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雲汐當天下午被安排給周正白講解期末考試試卷。
兩個人坐在家裏小書房的書桌前, 對着周正白的考試卷, 一時沉默無語。
周正白比較好學,主動扣了扣桌面,挑着眉說:“講吧,雲老師。”
雲汐沒辦法,越過數學卷,硬着頭皮去拿語文卷,看了兩眼說:“前一半看書找, 後一半沒法講, 下一張。”
“......”
周正白沒發表意見, 挑眉看她扔下語文卷去翻其他的,拎出一張物理的, 不會扔掉;又掏出一張化學的, 繼續扔掉;再找出一張生物,還得扔......最後好不容易翻出最底下的英語卷, 雲汐眼睛亮了下,松了口氣說:“我給你講英語吧。”
周正白聳聳肩, 沒有意見, 一副一切唯你是命的架勢。
雲汐從書桌上的筆筒裏掏出一只紅筆,在卷子上點了兩下,輕咳了聲, 一本正經地講道:“英語最重要的就是單詞,還有語法,弄懂單詞和語法, 回回考試頂呱呱......你平時背單詞嗎?”
周正白說:“不背。”
“......”雲汐語重心長道:“要背背。”
“唔。”周正白可有可無道。
“第一大題,完型填空,就是把他給你的四個詞找一個最合适的填進框裏,考察的主要是你的單詞和語法,以及上下文的......邏、邏輯連貫能力,比如第一題......”雲老師雖然水平有限,但勝在認真,題題給講ABCD,并且不時和同學進行問答互動,雖然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不會”“不知道”“不懂”之流,但她毫不氣餒,愈挫愈勇,十分有師長精神。
但問題在于,她也沒全對,并且她沒有答案。
周正白挑起眉:“這題為什麽選C?”
雲汐這題自己也不會,此刻十分沒有底氣,故作鎮靜道:“因為ABD都不對。”
“哪裏不對?你講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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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汐只好硬着頭皮說:“A這個詞,全文都沒有提到,所以不選;B、B是個生詞,我不認識,所以不選......”
“?”周正白打斷她,“你不認識就不選?高考英語試卷是你出麽?”
“.......”雲汐無話可說。
周正白扔給她一本字典,說:“查。”
雲汐認命,只好去查,查完發現這好像是正确答案。她撓撓頭,好在勇于承認錯誤,艱難道:“剛剛講錯了,這題不選C,選B,B這個詞是洶湧的意思,比C更合适。”
周正白颔首,說:“下一題。”
“哦。”雲汐往下看,看了兩眼忽覺不對,盯着他狐疑道:“你怎麽知道,那道題不選C?”
周正白面不改色道:“我不知道。”
“那你......”
周正白瞥她:“我不知道那道題選B還是C,但我能看到你滿臉心虛,明明就不會還要強撐,小小年紀學習一點不知嚴謹。”
“......”雲汐實在沒想到自己會被周正白嘲笑不嚴謹。
你嚴謹,你嚴謹你英語考二十分。
她面子挂不住,嘴上就沒好氣,好不容易能在周正白面前揚眉吐氣一把還要反過來被教訓,不情不願道:“下一題......”
周正白眉骨一剔,繼續教訓她:“被指明錯誤不僅不知感恩還耍脾氣,忠言逆耳利于行沒聽過麽,放古代你這樣的就得是昏君。”
“......”雲汐深呼一口氣,扯出個三毛錢的假笑來,咬牙切齒道:“我錯了!下一題!”
這聲音聽起來恨不得沖過來撓他,小姑娘一個還挺重面子。周正白抿着嘴忍笑,不再繼續撩撥,老老實實地坐端正,認認真真聽雲老師講課,以及兢兢業業為雲老師指出錯誤。
一張英語卷講了三個小時,其中一個半小時是周正白根據她面部表情指出她的錯誤,結束後雲汐精疲力盡,揮揮手告別,說剩下的疑難雜症明天再講。
周正白潇灑放人,看她背影蹒跚地走出書房又皺起眉發愁,他妹妹這英語水平實在過于一般,得找個家教老師好好補補才行。光知道要注重單詞和語法,但單詞就只知道書上的基礎詞彙,稍微超額一點就不會,語法更不用說,記得一塌糊塗颠三倒四......她從前在家是怎麽上的學?
英語水平實在過于一般的人一路迷迷瞪瞪回到自己房間,累得恨不得就此倒到床上呼呼大睡,但剛剛受到的挫敗實在太厲害,居然被全校倒數第二教訓了仨小時。
她要面子,準備提前備課。
從書包裏掏出自己的英語卷,先自己看了一遍,把錯的和不确定的都用紅筆圈出來,然後微信騷擾江潮。江潮好脾氣且十分熱心腸,別的男女同學開語音談戀愛,他倆開語音講英語卷,講完又過了一小時,雲汐是真蔫吧了。
跟江潮道完謝,雲汐又最近最後整理了一遍,整理完倒床上,擡眼看見牆角的畫板。
畫板上夾着她的畫。
她通過微博聯系到了之前的責編,在反複保證自己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突如其來地消失之後,終于又接到了幾個插畫的本子,準備重操舊業,靠畫畫掙些錢。或者如果她再名氣大些,再多畫幾張,說不定可以自己承擔下來藝考的費用,那就還有繼續參加藝考的可能。
雲汐呼了口氣,把整張臉埋進床裏,片刻後爬起來,揉揉臉,下床坐到畫架前,繼續自己之前沒有畫完的稿子。
直到何媽上來叫人吃飯她才堪堪停筆——她剛來的時候早餐和晚餐都會和何媽一起準備,後來被老太太發現,堅決制止了。
雲汐時常想,如果沒有老太太,自己在這個家裏的際遇不知會比現在差多少。她承着這一份恩情,卻不知如何回報。
還有周正白。
雲汐想到這個名字,心跳快了一些。他在她到北京後幾乎一切需要保護和安慰的地方都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她所有脆弱的時候給予強大,雲汐從冷漠到感念,随後逐漸依賴,逐漸癡心妄想。
她垂着眼簾放下筆,長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陰影,她抿起嘴唇,用白紙覆蓋畫板。
吃飯的時候周正白突然舊事重提,拿胳膊肘捅捅雲汐,說:“一會兒吃完飯去打架。”
“嗯?”雲汐本來心不在焉,聞言筷子一滑,到嘴的肉登時掉進了碗裏,不可置信地問:“還打?”
