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床褥散發着洗滌後淡淡的清香,蘇餘躺在自己床上居然感覺到有點不适應,心裏有一點空落落的。
這幾天他都是睡在顧晏寒的房間裏,腳踝好了之後顧晏寒也沒提他的傷勢問題,反而對他的态度和受傷時差不多,在他午睡醒來下意識嘟囔渴的時候拿果汁上來,木質托盤放在床上,玻璃杯則握在他手中,遞到少年手中,然後遞給他折好的餐巾。
那張淡漠冰冷的臉并不顯露,眉宇間戾氣柔和,漆黑的眼眸在看着他的時候卻越發深邃。
蘇餘每次被喂食的時候心都咚咚跳,有種清晰的感覺,顧晏寒想要他一直待在他的房間裏。
于是這問題懸着,顧晏寒沒說,蘇餘也沒提起。
只是剛才顧晏寒惹了他好幾句,他要再往顧晏寒的房間走,這不是過于欲拒還迎了嗎,所以蘇餘憤而決定回自己的房間,讓顧晏寒獨守空房去。
躺在床上滾了一圈,頭埋在枕頭裏,直到壓在一件襯衣上,蘇餘側眼,看着淩亂的襯衣,它孤零零的在這個房間裏待了太久,沾染過的信息素味道已經全數褪去,只剩下衣料單調的味道,是洗滌劑殘留的極淺的一點香味。
是花香型還是木香型?味道太淡了,蘇餘沒嗅出來,和他以往聞到過的洗滌劑的味道都不同,難道是衣物香?蘇餘靠近衣料仔細地聞了聞,鼻尖輕輕觸在柔軟衣料上,唔……确實比較像香水,可能是阿姨整理的時候給放上的,穿在顧晏寒身上的時候因為他的信息素存在感太強烈,以至于他一直都沒注意到這個衣物香的存在。
叩叩叩————敲門聲響了起來。
顧晏寒來找他做什麽?不是都說休息了嗎?蘇餘慌張的坐起身,看着被展開揉皺的襯衣,急忙挼成一團藏在身後,若無其事揚聲:“請進。”
咔嗒一聲輕響,蘇餘最先看見的是顧晏寒的手,修長而有力,少年時代喜好搏擊高強度運動留下的青筋脈絡微凸,握着銀白門把手,将門推開。
顧晏寒走了進來,就一看少年繃着一張臉,有些緊張,有些警惕。
“怎麽了。”他淡聲問,如果只是走進他的房間都會讓少年害怕的話,顧晏寒覺得自己需要複盤一下是哪裏做得還不夠好,少年還在怕他。
“沒怎麽,不是休息了嗎?你快去休息吧。”蘇餘向後挪了挪,把襯衣緊緊用後背壓住,心跳直往上飙,為什麽顧晏寒偏偏要這個時候來敲他的門,為什麽他要下意識的把衣服藏起來說請進而不是叫顧晏寒直接回自己房間去睡覺。
總之,事情非常不對勁,而且很危險,如果被顧晏寒發現了他藏的是他的襯衣,他會怎麽想?
我不在的時候思念成疾只能擁着我的襯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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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omega是個襯衣癡漢怎麽辦?
……
總之,走向會很奇怪。
顧晏寒掃了少年一眼,看他別扭又冷漠,渾身上下都寫着你別過來啊。
這個小傻瓜,根本不會騙人。以往他下意識的習慣,總是會在見到人的時候站起身來,就算是腳踝受傷的那段時間,在床上坐着也會直起腰略微向前傾身,現在卻挪都不挪一下位置,甚至還向後靠了過去,顯然是背後藏着什麽。
少年的房間在空置的這段時間裏定期打掃過兩次,床褥也換過全新的,但是顧家的清潔阿姨每次換洗上新的之後,連原本的擺設位置都會分毫不差的放回原位,他給蘇餘的那件襯衣一直放在內側枕頭上,現在卻不見了。
顧晏寒藏住眼底的那一點笑意,看向他那一頭柔軟的黑發,因為在床上滾了幾圈,發絲有些微淩亂。
少年臉皮薄,是不能再惹了,再惹就真的炸毛了。
只是道:“待會過來,有東西給你。”
看着顧晏寒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門扉合上。
蘇餘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同時有點懵逼,顧晏寒說有東西給他?這大晚上的會是什麽東西?
