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敲門聲又響了,不多不少響了兩下,和酒店服務人員恭謹的三下不同,剛好少了一下。

蘇餘放下杯子,請進還沒說出口,看着門被推開一半,童淮站在門後淺笑的看着他:“大家在外面聊天,你躲在這裏休息,會不會太格格不入了?”少年走進來,目光在桌上掃了一眼,看着滿桌的點心甜品,眼底閃過一絲煩惡。

“當然我知道,呆在外面你也———”

“有事就說,演講呢?”蘇餘覺得童淮挺有意思的,說話比林佑的作文還花裏胡哨。

童淮表情一僵,這是他第二次在蘇餘身上嘗到這種感覺,完全是一拳打進棉花裏,滿肚子的憋屈,抱起雙手不客氣的說:“待會聚會要談很多兩家的合作項目,都是商業機密,你最好早點走。”

蘇餘想要問一下童淮高考最後幾個大題做出來沒有,要是做出來了不如一起來聊聊這種比較适合他們的話題,想了想童淮大概率不喜歡這種聊天話題,默默端起杯子垂下眼眸:“那你先去問顧晏寒吧。”

他作為家屬做陪來的這裏,接下來需不需要他在場要由顧晏寒這個主人家來決定。

童淮不可思議的看着蘇餘,靠着信息素搶走了顧晏寒,還敢在他面前這麽嚣張?這人沒搞清楚他在顧家只是一個藥的存在?居然敢拿顧晏寒挑釁他,童淮冷下臉:“這就是顧大哥的意思。”

蘇餘端着杯子的手一頓,玻璃杯口停在唇前,停頓了一瞬,蘇餘伸手将椰奶放了回去,沉重的玻璃杯底發出一聲悶響。

不想喝了。

商業機密,事關重大,能理解。

剛剛說要保持距離,現在就要他走,執行力很強,很可以。

蘇餘站起身,停止身軀側臉拉出冷淡的線條,面無表情向外走:“可以,我正好還有事。”不用陪吃倒省了時間。

童淮看着蘇餘離開的背影,桌上一大堆被抛棄的精致點心,掩不住嘴角揚起的弧度,把這個礙眼的人踢開,這裏依然是只屬于他們倆家,也只屬于他和顧晏寒的聚會。随即一驚,不知道蘇餘走出去會不會碰見顧家的人?童淮連忙快步跟出去。

“蘇餘我送你吧,往這邊走。”童淮追着過來,呼吸有些不穩,手往旁邊偏僻的草地小道一指。

蘇餘沿着他指出來的小道快速穿了過去,前方就是酒店內部的一個小門,走道光線有些暗,地處高樓第一層,陰涼得皮膚直冒小雞皮疙瘩,他心也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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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進了,這個所謂的豪門。

既然走進來了,就不會讓出自己的位置。

蘇餘拿出手機,點選到顧晏寒的號碼,撥出。

童淮走在他身側,看見蘇餘拿起手機毫無波瀾,誰知道他是要和什麽亂七八糟的打電話,說不定要和朋友訴訴苦,承受力太低的常見事件。

金屬邊框冰冷,貼着耳廓感受不到絲毫溫度,電話通了。

蘇餘沒空和他客氣,在家裏他可以當擺件,既然把他帶出來,又當個擺件似的踢走,泥人還有三分脾氣,蘇餘的三十分暗脾氣還不得悄悄咪咪迎風給他骨灰都揚了。

“你要我走直接和我說,讓你青梅竹馬小弟弟來說,展示你們的默契嗎。”蘇餘繼續往前走。

童淮僵在原地,看着蘇餘的背影,走廊太冷,他覺得脊背發寒。

蘇餘走出去一截,也停住了腳步,回頭來看着童淮,有些不解,他把電話揣進兜裏,看着童淮。

童淮嗓子發澀:“你瘋了嗎?居然給顧大哥打電話。”居然質問顧大哥,居然挑釁顧大哥。

“你說謊?”蘇餘只是反問。

“顧大哥說什麽?”童淮迫切的問。

“他說他馬上過來。”

顧晏寒一來,這件事所有人都會知道了。

童淮僵在原地,這和他想得不一樣,蘇餘明明該直接回家,心懷芥蒂再也不敢妄圖接近他們才對。

兩人原地對視,童淮捏緊拳頭,揚了揚下颌:“這麽會告狀,爹不疼娘不愛的日子裏磨練出來的嗎?”

