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眼看着夏謹呈的名字顯示在手機屏幕上，樊岳頓時有點頭大。
林冽見他半天也不接通，起身作勢往廚房走，“那個……湯我再去給你熱一下。”
樊岳想攔人，奈何林冽走得忒快了點，沒能攔住。
樊岳嘆了口氣，他倒不是想讓林冽回避，畢竟這麽多年的朋友了也沒必要藏着掖着，更何況他跟夏謹呈也不是需要避人的關系。
他這會兒猶豫也只是因為單純的不想接。
手機屏幕上的名字終于看得樊岳沒了脾氣，他無奈按下接通鍵：“喂，夏——”
“你所謂的朋友是哪位。”電話那頭的人開門見山，連客套的時間都沒給他。
聽着夏謹呈的語氣不怎麽好，樊岳怔了一下，“夏總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夏謹呈頓了一下，後知後覺沒能克制住自己，這會兒也只得沉聲打着圓場：“你才剛複出，正在風口浪尖上，公司有義務保證你的安全。”
“……”樊岳沒說話，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處境，但就是不想跟夏謹呈有過多的親密接觸。
這人讓他有過太多恍惚了，也怪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控制自己的心思，所以只能選擇手動與夏謹呈隔離。
“樊岳？”電話那頭的人叫他。
樊岳“恩”了一聲，嘆口氣說：“那就派人過來接我吧，夏總不必親力親為。”
夏謹呈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認真思考他的話，又像只是單純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總之最後樊岳聽到那人答應了一聲“好”，電話就被挂斷了。
他忍不住皺眉。
聽到客廳沒了聲音，林冽才端了碗湯從廚房出來，“來吧，再喝一碗。”
樊岳果斷拒絕：“喝多了上廁所，不了。”
這倒是。萬一記者發布會進行到一半這人尿急，樊岳的名字估計要以另一種形式高高挂在熱搜前排了。
林冽聳聳肩膀，只能自己把湯給喝了。
他這會兒能看出來樊岳心情不怎麽樣，也就沒打算多留。
正好經紀人打來電話一通責備，林冽剛好借機脫身。他叮囑了幾句好好養病的話，戴上帽子跟口罩匆匆走了。
屋裏又靜了下來，樊岳對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坐了片刻，覺得身上的汗落了，腦子也沒那麽昏沉了，直接起身去洗了個澡。
熱水流從頭頂傾瀉而下，模糊了他的視線和聽覺。
樊岳直直地站在花灑下，半晌都沒動彈。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雨夜，他飛快地走到宿舍樓下，卻見那人搬着行李下樓，在看到他的時候只動作頓了一下，連句話都沒有。
像樊岳這種人，去喜歡一個人需要付出很大的勇氣。他那麽努力，堵上自己的未來也想要給那個人安全感，可那個人卻在緊要關頭選擇了逃跑。
那他的努力還有什麽意義？
什麽都沒有了。
樊岳抹了把臉，順勢把濕噠噠貼在額頭上的頭發撩到腦後。
“夠了……”
來接人的車停在樓下，樊岳收拾完下樓的時候心情比想象之中的要更平靜些。
做這個決定他用了十年，大概是這個準備期過于長了，等真正到這一刻的時候他反而有些木然。
黑色的保姆車車門緩緩打開，樊岳準備上車的動作頓了一下。
夏謹呈偏頭看他一眼，“愣着做什麽，上車。”
這人說話的語氣不善，樊岳從中聽出了幾絲危險的味道。
樊岳沒說話，迅速貓腰上車，坐在了夏謹呈身旁。
車門關上，一聲悶響。
氣氛沉重又有些尴尬。
“夏總和樊哥要不要喝點東西？”坐在副駕駛的田沅笑着回頭往這邊遞了兩瓶低糖飲料。
夏謹呈淡淡看她一眼，沒動。
倒是樊岳不好意思讓一個剛工作的小姑娘尴尬，伸手把東西接了過來，朝她笑了一下，“謝謝。”
田沅臉上的表情頓時沒那麽尴尬了，轉而一臉擔心地看向他，“樊哥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我聽喬僑姐說你今早發燒了……對不起，是我的失職！我是你的助理，應該時刻注意你的身體和行程的，我……”
看着小姑娘這麽委屈，樊岳心裏有點不得勁，畢竟這事他本來也怪不上別人。
正準備開口說點安慰的話，就聽到身旁那人的聲音冷冽，響在耳邊。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田沅一雙眼睛淚汪汪的，“夏總，我……”
“與其做這種無用功，不如想辦法完善自己，避免重蹈覆轍。”夏謹呈這話是對田沅說的，可目光卻是在樊岳身上繞了一圈。
小姑娘不敢再說些什麽，乖乖回過頭耷拉着腦袋再沒吱聲。
倒是樊岳細細思量着那話，心沉了沉。
