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會議室裏的氣氛幾乎快要凝固，直播将在五分鐘後開始，這會兒大家都默默忙着自己的事情，誰也沒說話。
自從進了會議室夏總的臉色就沒好過，樊岳坐在他身邊多少也有些拘謹。
回想起剛剛在樓下這人親自替他解圍的場景，樊岳心裏總有點別扭。
——“不是，對吧？”
夏謹呈垂眼看着他笑的模樣那會兒像是一道光一樣晃着他的眼，那一瞬間除了點頭說“是”，樊岳想不到任何其他的方式來回應。
夏謹呈這個人，真的是有一種奇怪的魔力，讓人始終都無法忽略。
樊岳看了身旁那人一眼，終于還是開了口：“夏總。”
原本冷着臉的夏謹呈聽他叫了自己一聲，漫不經心地擡起眼來看他，“怎麽？”
“剛才，謝謝。”樊岳朝他笑着這麽說，心裏多少還是有點緊張。
雖說藝人的私生活公司一般不會幹涉，但在戀情這方面大部分還是會有硬性要求的。
樊岳當初就是因為公開出櫃，還大方表示自己有喜歡的人，最後被經紀公司解約，一分錢也沒拿到。
所以他也是後知後覺，那天夏謹呈沒頭沒尾地問他有沒有談過戀愛，估計就是因為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那會兒卻還警惕地不想跟人家說實話……
“不用。”夏謹呈的聲音冷不丁打斷了樊岳的思緒，“我以為你的演技足夠應付這些，看來還是跟那天一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慢悠悠的，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可語氣裏的失望卻沒有半點的掩飾，像是一盆冷水一樣直直地從樊岳的頭頂潑了下來，一股子濕冷。
那天？樊岳難以置信地看向他，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心不由猛地一沉。
他認識夏謹呈的時間并不長，這人說的那天是哪天？如果是和剛才的事情有關——
難不成夏謹呈什麽都知道，那天也看到了裴清？
得出結論的那一刻，樊岳只覺得自己此刻像是赤身.裸.體地坐在那人身邊一樣，那種感覺簡直讓他快要窒息了。
“所以你——”
“夏總，”樊岳剛想開口，就被剛剛進來的總裁助理給毫不留情地打斷，“直播還有兩分鐘開始，記者那邊已經打點妥當了，現在都等在外面，要請進來嗎？”
夏謹呈點了點頭，付至華又快步出去把記者們都給叫了進來。
樊岳眼看着一群記者拿着相機魚貫而入，眉頭不由得緊皺。
不過好在這些人并沒有像剛才在樓下那樣“熱情”，反而是都默默找了角度架起機子，等着直播開始。
他松了口氣，偏頭看向身旁那人，心情複雜得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調整狀态。”夏謹呈的提醒讓樊岳回過神來，他咬牙做了兩次深呼吸後才端坐好。
這人說的對，只要是在工作的時候他都不該被個人情緒所影響，這是身為一個演員最重要的職業素養。
直播很快開始，首先是主持人出場介紹直播的內容，鏡頭随後才轉向樊岳他們這邊。
不得不說今越娛樂在與他簽約這件事上确實很用心，請來的主持人是這兩年在直播界廣受好評的良心主播梁粵。梁粵向來是以幽默風趣又直戳人心的語言為特色，所以直播一開始氣氛就跟着活躍了起來。
有這樣一位主持人時刻調節着氛圍，樊岳的狀态也自然而然地有所好轉。
“大家好，我是演員樊岳。”他朝着鏡頭笑了笑，眉眼彎起來的時候很有親和力，如果放在十年前絕對會贏得一片尖叫聲。
可現在的大家似乎并不買賬。
直播間裏彈幕飛速地刷新着，愣是沒有一句好話。
【卧槽真要簽？？？】
【搞不明白這種人為什麽會有經紀公司要，為了炒熱度嗎，惡心】
【今越娛樂藥丸】
【fy必糊fy必糊fy必糊fy必糊fy必糊fy必糊fy必糊】
【太惡心了，請今越娛樂改名gay娛樂（嘔吐）】
【打卡，見證歷史時刻】
【竟然請了梁粵當主持人，為主持人祈福（蠟燭）】
……
樊岳離着屏幕較遠，再加上刷新速度過快，他根本看不清上面的字。
可梁粵做這行是專業的，自然能夠及時捕捉到彈幕上的關鍵詞，這會兒臉上的笑容不由僵了一下。
其實他在接這活之前也考慮過這樣的情況，畢竟樊岳的負面影響過大，這很有可能牽扯上他……偏偏他又欠夏謹呈一個人情，今越娛樂也能夠給他不少的好處，他沒理由放棄這塊到嘴的肥肉。
這麽想着，梁粵趕緊笑着岔開了話題，“旁邊這位一直低頭玩手機的帥哥不自我介紹一下嗎？”
突然被cue的夏總愣了一下，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朝着鏡頭點點頭，“今越娛樂，夏謹呈。”
