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鋼琴

“三十七度二,燒都退下來了。”陸振舉着耳溫槍給她叮了一下,長出了一口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有就說出來,不然等會開始錄了可沒那麽容易搞早退。你缺席兩天節目組那邊意見挺大的,還有說你擺架子的呢。”

夏晚木慢騰騰地從床上下來,接過小劉遞來的衣服正要去衛生間換上,聽了這話倒是笑了兩聲,語氣冷冷的。

“熱度名氣要什麽沒有,哪來的架子,我又不是郁天後,想擺架子也沒那個資本。”

又來了,男人翻了個白眼,很識趣地閉上了嘴。如果說受傷之前夏狐貍在有關某歌後的事情上還能保持一丢丢的客觀與冷靜,受傷之後那個名字就已經變成了**桶,一提就炸,一點就着。就算壓着不說,她自己也三兩句離不開那個人,一談起來身上直冒黑氣,大冬天的簡直讓身邊的人雪上加霜地發冷。

從小狐貍變成小怨婦了,一點也不可愛!陸振背着人撇了撇嘴,心裏很沮喪。但不管怎樣,漂亮臉蛋擺在那裏總歸是養眼的,他欣賞了一番換好衣服走出來的小怨婦,心裏頗有一種看女兒的自豪感。

“手套帶着會不會不舒服啊?傷口那裏悶嗎?要不要紗布再纏松點?頭還暈嗎?等下要弄八個多小時,要不要買點提神的藥?龍精虎猛油?”

真怕這小祖宗哪裏又磕着絆着了,倔強又固執的人總是招人心疼的。陸振迎上去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倒真覺得自己是苦口婆心的家長,哪哪都有操不完的心。

“走吧,要遲到了。”

聲音還帶點嘶啞的人完全沒有聽他講話,自顧自擡腿就往外走。陸振在後面跺了跺腳,也舍不得發脾氣,帶着一顆老媽子的心追了上去。

他還真是懷念剛認識沒多久的小狐貍,客氣有禮知情識趣的,簡直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可惜那都是過去式了,沒想到養熟後會變得跟叛逆期的青少年一樣,也不愛理人就喜歡耍性子,真是天不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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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到電視臺的時候已近午時,學員們的訓練室外冷冷清清的,房裏傳來熟悉的樂器聲。她推開門,二十幾個女孩子圍着房間中心一架三角鋼琴坐了一圈,而郁清歌坐在琴凳上,流暢動聽的音符正一連串地從那雙靈巧的手下淌出來。女孩子們有注意到她進來的,紛紛向她問好,有幾個膽子大的還笑嘻嘻地驚嘆一聲,眼睛亮亮的盯着她的衣服看。

“夏導今天好帥氣啊,走嘻哈風嗎?手套好酷。”

琴聲停住了,郁清歌的手仍停留在鍵盤上,微微弓着背,一雙眼睛緊緊地盯了過來。她移開視線,微笑着和姑娘們打了招呼,一雙手下意識地往背後藏了藏。

“老師身體恢複了嗎?聽人說你這兩天生病了來不了,現在好些了嗎?”

這些孩子不摻雜任何東西的純粹的擔憂讓她心裏暖暖的,她點點頭,很自然地走到人群裏也坐了下來,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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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見你們這麽熱熱鬧鬧的,琴聲別停啊,我也享享耳福,繼續吧。”

她嘴上說着奉承某人的話,實則眼神一刻也沒往鋼琴那邊去,只是和周圍的女孩們互動着。她知道郁清歌一直盯着她,卻全當沒有看見,連一點回應都不想給。

“夏老師不來露兩手嗎?想看你坐在鋼琴前的樣子。”

坐在不遠處的葉其臻忽然發了聲,夏晚木瞥了一眼,有些頭大。她知道這小姑娘是想給她多制造一些露臉的機會,或許這其中也有盛皇高層的示意在,但與郁清歌的接觸能少一點是一點。她望着凳子上那人依言挪出的半邊位置,心裏的抗拒感越發強烈起來。

“我?還是算了,我彈琴也就是個三腳貓功夫,上不來臺面,只有做個觀衆的份。”

她擺擺手,臉上的笑容客套到連自己都覺得虛僞。

“夏老師也太謙虛了吧,郁導剛剛還說你是她的鋼琴啓蒙老師耶,彈一個嘛。”

“是啊是啊,彈得好不好不重要啦,老師你彈琴的樣子肯定很蘇,來一個來一個!”

