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蘇餘心裏的不安越升越高,憑白楚能拿顧晏寒怎麽樣?可是顧晏寒不是沒有弱點的人,他有失調症。
白楚這樣不擇手段的人,但凡有一個弱點被他抓住了,他就不可能不利用。
蘇餘目光中是壓不住的擔憂:“開快點。”
司機額角上已經泌出了一層薄汗,在顧總手下工作這麽幾年以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尤其是蘇先生二話不說帶着一群人高馬大的保镖傾巢出動的氣勢,看起來文靜的蘇先生突然這樣起來,足以證明這件事的嚴重性。
xx大樓。
此處位于繁華商圈地帶,矗立在這商圈的邊緣,整棟大樓人來人往,唯一沒有人涉足的地方大概也只有天臺了。
頂上有一部分立了玻璃,做成了玻璃屋,看起來雖然閑置,但有時候也會有人來到這裏活動。
顧晏寒此時卻不在頂樓,他在樓下的大套房裏,出于保險起見顧晏寒并不打算和白楚在天臺見面,房間裏提前在角落裏放了一個便攜的小攝像頭,随後顧晏寒直接給他發了消息讓他下來。
白楚人正在天臺,接到消息的時候只是笑笑,什麽也沒說便下了樓,按照顧晏寒給他的信息敲了敲大套房的門。
厚實的木門在指節下發出沉悶的叩響。
門打開,露出一位助理的面容,他站在門後,神色嚴謹而冷漠:“請進。”
白楚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發現他是個Ba,随即Ba助理退身讓開道路,房間的內景便展現了出來。
很常見的大套房,井井有條,裝點得益,唯獨不同的是今日的陽光很好,半拉的窗簾隔絕的窗外明媚的光線,只留一小半投進了屋內,顧晏寒坐在光被遮擋的位置,微仰頭擡手捏着山根,神情很煩躁,墨黑的眉睫間滿是戾氣,矜貴的全套西裝和扣到最頂上一顆的紐扣都壓不住這樣的戾氣。
顧晏寒生氣了。
白楚笑了起來,無聲的一個弧度,将手上的便攜包放在了桌上,走過去坐在顧晏寒對面:“你終于肯見我了——”
最後一個字變調一樣卡在他喉嚨裏,成了難聽的破音,顧晏寒掐住了他的咽喉,起身将他緊緊扼在身後的沙發上,寬大的手掌和修長的手指捏住他的脖子毫不費力,或許捏斷他的脖子也是可以的———至少這一刻白楚有了這種感覺。
他呼吸困難,臉色發白,竭力的吸進空氣:“你……就這麽……生氣……”他的話斷斷續續不成調子,随即臉色越來越難看。
顧晏寒克制不住心底的幾近沸騰翻湧的情緒,神色冰寒,眼底也一片冰冷的火焰,內心叫嚣着要讓白楚死。
助理垂下頭,在一旁出聲提醒:“顧總。”
顧晏寒的手松了一分,盯着白楚的臉:“不要再耍花招。”
白楚艱難的吸氣:“你沒驗證過……真假吧?高高在上的顧晏寒……又怎麽可能讓別人看自己伴侶的身體呢。”
顧晏寒擡眼看向助理,不需要說什麽,助理略微躬身,走了出去,在門外等候。
顧晏寒松開他,指節收攏間還殘留着暴戾,退回原位手指整理衣襟,神情冰冷的看着白楚:“你哥哥已經殘廢了,但你非要讓他一無所有。”
“顧晏寒什麽時候也開始不分是非,喜歡拉無關的人下水了?”
顧晏寒冷冷掃他一眼,眼神如刃,之前傳給他的照片已經夠激怒他了,居然将蘇餘的照片P成那麽不堪的模樣,他可以不來見面,可以針對白家,他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但他選擇了來見白楚。
是因為他想要白楚付出代價。
白楚的臉色極其的白,幾個呼吸之後開始泛起了淡淡的潮紅。
顧晏寒冷冷打量着白楚,感到一絲荒謬:“這就是你想出來招數?”顧晏寒是什麽樣的人,一看他臉色的變化,自然馬上推斷到白楚把藥用在自己身上了。
白楚進門的時候就沒貼信息素阻隔貼,但那時候他的體征正常,顧晏寒對他的信息素感知度也不高,貼不貼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但現在,空氣中開始彌漫出一股陌生的強烈信息素味道,幾近兇猛的朝顧晏寒攻來,這個藥量,至少十倍,用在Omega身上,信息素至少變成核武器級別的攻擊度。
“你想步你哥的後塵?”