車裏一路無言。
直到樊岳下車，他都沒有問夏謹呈為什麽還是親自跟來了，也沒有問這人到底為什麽會這樣生氣。
那人也一樣沉默。
發布會大廳就在一樓，所以在他們來之前這一層就已經被清場了，是夏謹呈的一貫作風。
樊岳走到大廳門口，忽然聽到身旁有人輕咳了一聲。
“放心。”夏謹呈淡淡吐出這麽兩個字。
樊岳沒太明白他的意思，正打算問清楚，就聽到何喬僑的聲音傳來。
“夏總，小岳，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她懷裏抱了文件夾，腳步飛快，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噠噠噠的聲音。
付至華緊随其後，快步過來朝着夏謹呈點了點頭，“夏總，都已經處理妥當，樊岳可以進去了。”
“好。”
何喬僑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進去吧，別緊張。”
樊岳笑了一下，“不緊張，能應付。”
他說完就轉身進了大廳。
其實樊岳是真的算不上緊張，這一天在他做決定要複出的那一天就注定是要面對的，他再清楚不過。
可當下面記者的閃光燈對準他響起一陣快門聲的時候，他還是恍惚了一下。
這樣的陣仗，上次見還是領獎那天。
那會兒他尚能滿面笑容自豪地面對着那些記者。可是今天，他的笑容始終都只是單純地挂在唇角，笑意不達眼底。
站到臺上，他重重地呼了口氣，目光迎上那些像是要把人照透的燈光。
“大家好，我是演員樊岳。歡迎大家今天來到我的複出發布會。”
……
半個多小時過去，眼看着發布會已經進行到了最後的環節，底下記者的提問全都刻意規避了樊岳曾經在頒獎典禮上公開出櫃的事情，即便有一兩個提到的，用詞也還算得上友好。
角落裏卻忽然響起了一道異樣的聲音：“樊岳，你息影之後裴清就頂替了你在圈裏的位置。據說你們兩位在大學時期是室友，所以這次複出會和老朋友撕破臉嗎？”
在場的人身子都跟着一僵。
“什麽情況？”何喬僑在下面急得快要跺腳，一把扯住了身旁付至華的胳膊，咬牙切齒：“你這是哪門子的處理好了？！”
付至華也是一臉懵，怔怔地去看旁邊眉頭都快擰成“川”字的夏總，“我……我這就去讓人處理！”他說着快步去叫了大廳兩側的保镖。
夏謹呈的目光落在臺上那人的身上。
燈光将樊岳的身影照亮，他筆直地戳在那兒，默了幾秒。
臺下的保镖正聽着付至華的安排，卻聽到樊岳的聲音響徹大廳。
“裴清确實是個不錯的演員。”他說着頓了一下，唇畔的笑意被臺下的閃光燈照亮，“但據我所知，他并沒有得過我所得的獎項。所以我的位置，他還不能頂替。”
“既然并沒有被頂替，又何來後面的撕破臉一說？你說呢。”
大廳裏靜了一下，又聽到那人不死心地問：“所以你跟裴清大學時期關系就很不好嗎？”
“這是我的複出發布會，你一直在提別人。按照你的邏輯來說，那我是不是可以懷疑，你這個人很沒有教養？”樊岳的脊背挺得筆直，眸中流露出的光都是諷刺。
那人還想再說些什麽，卻已經被其他記者搶了先。發布會仍舊進行着，沒人注意到角落裏那人保镖架着出了大廳。
這場發布會同步在網絡各大平臺上進行直播，此刻的屏幕上已經被裴清粉絲的各種罵聲刷屏，而樊岳的粉絲也是毫不示弱，兩家頓時掐得火熱。
與此同時，【樊岳diss裴清】的詞條直接躍上了熱搜第一，廣場上烏煙瘴氣。
【死給勿cue我家哥哥！】
【這人是公司安排進去的吧，蹭我清哥熱度？？？】
【不是粉絲，但ls笑死我了。pq演技尴尬，一個糊逼演員有什麽熱度？合理懷疑是你們蹭fy家吧（狗頭）】
【清家粉絲冷靜一下！咱們不能沾上這個掃把星！】
【之前不是說fy出櫃的就是pq嗎？】
……
夏謹呈瞥了一眼付至華遞過來的平板，又擡眼去看正從臺上走下來的樊岳。
“不用我告訴你該怎麽做了吧。”他把平板往付助理懷裏一塞。
付至華連連點頭，“公關部門已經在進行了，夏總您放心吧。”
“恩。”夏謹呈點頭，轉身朝着樊岳走去。
“怎麽樣，還好嗎？”冷不丁聽到身旁有人問了這麽一句，樊岳身子都跟着僵了一下，轉眼看到是夏謹呈跟了過來，心不由得一沉。
“抱歉夏總，我處理得還是不夠妥當。”
他也是等到話出口了才意識到這一點，這件事情很容易讓對家借機炒作，也算是給裴清帶了一波流量。
甚至之前的黑粉會在兩家之間挑撥離間，造成一場持續性的“戰争”……
樊岳不想跟裴清有過多的糾纏，這會兒越想心裏越不痛快。
卻見身旁那人擰着眉頭開口：“不重要，一切交給公關。我擔心的是你的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冷不丁望進那人的眼裏，樊岳的心跳頓了一下。
那一刻，他好像聽到禁锢着心髒的那條鎖鏈發出了破裂般的聲響。
似乎有什麽東西掙脫出來了。
樊岳怔怔地望着那人，“夏總，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