蘇餘垂下眼,淺笑了一下,弧度幾近于自嘲:“你所說的豪門生活,就是這些東西嗎?”

“你哪來的資格站在我面前教育我!”童淮簡直要心梗了,又是這樣,又是這樣!厚着一張臉皮說什麽都刀槍不入,輕描淡寫的每句話都在羞辱他!

教育?蘇餘懷疑童淮在做夢:“我沒空教育你。”

走廊光影晃動,入口光線被遮擋,顧晏寒和童家大哥快步走了進來,兩人都冷着一張臉,氣氛緊繃。

顧晏寒的神情更是冷到了方圓十裏寸草不生的程度,童淮叫他:“顧大哥……”

顧晏寒從他身旁走過,徑直走向蘇餘,滾動的喉結下暗色襯衣領口一絲不茍整理清晰,鑽石領針反射寒光,他眼底戾氣翻滾:“誰讓你走了。”

自顧自的走,還敢打電話來挑釁他,顧晏寒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偏偏這個人是他的Omega。

蘇餘在顧晏寒的冰冷的信息素下瑟縮了一下,後頸沒被信息素阻隔貼覆蓋住的地方雞皮疙瘩直冒,在這種天然的信息素壓制下,憋了一會才憋出一個反擊:“你……你兇我?”

少年顯然在怕他,微張着唇有些無助,結結巴巴的說出這句話,有一點委屈,又倔又委屈,是只臭脾氣的奶貓,讓人很有抱在懷裏逗弄的欲望。

顧晏寒深吸一口氣,喉結下沉壓下突如其來的想法,側眸掃了童淮一眼:“誰都沒資格讓你走,也沒有任何人有資格代表我來對你說話。”他頓了一下,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年:“記住了嗎。”

“記住了……”蘇餘點了點頭,随即感覺炙熱的掌心貼上了自己的手背,握住,收攏,抓在了手中,不容抗拒的牽着他往回走。

童大哥緊繃着一張臉,始終一言不發的站在童淮身後,手心按在自家弟弟肩膀上,看見顧晏寒拉着蘇餘走了,稍微推了童淮一下:“走吧。”

顧晏寒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倆:“童淮既然不舒服,就自己回去吧。”

蘇餘聽着他這句話,打了個冷戰。

童大哥放在童淮肩膀上的手一僵,下巴繃得很緊:“這麽一點小事,沒必要吧。”

顧晏寒側頭扭了扭脖子,眼瞳裏翻湧着的怒火突然沉了下來,沉澱出可怖的黑,那種黑是一種漂亮的顏色,不是人的眼眸:“你和BW那個項目進展不錯。”

童大哥一窒,放在童淮肩膀上的手指收攏,他面孔緊繃到了極點:“我送他回去。”

童淮在顫抖,一句抗議的話都不敢說,跟着自己大哥往外走。

他們好像很害怕。

蘇餘抵抗着本能的戰栗,他害怕是因為信息素,他們明明是聞不到這種程度的信息素的,顧晏寒的信息素阻隔貼都還好好貼着的,就算洩漏也只會是輕微的一點點。

握着自己手的掌心格外炙熱,是一種不正常的熱,蘇餘心頭一跳:“顧晏寒?你怎麽了?”

顧晏寒收回目光,漆黑的眸子微動,垂下眼眸,目光落在他臉上,冰冷的,審視着,一寸寸攀爬在肌膚上。

完蛋了。

蘇餘滿腦袋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他的本能只告訴他這三個字,嗓音微顫起來:“你是不是失調症發作了?”