夏晚木舉起右手很無奈地解釋:“我手弄傷了,沒法用力,真的彈不了啊。”

底下的小姑娘們不依不饒,難得在這個時候團結一心,牙尖嘴利地繼續誘哄着。

“那不如和郁導一起彈啊,你上左手她上右手嘛。她剛剛還說你們以前經常這麽玩呢。”

她終是忍不住瞥了眼郁清歌,在那人熱切的眼神中一下子忘記了并不牢固的恨意,思緒有一瞬間飄到了遙遠的從前。

是有這麽回事的。大概就在剛和郁清歌交好後不久,某天上聲樂課的時候老師臨時有事,把她們兩個撇在了教室裏等着。那個時期正值她自信心萎縮,在各種訓練課上被頂着光環的學霸隊友吊打,自尊心在崩潰的邊緣要裂不裂,亟待能有個機會展示一點屈指可數的長處。因此她摸着那架鋼琴心血來潮,很堅決地把郁清歌拖到了琴凳上玩了好半天。

那些場景一幕幕的清晰如昨日,她記得郁清歌頭一次表現得束手束腳的,很笨拙地伸出一只食指在雪白的琴鍵上一下一下按,可愛得要命。

“你有五個指頭啊笨蛋,幹嘛就按一個音?”長方形的皮制琴凳上剛好能坐下兩個人,她抓着郁清歌的右手,将那一根根修長的手指都捏到合适的弧度,“保持住哦,你看,這樣合起來得成一個球形。”

她擡起自己的左手,五指彎曲扣了上去,指尖相觸,感受着另一個人的溫度。

“等下彈琴手不要塌,這樣好使力,樣子也好看。”

她覆着郁清歌的手放在琴鍵上,調整了一下,手上微微使力下壓,混亂的琴音響了起來。

“現在從大拇指按到小指試試。”她拿開了手,用鼓勵的眼神看着微微漲紅了臉的人,“別不好意思嘛,我剛學的時候也是這樣啊。”

郁清歌沒有看她,只是專注地盯着自己的手和琴鍵,照她說的做了下去。

空曠的教室簡單的音階一遍遍響起,沉浸在新奇情緒裏的人垂着頭很認真,因此也就錯過了來自身旁的溫柔視線。等終于把doremifaso按夠了,郁清歌轉頭看過來似乎是想詢問接下來怎麽做,卻正好對上她灼灼的眼色。

也許那個時候暧昧的種子就早已發了芽。像被強光刺了眼,兩人不約而同地別開了頭,臉上都燙的厲害。

“你……你喜歡彈鋼琴嗎?我可以教你一點。”她慌亂地起了個話題,馬上想到自己蹩腳的水平,趕緊補充道,“只有一點啦,我自己也學的不好,到現在可能都忘得差不多了。”

郁清歌低低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敷衍還是認真的。

夏晚木撓了撓臉,偷偷地又瞥了眼身旁的人,右手放上鍵盤随意彈了幾個音,嘴上很正經地說道:“可惜宿舍裏沒有鋼琴,平常只能教你識下譜子,要彈只能到公司練習室了。不過也有很多簡單的曲子不需要認譜的,把琴鍵位置記住就行了。”

她心不在焉地彈了四小節《小星星》,腦子裏滿是郁清歌細長的眼睫,以及遮在下面比星空深邃的眸子。

她是意不在此的,但沒想到,前後也就幾秒的功夫,一模一樣的旋律響了起來,半點磕絆也沒有,流暢得很,連指法也像直接複刻了一遍。夏晚木睜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

“你……你這麽厲害的嗎?”

小時候鋼琴還算個特別稀有的物種,到夏家來玩的小朋友們看到她的立式雅馬哈鋼琴總忍不住好奇,上手摸摸什麽的都是常有的事。她也曾自告奮勇教這些門外漢按幾首簡單的曲子,像這樣看她彈一遍就能完完整整記住位置和指法的人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算是頭一遭了,即使只是3歲小童都能哼出調調的《小星星》,她畢竟也彈了四小節,郁清歌就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就記住了?

她簡直都把之前的羞澀和尴尬忘記了,一心只想确認這個人到底是碰運氣還是真就是過目不忘。

“你再來一遍。”

郁清歌看了看她,果真又再來了一遍,這一遍也依然是挑不出刺,跟她彈出來的一模一樣。

夏晚木半張着嘴,心态出現了細微的變化,看向旁邊的人的眼神裏帶上了**裸的崇拜。

“你太厲害了吧,怎麽做到的啊。”

“只是記性好而已。”

“這哪是記性好就能做到的啊,你挺有天賦的,小時候怎麽不學點什麽樂器之類的呢?”她啧啧舌,盯着某人修長的五指有些嘆惋之意,“條件那麽好,真是浪費了,你爸媽都沒想培養你的興趣愛好嗎?”

郁清歌聞言收回了手,垂着頭表情淡淡的,低沉的聲音透着絲冷意。

“沒空去學那些。”

夏晚木沒發覺她語氣裏的不對勁,一頭熱地抓起她的一雙手,好像自己已經變成了未來鋼琴大師的啓蒙恩師,興奮得不得了:“那現在學也不晚!我來教你,從明天起就開始,先學着認譜,然後再來這裏實戰!”

……

是時間過去太久了嗎?連回憶都開始泛黃起皺,帶着一點眼淚的味道。她終于敵不過身邊年輕的女孩子們一波強過一波的哄鬧,被推着坐上了琴凳。肩膀挨上了另一個人的手臂,這個場景如此熟悉。

那些在空白的紙面上畫五線譜描音符的日子終歸是走遠了,她望着黑白琴鍵上那人标準漂亮的手勢,低着頭自嘲地笑了笑。

作者有話要說:  手長有用嗎

還不是得躺下做受哦

——來自小手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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