口答道：“要澄清就堂堂正正來嘛，這麽欲蓋彌彰是搞什麽？做給粉絲看？”

就像某些被jh新團粉絲稱為杠精所留的評論：

這個視頻只能證明他們去過工作室，并不能證明他們在改的是《敢飛》。鏡頭不拉近不給看字，全程靜音不放聲音，誰知道他們在哔哔啥？

事情進展如何暫且不論，至少此時此刻jh新團是紅的，出道曲預告也的确是吸引了很多人的興趣，大衆也在期待着jh制作團隊全新的表現。

至于能紅多久、能紅到什麽地步，有jh運營偶像歌手團隊多年經驗在，勢必也會想方設法穩住股價。

無論這個團紅不紅，贏果都不會和他們有公開關聯。

無論視頻裏的兩個人如何更改稿件，《敢飛》這首歌也依然是原來的樣子。

jh不僅會想盡一切辦法堵住那些試圖挖掘第一作者的通道，還會主動為贏果公關掉試圖爆出他過往所屬的營銷。

也正是由于這一點，贏果才能肆無忌憚、沒有後顧之憂地在dct中展現自己。

不會爆的話，他大可以安安穩穩掙自己的出道位。哪怕有朝一日真的爆出來，那麽受害者身份的贏果，也是絕對的占情又占理。

至于幾斤幾兩一清二楚、本來就有名無實的jh家的創作男團，那就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進步”到讓公司停止網羅不知名詞曲人、拿錢非法買署名權了。

無論jh新團能在今後開創怎麽樣的局面，他們努力拼搏制造的營收裏，總有那麽不多不少的一部分，會進入到贏果的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