顧晏寒掐住少年下巴,發現他明明害怕還在擔心自己的時候,眼眸特別潤澤,眼角微紅,特別漂亮。

蘇餘被迫仰起頭,迎上顧晏寒面無表情的俯視,心如鼓擂,簡直是要吓哭,奮力往他懷裏一紮,恨不得把他當挂件鑲他身上:“你吸我信息素吧。”

顧晏寒不對勁。

蘇餘現在知道顧晏寒這個失調症到底有多不對勁了。

這些人都知道,所以這些人都害怕,都畏懼,沒有例外。

原本捏着少年下巴的手懸在原位,顧晏寒垂眸看着埋在自己胸口毛茸茸的腦袋,指尖微動。

很想揉一揉。

破壞欲從未有過的,在變淡。

掌心向下,落下去,落在少年的發頂,發絲細軟手感很好,他心裏升出一絲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晏寒!”顧夫人緊張的聲音傳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聲音急促清脆:“餘餘怎麽了!”

“他沒事。”顧晏寒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蘇餘在顧晏寒懷裏輕輕掙了一下,露出半邊臉看向顧夫人:“伯母我沒事,就是晏寒……”情況看起來不太好。

顧夫人點了點頭,表情是蘇餘從沒見過的嚴肅:“晏寒,馬上去醫院。”

“不用。”顧晏寒嗅着懷中少年甜甜的信息素,心情已經好了很多:“下次吧,我已經好了。”

“顧晏寒。”顧夫人一字一字叫他全名,神情是蘇餘從沒見過的冷硬:“你有多危險,不要讓我強調第二遍”

“童家項目明天你讓助理來接手,別再說多餘的話。”顧晏寒垂眸,緊攬着蘇餘的肩膀大步向內走去。

蘇餘整個人恨不得變成鴕鳥,直接把頭埋進肚子裏,他聽見了什麽?這是在吵架嗎?顧晏寒瘋起來連老媽都不認!

而且,顧夫人那麽溫柔好脾氣的人,在顧晏寒面前,居然是這麽強勢的性格,剛才他還以為顧夫人會像對他的态度一樣說,寒寒你冷不冷餓不餓,不要生氣了,生氣傷身體。

居然都不安慰一下自己失調症發作中的兒子嗎?這是什麽狼性教育的一家人???

碧藍色的湖漸變成淡青,綠色草地鋪開成毯,純白桌椅在湖邊已經擺放好,窄長的淺花紋桌巾橫貫長桌,餐盤已經擺開。

顧伯父和童董事長已經落座,看見他倆走進來:“快來坐下。”

童夫人張望了一眼:“小寬和小淮呢?怎麽沒和你們一起回來。”

顧晏寒拉開椅子,示意他坐下,童夫人的問題懸在半空,蘇餘只好接住:“童淮不舒服,童大哥送他回家了。”

顧夫人從後方跟上來,看見顧晏寒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目光在蘇餘和顧晏寒身上繞了一圈,驚異的看着自家兒子在給蘇餘拉開椅子。

他們才相處兩天,過去二十幾年,她都沒見過顧晏寒對誰這麽客氣過,這就是天選匹配的力量嗎?

她心頭一動,走上前優雅落座,淡淡道:“童夫人,有人要趕我們餘餘走,所以我們晏寒心情不好,失禮了你多包涵。”

童夫人握着餐叉的手一頓,臉上的笑容也停滞住了,她和顧夫人相處很多年了,說是多年閨蜜,也不過是利益往來,閑暇時候一起打發時間,這些在顧夫人眼裏什麽都不算的,顧家人沒有不冷血,不狠的,她知道,這是顧夫人在警告她了。

童夫人緩緩放下餐叉,目光看向蘇餘:“餘餘,小淮不懂事,小孩子脾氣,這是咱們兩家的聚會,你是顧晏寒合法伴侶,誰都不能讓你走,小淮太不懂事了,今天伯母在這裏,替小淮先給你道歉,明天再讓小淮登門認錯,你覺得這樣可以嗎?”

蘇餘垂下眼眸,害,這話問得。

誰敢答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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