果然夏謹呈一出場，彈幕的氛圍立馬和諧了。
【夏總好帥！】
【年輕帥氣又多金，這簡直現實版的李甜甜？】
【抱走老李我們不約】
【卧槽這顏值不出道可惜了！】
【夏總你還簽什麽藝人，自己出道不香嗎？】
【我又可以了！扶我起來我還能生（色）】
【不香，是我不讓我老公出道的】
【幾個菜啊（狗頭）】
……
樊岳忍不住看了身旁那人一眼，見夏謹呈又低下頭去看手機，心頭不由得發緊，生怕心情不佳的夏總突然反悔來一句“不簽了”扭頭走人。
但好在夏總很有職業操守，從直播開始都還算積極地配合着，只不過他經常低頭盯着手機皺眉，像是在忍耐着什麽。
簽約儀式的流程還在繼續走着，等到了該簽合同的時候，彈幕突然又開始罵罵咧咧，滿屏幕的“惡心”刷了起來。
這次就算是樊岳眼神再不好，也還是看到了。
他倒也沒有多不開心，都是小場面。但他怕的是簽約儀式會被影響，一旦夏謹呈有了遲疑，這次的簽約就——
在衆多的兩字彈幕中忽然刷過去了一條長的，被襯托得格外顯眼。
【夏謹呈V：你行你來，看我簽不簽你】
緊接着就有一串禮物被刷上來，那些“惡心”的彈幕瞬間被頂了上去。
【卧槽，剛剛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東西摻進來了？？？】
【我瞎了？夏總親自下場撕？】
【？？？？？？】
【有錢就是剛】
【奇怪的cp增加了（狗頭）】
……
禮物是付至華以公司的名義刷的，夏謹呈的那句話樊岳也看到了，而且每個字都清清楚楚。
他一直在等這場直播的結束，卻從指望着會有人站出來替他說些什麽。
可是身旁這人……
“別看了，簽字。”一只大手把合同推到了樊岳的面前。
上面某人龍飛鳳舞的簽名映入眼簾，樊岳握着筆的手緊了緊。
這一次，他不會再辜負任何人了。
不論是自己，還是身旁那個。
“好的，今天的直播到這裏就結束了，希望兩位日後合作愉快……”梁粵在做最後的收尾，這會兒鏡頭已經全部轉向了他，在一旁坐着的樊岳默默松了口氣。
付至華走過來跟夏謹呈說了句什麽，那人擰了擰眉頭站起身來。
“一會兒會有新經紀人來見你。”夏謹呈朝着樊岳撂下這麽句話轉身就出了會議室。
直播很快結束，樊岳跟衆人道了句“辛苦”，目送着他們陸續出了會議室，只剩他自己坐在那兒等着新經紀人的到來。
其實從進了辦公樓，何喬僑就沒再露面，樊岳被夏謹呈安排得明明白白，都沒來得及問何喬僑去了哪兒。
這會兒忽然有人推門走了進來，那人穿了一身淺藍色的小西裝，胸前的工作牌跟着走路的動作輕輕晃動。
何喬僑徑直走到了樊岳面前，把文件夾遞了過來，“小岳，這是給你安排的接下來兩周的工作，你看一下有沒有需要調整的。”
樊岳愣了一下，“姐？這……”
誰知道何喬僑朝着他笑了笑，伸出一只手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好樊岳，我是何喬僑，從現在開始将擔任你的經紀人一職，祝我們合作愉快。”
樊岳的目光落在了她胸前的工作牌上，上面的“今越娛樂”四個字明顯得晃眼，看得他直皺眉頭。
見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何喬僑還是沒繃住，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一下，“臭小子，你就不能先跟我握手再去想別的啊？我手這麽一直舉着很酸的好吧！”
樊岳這才回過味兒來，“所以，他們把你也簽了？”
“對啊，”何喬僑把文件夾往他懷裏一塞，幹脆拉了張椅子在他旁邊坐下，“夏總聽說我是你表姐，特意簽了我，讓我繼續擔任你的經紀人。他說這樣你就不用換新的經紀人了，少了适應跟磨合的過程，也能夠更快地投入工作。”
這理由倒确實像夏總的口吻。老板麽，總希望員工能給自己多掙點錢。
樊岳點點頭，垂下眼去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表。
“明天給你安排了時尚雜志的寫真拍攝，後天安排了記者會，正式宣布一下複出，然後差不多再呆兩天就能進組了。”何喬僑在一旁這麽說着。
“進組？”樊岳擡起頭來看她，“什麽組？”
他之前參加過的試鏡就只有《星海》一個，難不成是——
“你一直想演的《星海》啊。”何喬僑給他指了指工作安排上的那一條，“自己看。”
“飾演《星海》男二號陳黎逍”的字跡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看得樊岳一怔，“怎麽會是陳黎逍？”