除了他是Omega,他哥Alpha之外,這樣的信息素攻擊對顧晏寒來說毫無差別,雖然本質上一個是挑釁一個是勾.引,但結果只可能有一個。
顧晏寒垂手坐在沙發上,感受到後頸腺體開始強烈的刺痛,眸子越發漆黑:“你和你哥哥唯一的區別就是,你是Omega,弄死你我要負責任。”
“你有兩個選擇,要麽打死我……要麽弄死我。”他咬字刻意,把弄字咬得很軟:“可你是顧晏寒,高高在上的顧晏寒,怎麽會為了這麽一點事觸碰一個讨厭的人?”
白楚笑了起來,靠着沙發靠背笑得癫狂:“哈哈哈哈哈哈所以我們一起死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起發瘋好了!”
……
蘇餘趕到酒店的時候,電梯門一打開,廊道上到處都是服務員和住客,都在一臉慌張的強制疏散:“快離開現場,信息素過度,有人在使用違-禁-藥!”
周圍的住客都是一臉慌張,信息素如今在社會中已經成為了一個很敏.感的議題,随意散發信息素導致的災難曾經屢見不鮮,如今更是明文禁止,但凡接受過文明教育的,都不想自己卷入這樣的信息素災難中變成野獸,發瘋發狂發qing。
不确定是哪個房間裏傳出來的,但僅僅只是電梯門打開的一瞬,蘇餘雙腿發軟,腳步便虛浮了起來,很強烈的Omega信息素萦繞在這個空間內,給人的體感就像一張帶着無數長刺的密網,胃部輕微抽動,蘇餘覺得惡心下意識的想吐。
蘇餘帶過來的保镖Alpha居多,聞到這個信息素的傳遞也是臉色一變,只有幾個Ba還算比較鎮定。
“蘇先生,快,我們得把顧總找出來。”
一行人快步往外走,蘇餘能感受得到彌漫在整個頂層的信息素味道中,有着一股冰冷的雪原冷松氣息,熄滅的火焰再次燃了起來,像岩漿一樣炙熱流動,所到之處能吞噬一切。
轉過廊道,第一眼就能看見正站在門口的助理,蘇餘見過他幾次,對他有記憶,當即快步跑上去:“顧晏寒呢?!”
助理頭暈目眩,強忍着滿臉不适,嘴唇都發白了:“蘇先生!我已經聯系了醫院,馬上會來人的,請您快離開這裏,您在這裏不是顧總想看到的局面!”
“離開?”蘇餘狠狠推開助理,幾近暴力的推開門扉,哐當一聲狠狠砸在衆人耳膜內,封閉在屋內的信息素也如同洪流一樣沖了出來,保镖們都是有各種經驗在身的人,他們能走到今天,大部分都是天生信息素極其穩定,感知度較鈍,且抵抗信息素也在他們的訓練之中,他們雙目微微泛紅,但依然保持着清醒的意志。
蘇餘身體一晃,伸手撐住了門框,看見屋內的情形,一瞬瞪大了雙眼:“快阻止他!!”
顧晏寒站在白楚面前,雙眸黑到了極點,冰冷和暴戾糅雜,一手扼着白楚的咽喉,手背青筋凸起,一手垂在身側,渾身都充滿了緊繃感,如果現在白楚在顧晏寒手裏出事了,顧晏寒的人生也将因為這件事進入一個新的,誰都不想看見的拐點。
聽到蘇餘指令的保镖立即快步沖了上去,壓住顧晏寒手腕的,把白楚拖開的,幾個訓練有素的特級保镖,在此刻的顧晏寒手下救出一個人都有些吃力,忍受着高強度的信息素攻擊:“顧總!蘇先生來了!您快放手!”
