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聽着有人朝這邊走過來,樊岳忍不住擰了下眉頭,轉身就見一個戴着墨鏡的年輕男人走進了茶水間,身後還跟着他的經紀人。
那人明顯是沒想到這裏會有人,見到他倆的時候先是怔了一下,随後才讪讪地笑了兩聲。
“我當是誰,原來是半路殺出來的男二號。”那人說着自認為帥氣地摘下眼鏡,形狀規整的劍眉輕輕一挑,“你好,我是赫程。托您的福,我是這部戲的男三。”
樊岳知道這人,之前陳黎逍這個角色定的就是這位小鮮肉赫程。
樊岳笑了一下,“你好,樊岳。”
第一次見面就被人這麽明裏暗裏說他搶了角色,樊岳倒也沒有什麽負罪感。在這個圈子裏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他太明白有時候好的實力還不如一個好的靠山。
畢竟找靠山這事看得不僅僅是能力,還有運氣。
所以他依舊是笑着回複那人,只不過他的笑容雖然溫和,但這種溫和也摻進了清晰的距離感,給人無形的壓力。
赫程明顯也是感覺到了樊岳周身散發着的那股子不算強卻也足以給人壓迫感的氣場,臉上的表情都僵了片刻。
是年輕人不知所措的那種慌張。
但他身後的經紀人就顯得冷靜多了。
這會兒經紀人推了推眼鏡,目光略過樊岳直接看向後面的夏謹呈,低聲提醒道:“他後面是今越娛樂的夏總。”
夏總名揚在外,想要抱他大腿的人數不勝數。
赫程的表情轉換得飛快,剛剛的不屑和尴尬都換成了讨好的笑,這會兒他趕緊三步并兩步地走到夏謹呈面前。
“夏總您好,我是赫程,久仰大名!”字裏行間都是“激動”二字。
夏謹呈:“……”
被人忽略的滋味兒雖然不是那麽好受,但有戲可看的話也就無所謂了。
樊岳看着某人那張帥臉五顏六色地來回變換,幹脆去給自己接了杯水,打算坐下來專心看戲。
夏總并不怎麽喜歡跟人接觸,這會兒身子都下意識地往後微仰着,眉頭緊鎖,明顯的防衛姿态。
樊岳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臉上的笑容都忍不住放大。
可人類就是這樣,在面對不喜歡的事物時,其他動靜哪怕再細微也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這會兒夏謹呈的目光瞥向樊岳手裏的水杯,臉色微沉。
“胃不好別喝涼水。”他一步跨過去拿走了樊岳手裏的杯子,看都沒再看赫程跟他的經紀人。
手毫無征兆地落了空,樊岳也不太高興了。
夏謹呈這轉移話題的手段未免忒過分了點,不想理人就直接說,把他平白扯進去算是怎麽回事?
空氣有那麽一瞬間的凝固。
樊岳有點無奈,“行。那我先過去了,夏總處理好事情就回吧。”
他說“事情”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那邊的赫程他們,所指內容不言而喻。
夏謹呈擡起眼看他,那雙桃花眼裏的情緒複雜得讓人分辨不出來是什麽。
“不了。”他淡淡開口,作勢要跟樊岳一起走,“正好我有事跟陳導講。”
“哎,夏——”身後的赫程還想再說點什麽,可他經紀人死死拽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別再自取其辱。
“走吧。”夏謹呈沒心思搭理別的,只看樊岳一眼,先一步出了茶水間。
樊岳則是朝兩人禮貌地點了下頭算是告別,這才轉身跟上了夏謹呈的步伐。
果然不出樊岳所料,夏謹呈所說的有事找陳力衡不過是借口。
事實上,夏總走到了休息室的門口就直接停了腳步,轉過來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夏總有話說?”樊岳問。
夏謹呈皺着眉頭張了張嘴,最終也只說了一句:“照顧好自己。”
一句話雖然輕飄飄的沒什麽重量,可從面前這人口中說出來,總像是帶了什麽特殊的含義,以至于樊岳怔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他。
好在夏總也沒指望着他能說什麽答應的話,把話撂下就走了。就是背影單薄了點,讓人看得心尖輕輕一顫。
樊岳也不清楚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所以這也并不能影響他什麽。
畢竟他太清楚自己現在需要做些什麽了。
等《星海》劇組的人員到齊大概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期間樊岳一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翻看着劇本。
他右手邊坐着的是赫程,左手邊的位置直到導演宣布圍讀劇本開始的前一刻還空着。
主演們都是要坐在一起的,以男主和女主為中心向會議桌的兩個方向擴展開。
“不好意思大家,我來晚了。”裴清的語氣總是一貫的溫和,再加上他本身就溫潤的氣質,整個人都更加有親和力,如果不是蓄意找事,沒人開得了口去怪他什麽。
樊岳頭也沒擡,垂着眼在劇本上勾畫下一句臺詞:
【陳黎逍笑着扔掉手裏的長棍,說:“被抛棄有什麽可怕的。反正我被你抛棄也不止這一次了。”】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給大家帶了咖啡和奶茶。”裴清接着說道,目光不經意地從身旁那人略過。
助理拎着東西正準備給大家分發,裴清順勢攔了一下,單獨端了兩杯出來。
樊岳低着頭把這場的劇情看完,擡眼就發現有人遞了一杯咖啡到自己面前。
咖啡是他從前最喜歡喝的那家店的,杯上的印花LOGO他再熟悉不過,只是端着咖啡的那只手熟悉又陌生。
“你喜歡的全糖加奶,”那人小聲說了這麽一句,又笑着補充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樊岳怔了一下,默默伸手接過那杯咖啡放到桌上,淡淡說了一句:“你記錯了。”
他從來不喜歡過甜的東西,只不過因為從前身邊有人喜歡,被短暫地同化了而已。
感覺身旁那人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樊岳沒再說什麽,又默默低下頭去看劇本。
只是那杯咖啡他再也沒動過,一直到導演宣布第一天的圍讀結束。
衆所周知,聚餐是增進人們互動和感情交流最有效的方式,所以作為總導演的陳力衡準備組織着幾位主演一起吃個晚飯。
“陳導,我就不去了。”樊岳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邀請。
“怎麽了樊岳,不給我這個面子?”話是玩笑話,語氣也沒那麽較真,可陳力衡看起來是真的不太高興,興許是今天被夏謹呈威脅過的原因。
樊岳無奈笑了一下,“不敢。”
他正準備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聽到一旁的赫程先開了口。
“嗐呀陳導,樊哥他胃不好。我今天還聽夏總說他連涼水都不能喝呢,咱們就別強人所難了!”