不對勁,可能壓根什麽都沒有,只有誘敵之術,要把他騙過去而已。
可是顧晏寒都這樣說了,要是真的準備了東西給他,結果他連人都沒出現……
蘇餘在心裏瘋狂糾結,幾天沒睡顯得空蕩蕩的房間也在敲打着他的末梢神經,掙紮之後蘇餘決定。
還是過去一趟叭……
整理好被褥和已經被挼成一團的襯衣,折成從沒被動過的樣子,再把邊角拉平直,方方正正的看起來還不錯,雖然還有點皺,不過蘇餘相信這種細節除非仔細看,一般掃一眼是看不出什麽問題的。
滿意看着絲毫沒留下痕跡的房間,蘇餘扭頭朝着顧晏寒的房間進發。
走廊燈光灑落下來,蘇餘站在顧晏寒門口,整理了一下頭發擡手想要敲門,手剛一碰到門,門扉順着他的力道向內轉動了一些。
顧晏寒沒關門,這個認知讓蘇餘很意外,在他印象中顧晏寒一直都是很嚴謹的人,他的房間一般情況下不允許別人随意進入,連誰在打掃衛生的時候進去過都要特意記檔記人,現在卻沒有關門。
是特意給他留的門嗎?蘇餘壓下心裏的細微訝異,走了進去,擡眼看見顧晏寒正在垂眼翻看着手上的A4紙,不知道上面寫了些什麽,讓他看得這麽認真,看起來是在工作的樣子,蘇餘輕聲喚:“顧晏寒。”
顧晏寒聞聲擡起頭,将手裏的紙張遞給了他。
“給我嗎?這個是什麽?”蘇餘垂下眼認真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翻看了兩頁才搞清楚,這是蘇家新的收購合同。
蘇餘驚了:“又收購了?”
上次顧晏寒給他的那部分股份,已經讓他成了蘇家企業的大股東,加上這次的這份合同,他一個人都快占掉蘇家企業股份的三分之二了。
那這也就代表着,除了蘇家內部持股的人,原本支持着蘇家的股東,都放棄蘇家了。
無論是出于主動還是被動,總之根系現在都斷了,蘇家現在被綁死在顧家身上了。
蘇餘看着合同,手指在那些字上輕輕滑過,心情有些複雜,她們以為他嫁給顧晏寒,她們就可以背靠大樹好乘涼,就能從顧家這顆大樹上源源不斷汲取資源。
結果卻是顧晏寒先一步把蘇家的根斷了。
顧晏寒是真的手段狠辣,不留後路,也不給絲毫可乘之機。
現在蘇家唯一能依靠,唯一能讓蘇家活下去的樹根,只有蘇餘。
蘇餘放下合同在他身旁坐下,朝着他淡淡一笑:“蘇家現在按照你的規劃在運作,我相信你會讓它好起來的。”
“它是你的,等你畢業要是想管理它,我教你怎麽做。”
顧晏寒的話語落在少年耳畔,微熱的氣息也落在耳廓上,蘇餘輕輕縮了縮脖子,有點明白大家為什麽覺得顧晏寒可怕了,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生殺予奪的酷烈感覺太強烈了。
“顧晏寒。”蘇餘側頭看向他。
“嗯?”
“謝謝你。”大概外人會覺得他做事過于酷烈狠辣,但蘇餘知道,顧晏寒只是想給他更多。
顧晏寒一怔,看着少年望向他的眼眸,真摯澄澈的黑白分明,他想了很多種反應,唯一沒想到的是他的少年會這樣誠摯的說謝謝。
乖得就像個拿到糖的小孩,握着糖認認真真地道謝。
“正事說完了,現在說另一個事。”顧晏寒聲音微啞。
“什麽?”蘇餘不解的看着他,原來今晚他們有這麽多事要說?