何喬僑聳了聳肩膀，“這事你可不應該問我，應該問一問導演。說不定是你試鏡的時候表現太出衆了，人家導演就想讓你演男二。再說這部劇裏你最喜歡的不就是陳黎逍這個角色嗎？”
樊岳：“……”
這話倒是沒錯，《星海》的整個劇本樊岳都看過了，還特意去買了原著。在他看來，整個故事中所有的角色裏只有陳黎逍的人設最為複雜多面，也是最能考驗演員演技的。
他喜歡挑戰自己，也很喜歡這種有故事的人。
可是這個角色早就已經定了當紅小鮮肉赫程，臨近開機更換演員實在是有點讓人難堪。
樊岳倒是不怕什麽，但赫程就不一定了。
“我沒記錯的話，這部劇今越有投資吧。”樊岳微眯了眯眸子，看向身邊那人。
何喬僑的表情略有僵硬，“額……大概？”
要是這麽說的話，他大概就知道了。八成是看到他簽約了今越，這才忍不住過來巴結，又或者是夏總……
對，夏謹呈應該也不會忍受自己唯一簽約的藝人上來就演了個沒什麽鏡頭跟臺詞的小配角。
這麽想着樊岳忍不住垂下眼笑了一下，拿着文件夾就要往外走。
“哎，你去哪兒？”
樊岳只晃了晃手裏的文件夾，頭也不回，“去謝謝夏總。”
樊岳到總裁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正好付至華從裏面出來。
他看到樊岳走過來，忍不住直擰眉頭，“夏總正在裏面跟客戶談話，你有事可以先跟我說或者找你的經紀人溝通。”
“我——”樊岳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衣兜裏一陣振動。
是林冽打過來的電話。
樊岳又看了一眼總裁辦公室緊閉着的大門，最終也只是朝着付至華笑着點了下頭，轉身走了。
他到了一旁的茶水間。這會兒公司裏的各位都忙得不可開交，茶水間裏寬敞又安靜，樊岳也就沒顧及那麽多，直接接通了電話。
“喂？”
“樊哥，我看到熱搜了，你真跟今越娛樂簽約了？”電話那頭林冽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并沒有多麽高興。
樊岳大概能想象得出來這位大歌星沉着一張臉皺眉頭的樣子，不由得笑了兩聲，認認真真地回答：“是，真的，我現在就在公司。”
“雖然我很希望你能夠找到不錯的經紀公司，但是今越娛樂是夏氏名下的，新上任的總裁才二十五，比我年齡還小，我總覺得不靠譜。”
林冽的擔心樊岳能夠理解，但是到底靠不靠譜也是要接觸過才能知道的。
更何況通過這幾天的相處，他發現夏謹呈有着年輕人少有的成熟感，尤其是在工作方面，要求更是相當苛刻，也難怪今越娛樂在他的管理下有國內黑馬之稱。
樊岳笑了笑，“放心吧，他比你想象中的要成熟。”
“真的？”林冽半信半疑。
樊岳：“要不你回國自己來看看？”
“快了。”林冽嘆了口氣，從聲音都能聽得出來他的疲憊，“這次的亞洲巡回演唱會可給我累夠嗆，每天除了坐飛機，就是在去坐飛機的路上。我決定過幾天回國以後，在國內的工作都不坐飛機了，真要吐了。”
“那你先回國再說吧。”樊岳笑着搖了搖頭，擡眼卻對上了一對澄澈的眸子，忍不住一怔，一股子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那雙眼睛眨了眨，“你就是我哥手機壁紙上的那個人吧？”
林冽聽到這邊有其他人的聲音，忍不住問了句“怎麽了”，樊岳回過神來，“我先挂了，等你回國一起吃飯。”
結果電話那頭林冽還沒來得及說句拜拜就被挂斷了電話，對着手機愣了半天才皺着眉頭嘀咕了一句：“樊哥你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而這邊的樊岳正望着面前的男生發怔，“我們是不是見過？”
這雙眼睛他似乎在哪兒見過，莫名地熟悉。
那人搖搖頭，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有個梨渦：“怎麽會？我才回國，都沒出過家門。”
确實不是。樊岳趕忙正了臉色，“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沒事。”男生笑着朝他擺擺手，兀自走過來接了杯咖啡。
樊岳忍不住把人打量一番。
他個子不算高，臉頰上還有點嬰兒肥，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聲音也是透着一股子活潑可愛的勁兒，估摸着年齡也就十六七歲，還是個孩子。
“說真的，你就是我哥手機上的那個人吧？”他偏過頭來問。
樊岳不明所以，直皺眉頭：“你哥？”
那人端起咖啡朝他擡了擡下巴，笑着說：“喏，就在你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