赫程說這話的時候還刻意看了眼樊岳,嘴角的笑并不是那麽好意。
或許這人只是單純地不想讓其他人跟他一起分享這個巴結導演的好時機罷了。
不過這樣倒也是幫了樊岳,省得他再費腦子編瞎話。
只是某人投過來的目光還是引起了樊岳的極度不适。
“陳導,我也不去了。剛從南邊拍戲回來還有點不适應,下次我一定先自罰三杯。”裴清說話的時候臉色确實不太好,看起來是真的水土不服。
不過這樣一來陳力衡的臉色就更難看了,連話都沒說轉頭就出了休息室。
被兩位主演拂了面子,估計哪位導演都會有點膈應。
更何況還有另一個原因加持着。
樊岳猜到了,那天在會所聽到裴清喊的“陳導”應該就是陳力衡。所以這次所謂的聚餐,八成是陳力衡為了揩油而打的幌子。
樊岳這塊硬骨頭有夏謹呈護着,不去就不去了,反正也啃不動。
可裴清要是也不去,那陳力衡就真的“沒利可圖”了,不氣才怪。
眼看着衆人都已經跟着陳導出了休息室,樊岳也沒有要跟裴清共處一室的想法,轉身就走。
“樊岳。”要死不死的,裴清還是叫住了他。
休息室裏的人只剩了他倆,空氣裏彌漫着的都是“尴尬”兩個字。
起碼在樊岳看來是這樣。
他頓住腳步,卻并沒有回頭,靜靜等着那人的下文。
“你的胃怎麽了?”裴清問他。
不知為何,這人的語氣裏莫名就多了點小心翼翼的感覺,是故意表現出來的謹慎又克制。
這讓樊岳有點反胃。
“沒事,之前喝酒落下的病根。”他耐着性子說。
對于有些話有些事他不會主動提起,也不會刻意抹掉,點到為止是他最後的尊重。
“是……因為我嗎?”
樊岳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句話。從一開始,對于十年前的事樊岳的态度就已經擺在那兒了,可這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來,真的很沒勁,也很惡心。
“你想多了。”
那次喝到住院他是為了自己悲慘的經歷,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包括裴清。
樊岳冷聲說了這麽一句,快步走出了休息室。
再跟裴清多待一分鐘他怕是都要瘋。以後除了工作時的必要,他還是不要再跟這人有任何接觸了。
回酒店的一路上樊岳都沒說話,何喬僑不用猜都知道是跟裴清鬧得不愉快。但這件事情只能樊岳自己消化,所以她一句話都沒說。
她是了解內情了,可田沅不知道,一路上叽叽喳喳個不停。
“樊哥,我今天在樓下等你的時候看到裴清老師了。”
何喬僑:“咳咳!”
田沅:“他真的好瘦好溫柔啊!不過還是樊哥您最帥啦……”
何喬僑:“咳咳。”
田沅仍舊不死心:“聽說你們大學時候是室友——唔!”
何喬僑在一旁差點把嗓子咳出血來,最後幹脆伸手拿了塊糖塞進田沅的嘴裏。
“吃糖閉嘴。看不出來他現在很累嗎?”
“我……對不起啊樊哥。”小姑娘一臉委屈,低着頭跟在後面沒再說話。倒是把何喬僑給氣夠嗆,要不是看在這助理是夏總給安排的,早就給臭罵一通了。
樊岳倒不是那麽計較的人,可今天實在是連話都不想說,更不想幫田沅開脫。
等進了酒店他就沒再讓何喬僑跟田沅跟着,兀自拿着房卡上了樓。
他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那兒比較安靜,适合他平時讀劇本思考角色。
或許是因為太累了,明明沒幾步路他卻走了很久,慢吞吞地拿出房卡準備開門。
輕巧的“咔噠”一聲響在隔壁門口,樊岳并沒在意,畢竟旁邊住着的是誰都與他無關。
“嘀”的一聲過後,面前的房門應聲打開。
樊岳推門準備進屋——
“樊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