“要畫我嗎。”
“……”
“我要睡了!”蘇餘一頭栽倒在床上,直挺挺躺着,心口卻在一直微微發燙,裹緊薄被蜷縮起身體,尤其在感覺到身旁的床墊微微下陷的情況下,蘇餘更加緊張。
“啊……”蘇餘忍不住哼了一聲,捂住心口蜷縮得更厲害,閉着雙眼的情況下能清晰聽見自己混亂的心跳聲,失調症又引發心悸了。
下一刻顧晏寒的懷抱便擁了上來,察覺到少年的症狀,那道聲音已經褪去了微啞,冷冷的道:“深呼吸,別亂想。”
懷抱很寬闊,足夠他蜷縮在裏面,蘇餘聽着顧晏寒的話一下一下深呼吸着,耳廓卻是通紅,顧晏寒說這個話,什麽叫亂想,明明他先亂說的!
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深呼吸,顧晏寒的手也輕輕撫着少年的後背,直到少年呼吸平順,良久寂靜,顧晏寒低頭去看,少年睫羽靜谧,蜷縮在他懷裏,倚靠着他手臂已經睡着了。
凝視着少年良久,顧晏寒随着一個深呼吸,看着少年的睡顏喉結向下滾動,撫着少年側臉,為他整理好淩亂的碎發,然後手放回少年後背,輕輕撫着。
這是少年第三次失調症發作,比起之前症狀明顯一次比一次輕,發作時間也顯然在縮短。
少年的信息素,正在接納他。
蘇家宅院,蘇家的人此刻都坐在客廳內一籌莫展,蘇雅柔緊皺雙眉:“顧晏寒也太過分了,他是要把我們蘇家全都捏碎在手裏嗎?!”
舅舅也長長嘆了一口氣:“狼子野心啊,他雖然說把股份都給餘餘了,可是餘餘又管不到公司的事,還不是全聽他操控,而且這是他收購的,雖然寫的是餘餘名字,但是屬于婚內財産,以後餘餘要是想要離開他是不可能的,根本是被他捏得死死的。”
蘇興德坐在首位,看着自己的兩個孩子心中感慨:“我大半生走來,雖然公司的事情是管不了了,但人還是看得懂幾分的,當初我說過這件事不可能,顧家都是些什麽人?蘇家想要白吃顧家的?想都不要想。”
“顧家也是出手闊綽的……”舅舅說到這裏也說不下去了。
顧家當然出手闊綽,自從蘇餘嫁給顧晏寒之後,顧家對蘇餘就沒有舍不得三個字,穿的戴的,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用的最好材料,就他上次回門的時候戴那個胸針,那塊做得雅致到了極點的藍寶石,換成錢都夠救他們蘇家一陣子的危機了。
蘇餘一進門的時候,他和容柔心裏都有些吃驚,感慨顧家的門楣是真的高,進了那道門人也跟跳龍門似的,他這個侄兒本身長得好看,但終歸是小輩,在他們面前談不上什麽氣場,那天一露面,站在顧晏寒身邊,硬生生有種不相上下的感覺,那樣雲淡風輕的矜貴。
顧家對蘇餘是闊綽得過分了,對他們卻是雷霆手段,一點情面也沒給。
蘇興德現在的感覺就是後悔,非常後悔,後悔為什麽要送這一對兒女去讀書,他半輩子商海沉浮,書沒認真看過幾本,全學的是看人,這兩孩子純粹念書念成榆木腦袋了。
他老人家一杵拐杖:“明天,我們去登門拜訪顧總。”
“爸?他可是後輩啊!”蘇雅柔詫異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舅舅也忍不住附和:“是啊,這像什麽樣子。”
“你們啊。”蘇興德忍不住搖頭:“聽我的就是了,之前餘餘腳扭傷我們也沒去看,這次就當是探病給補上了,到時候去了不要多嘴,只要噓寒問暖就好。”說着他轉頭看向蘇雅柔:“雅柔,你明天就別去了,讓埃文替你去就好了。”
蘇興德看到現在是看出來了,顧晏寒是在捧蘇餘,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他既然要捧,他們就去拜,讓他知道,他的寶貝,他們也當寶貝。
大概也只有這樣,能讓顧晏寒稍微看他們蘇家合眼緣一點,如今餘餘已經有了歸宿,不會再受冷待了,他心安了一半,只是不知道自己這一雙兒女的未來會如何,想到這裏蘇興德忍不住嘆氣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也抱抱讀者大大(模仿顧總撫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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