“為什麽不,”周正白氣定神閑地夾起一片肉送進嘴裏,咽下去之後繼續道:“期末考試結束了,雪也停了,還想偷懶?你才練了幾天,持之以恒才能看到成果。”
其餘三個人聞言都看過來,前段時間周正白帶着她訓練他們都知道,周家祖上幾代軍官,都覺得女孩子學學防身技能不算壞事,尤其是老太太,十分樂見其成。雲汐不想在家長面前公然反抗周正白,顯得自己不知好歹,只好啞巴吃悶虧,咬着牙答應了。
周正白搓弄她向來很有耐心,晚飯後硬生生拉着她又跑又踢兩小時,直到她勉強恢複到考試前的狀态,才終于放人。回房後雲汐又畫了兩小時稿子,接着掏出周正白之前買給她的英語語法書,把裏面的內容細致過了一遍,熬夜總結列出大綱,每個語法下還配套放上相應的例句,劃出重點,為明天的授課做準備。
這一切結束後已經快淩晨一點,雲汐感嘆了聲自己實在刻苦,洗漱完回床上抱着98K一覺到天亮。
第二天的英語授課确實順利不少,沒再給周正白自我發揮的機會,雲汐揚眉吐氣,剛準備宣布結局今天的補習時間,周正白突然從一旁抽過數學卷子,仿佛随口道:“英語講完了,講數學吧。”
雲汐:“......”
怕什麽來什麽。
懷着僥幸心理就會被現實壓垮。
數學是她的弱項,她本來打算渾水摸魚,今天晚上臨時抱佛腳找江潮給她講講,明天再來借花獻佛給周正白講,哪知道周正白這麽好學,學完英語不松口氣就要學數學。
她幹笑道:“我是文科,你是理科,咱倆數學不一樣,你的比我的難,我沒法講......”
“不是說這次試卷百分之八十的題目都是重合的麽?”周正白很好說話,“你把和你卷子一樣的講了就行。”
雲汐又說:“要不明天再講?我現在有點累......”
周正白點頭,“那好吧。”
雲汐眼睛一亮。
周正白繼續說:“那休息十分鐘。”
“......”
半小時後。
雲汐磕磕絆絆講完了填空和選擇的前半部分,全程伴随着周正白的提問和質疑,雲汐頭越來越低,并且能強烈地感受到周正白已經愈漸想要解聘她這個老師了。
到後來,周正白的質疑裏已經帶上了“你他媽怎麽這個都不會”的震驚語氣。
她甚至朦朦胧胧感覺到,對方數學比她要好得多。
來到大題,第一道完美過關,第二道成功卡住。周正白看看她憋紅的一張臉,了然道:“不會?”
“......”雲汐認命,忍辱負重地點點頭。
她這個老師當的太失敗了。
周正白說:“這道題是典型的三角函數,三角函數公式還記得嗎?列出來。”
“?”雲汐懷疑的目光落在神色自然的人身上:“你知道三角函數?”
周正白說:“為什麽不知道?老師天天上課念叨八百遍。”
“你不是不上課?”
周正白回答:“也不是一節不上,偶爾數學老師穿的好看,我就聽聽。”
“......”
雲汐心想,成吧。
她繼續趴回桌子上寫公式,寫到一半反複思索還是覺得不對勁,又扭過頭,目光炯炯地盯着一旁抱臂看她寫公式的人,咬咬嘴唇,沒頭沒腦地問:“你是不是會做?”
周正白裝傻:“會做什麽?”
“這道題,還有剛剛講的那些題。”
周正白沒回答,反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雲汐說:“感覺,少女的第六感。”
“你沒有那東西。”
“我有。”雲汐抗議。
“哇哦,厲害。”
“......”雲汐自覺人格被侮辱,扔了筆就想跑,但鑒于擔憂這人晚上打架的時候報複,她細胳膊細腿可經不起折騰,只好忍氣吞聲繼續寫,寫着又扭過來皺着眉,認真問道:“你真不會?”
周正白沉默了下,說:“寫你的。”
那人被他反駁,繼續扭身回去寫公式,周正白看了會兒,淡淡移開目光,皺起眉。
隔天是周末,雲汐吃完早餐就窩在房間專心致志畫稿,把手上這一張畫好後已經快到中午。平時周末下午一般都會去武館,但最近下午都用來補習,雲汐想了想,站起來伸個懶腰,準備去問一下周正白下午是打架還是學習。
她在周家走路慣常放輕腳步,出門拐彎到隔壁,她剛伸手準備敲門,裏面模模糊糊傳出一道不怎麽熟悉的男音:“正白,數學最後一道大題你怎麽做的?我錯了,你給我講講呗。”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恢複晚上十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