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畢竟有關你的事情, 都是第一位。”
——【有關你的一切,都是首要任務。】
樊岳怔怔地望着屏幕上的那句話,一時間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兒。
那種感覺, 就像是在他原本黑暗的世界裏突然照進來一束陽光,而早已經習慣了黑暗且從未想過繼續掙紮的他不知所措。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生命中會出現這樣一個人,對他說這樣的話。
夏謹呈帶給他的意外實在是太多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
“小岳?”何喬僑的聲音不适時地響在耳邊, 将他的思緒拉扯回來,“下車了,想什麽呢?”
“沒事。”他關了手機揣進兜裏。
正準備下車,何喬僑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臂,湊過來聞了聞,“诶?你今天噴了香水?”
樊岳難得不自在地躲開她, 目光盯着別處沒看何喬僑, 他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也算是默認了。
其實他本來不怎麽喜歡香水和香薰這些東西, 就是今早臨走前想起了某人送的禮物還沒拆, 順手試了一下,沒想到正好都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香味還這麽持久……
“這味道好聞吶!不過怎麽有點熟悉……”好像在哪兒聞到過, 不止一次。
何喬僑皺着眉頭又吸了兩鼻子。
“可能是你逛街的時候吧。”樊岳說着趁人不注意下了車。
幸好他們現在要去的是火鍋店,到時候火鍋一煮香水味就都被遮住了。不然何喬僑要是想起來這和夏謹呈身上的香水味一樣, 非得又來一頓八卦。
這麽想着, 他腳下的步子就更快了。
……
等到吃完飯回到酒店,已經快半夜。
樊岳這一天拍的幾場戲都不太耗費體力,而且大多數是和姜唯維的對手戲,兩個人的默契不用說,拍起來也省力多了。
他這會兒不困, 想起來昨天林冽叮囑的一定要聽那首歌,幹脆點開了音樂軟件。
林冽的新專輯名叫《重生》,主打曲的名字與專輯同名,裏面那首《越》被标明了是林冽自己作曲作詞。
“……越過束縛/
追逐啓明星的光/
在你溫柔心田種下堅強/
不懼黑暗/
有我陪你重新起航……”
這首歌的曲風與主打截然不同,柔和的旋律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在透露着屬于林冽獨有的溫柔與鼓勵。
意圖實在是太明顯了,樊岳忍不住笑了一下,“真是有心了。”
自從認識之後,林冽給過樊岳太多的驚喜,兩人之間的感情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默認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今天就算是林冽自己否認這首歌不是寫給他的,他也不會信。
默契使然罷了。
“咚咚咚。”房門冷不丁被人敲響。
樊岳皺了下眉頭關掉手機的歌,“誰?”
“是我,李方繼。”門外那人說。
樊岳的心不由一沉,想着今天還真是熱鬧了。先是導演來找他“通知”删減戲份的事,現在這件事情的發起人又來單獨找他?
真是沒想到他在這個劇組倒是收到了格外的重視。
樊岳打開門,果然見李方繼站在門口。他禮貌地笑了一下,笑意不達眼底,“方繼哥,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那人倒是沒有要進屋的意思,只站在門口,“我有話說。”
平時李方繼在劇組裏對人也還算客氣,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很有前輩的架子,畢竟也算是組裏資格最老的演員。
樊岳這會兒倒還挺習慣他的态度,“好,那您進屋還是?”
他說着身子微側,給李方繼騰出足以進屋的空間。
那人猶豫了片刻,沉着臉色看起來很是糾結。
樊岳心裏明白他這樣的原因,畢竟半夜到一個公開出櫃過的男人的房間裏,怎麽看都不是那麽的合适。
“也可以找個別的地方。”樊岳倒是并不怎麽在意這件事。
李方繼在心裏再三衡量之後,最終還是找了個蹩腳的理由,“去樓下的咖啡廳,我這人一到晚上就想喝點什麽。”
“好。”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酒店一層的咖啡廳,樊岳只要了杯溫水,坐在李方繼的對面始終面帶微笑。
“方繼哥,有什麽話直說吧。”他雖然擅長,卻不喜歡客套,有事直說是最好的選擇。
李方繼放下手裏的咖啡,擡眼對上樊岳的視線,“我想你也猜到我想說什麽了。”
“删減戲份的事?”樊岳的手掌貼着水杯的杯壁,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今天陳導跟我說過了,我也同意了。”
“呵。同意?”那人冷笑了一聲,面色不善,“別以為自己有了靠山就能怎樣,你是怎麽得到這個角色的心裏沒數嗎?如果沒有夏謹呈,你什麽都不是。”
樊岳不置可否,微垂着眼去看杯沿上的已經由水霧凝結成的水珠滑落而下。
“可是沒有如果,不是嗎。”
“你——”李方繼的臉色更黑了點,“樊岳,戲還沒拍完,我不想跟你撕破臉,所以你自己最好也把握一下分寸!像你這樣的演員還能出來演戲就應該謝天謝地,不要成天擺出一副假惺惺的樣子惡心人。”
樊岳點頭,看起來沒什麽其他的情緒,“您是前輩,我自然會聽從您的教誨。但是您也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事最怕發生在演員身上。因為一旦這樣,演員本身就會被束縛,很難再有發展可言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李方繼越聽這話越不對勁,怎麽越聽越像是在內涵他之前角色被裴清搶走的事?
他難以置信地望向樊岳:“你這是……在教我做事?”
“當然不是。”樊岳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改戲删戲我都能接受。如果您之後還覺得我配不上這個角色,可以要求導演換人,這件事情我保證不會讓夏總摻和進來,您們随意。”
他說着已經站起了身,“那麽,前輩早點休息。”
眼看着樊岳的身影出了咖啡廳,李方繼的眉頭緊鎖在一起,“嘁,這回倒是不卑不亢了,做給誰看呢。”
第三天,新劇本就被發到了大家手裏,樊岳翻看了幾頁,發現陳黎逍的戲份确實少了很多,而且被删減的都是極其有趣的部分。
這樣下來轉折變得生硬,心理變化也不再順暢,陳黎逍從一個複雜陰暗又可憐的病嬌直接變成了一個精神病,整個角色平庸且槽點滿滿。
“他們這是什麽意思?劇本說改就改,真當投資人不在這兒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何喬僑當即被氣得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去找人算賬,“不行,我今天必須要問的清楚!”
“姐。”樊岳把人給攔了下來,“沒這必要,別去。”
“怎麽沒有這個必要?我看他們是忘了裴——振野文化的那幾個垃圾是怎麽被替換下去的了!”何喬僑越想越氣,“好好的男二號戲份被這麽删減,生生成了男三男四,你這戲要是再被删幾場,就跟之前試鏡的男五沒什麽區別了!樊岳你甘心嗎?”
她這話把人說得一哽。
樊岳皺了一下眉頭,“不甘心。但是也沒用。”
“小岳!”
“姐,這事我會自己解決,你就別管了,也不要告訴夏總。”
何喬僑最終也是拗不過他,只無奈地望着他,“你覺得這事瞞得住夏總嗎?”
“瞞不瞞得住的,反正不能是我們先說。”樊岳垂眸看着劇本上少得可憐的臺詞,臉色陰沉着,複雜得讓人分辨不出情緒。
何喬僑隐隐覺着不對勁兒,湊過去問他:“你和夏總……吵架了?”
樊岳否認,“沒有,別擔心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的心情為什麽這樣別扭,明明想要靠近那個人,卻又不願意倚靠他。
夏謹呈為他做的太多了,多到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還不清……總之不能再繼續了。
接下來幾天的拍攝,基本上都沒有陳黎逍的戲份,姜唯維都有點看不下去了幾次三番明裏暗裏地提這事。
化妝間裏的氛圍有些僵,姜唯維坐在鏡子前把手裏的劇本往桌上一摔。
“我還真是不能理解了,有些人自己演技不到位,把角色诠釋得不好,怕別人搶了他的彩,就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都不是第一天在這個圈子裏混了,真當別人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嗎?”
正端着給她買回來的咖啡的助理有些難堪,“維維姐,咱小點聲吧,這化妝間……不是那麽隔音。”
姜唯維笑着給自己補了補口紅,“就是不隔音我才說,我生怕他聽不到呢,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丢人!”
助理嘆了口氣,“維維姐,梁哥說了這事你不能摻合,還是別了吧。”
“梁哥梁哥梁哥,你到底是他的助力還是我的助理,是他給你發工資還是我給你發工資?我現在是不是能夠合理猜測你暗戀他?”
“不、不是的,維維姐……”小助理被吓得慌忙擺手,眼看着姜唯維沉着一張臉,話也不敢說了。
“算了算了,我犯不着跟你生氣。”姜唯維嘆口氣起身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下巴微微擡起,“我出去一趟,你先回酒店吧。”
“哎——維維姐!”
化妝間的門忽然被人打開,李方繼的身影被沒在一片慘白的光中,“怎麽,你這是喜歡那個gay?”
姜唯維頓了一下,笑着迎上他的視線,“別張口一個gay閉口一個gay的,你對人起碼的尊重都沒有嗎?”
李方繼大喇喇地站在門口,“我的尊重,對的都是正常人。”
“你別——”姜唯維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某個冷冽的聲音從李方繼的身後傳來。
“說誰不正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