蘇先生來了。
蘇餘來了……
這句話讓顧晏寒的手松動了一分,乘着着一分的空隙保镖把人奪了下來,兩個保镖架着白楚的胳膊,一步不敢停留拖着他快步往外走。
白楚被架在保镖中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臉色格外的蒼白,也格外的潮.紅,被保镖拖出去的時候,他側頭,無辜的偏了偏頭,朝蘇餘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張開嘴,咽喉已經難受到說不出話,于是只是一句無聲的口型。
但蘇餘看懂了,他說。
好好享受吧。
蘇餘心髒在不适的狂跳,被白楚癫狂的表情惹出怪異不安的感覺遍布了四肢百骸,他快步走上去,或者說是撲上去,抱住了顧晏寒。
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得到他的體溫異常的高,灼熱得讓人害怕,擁抱着的身軀因為強烈的痛苦和忍耐,肌肉不斷的細微顫抖着。
顫抖着的指尖,觸摸了一下他的發,随即又狠狠垂下,聲音冷冰得可怕:“醫生馬上來了,不要害怕。”
“我沒有害怕,幸好我來了。”
顧晏寒的聲音凝滞,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蘇餘,離開這裏。”
他的理智已經到了極限,少年身上傳來甜美的信息素味道,像一陣甜絲絲的水霧包圍住了他,落在岩漿上,緩解他的刺痛。
可是到現在,他終于明白白楚想要做什麽了,白楚無所謂結局是什麽,無論是在暴怒下丢命,還是以身體為誘餌,或者是讓蘇餘來給他緩解痛楚,他知道他在乎的是什麽,他試探之後明白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什麽樣的程度,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麽都可以,反正他要他們不痛快,要他們如鲠在喉。
顧晏寒嗓音沙啞,像在壓着滔天巨浪,眼前浮現出少年的笑,少年靠在他肩頭學習,一個親.吻一個觸.碰都會緊張瑟縮,連答應讓他吻痣都有着鼓起勇氣一般的神态,聰慧卻稚嫩,洞悉而純真,他捧在手掌心裏的少年。
他幾近怒吼:“帶他離開這裏!”
助理聲音變調,聲音幾乎難受得快要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他極力忍耐:“蘇先生!我們快走吧,醫生馬上就到了,顧總……顧總的失調症會越來越嚴重的!”
再不走,蘇餘要面對的只會是個瘋子,一個冰冷無情,并且能全身心碾壓他的瘋子,他是呆在顧總身邊的人,他知道顧總有多厭惡失控,要是在失控的情況下傷害了自己心愛的人,顧總是不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的。
助理的頭上已經出了冷汗,蘇餘不知道情況有多嚴峻,上次被惡意挑釁之後,對顧總的失調症已經造成了嚴重的影響,這次又遇上這樣的惡□□件,顧總的暴戾只會增不會減,誰也不能保證,蘇先生和他呆在會發生什麽事。
“蘇餘,走。”顧晏寒的聲音強烈克制着。
助理的聲音顫抖:“蘇先生,快走吧。”他咬了咬牙:“蘇先生……迄今為止最嚴重的案例,那位Omega……死了。”
這也是顧總一直心存忌諱原因,因為他的失調症,并不比案例裏的那個Alpha輕多少,只是平時或許看起來更平靜一些,但這平靜之下,本質上從沒平息過。
蘇餘雙肩一顫,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下一刻,那雙大手就把他推出了懷抱,用了很大的力氣,像要把他徹底推開,助理抓住他手臂,拖着他往外走。
蘇餘一路被拽着,回頭看向顧晏寒。
深秋了,上一刻還有着溫吞剔透的陽光,下一刻烏雲便從遠處迫近而來,厚厚遮蔽了天空。
陽光沒了,窗簾大半掩着,屋內很暗,以至于在那一瞬蘇餘都沒能看清顧晏寒垂着的表情。
天空中轟隆隆的雷聲開始在雲後滾動,像千軍萬馬行過卻六軍不發,沒有一個雷降下,雷聲始終在滾動。
細雨一兩點從灰黑雲層裏落下,灑在這座城的上方。
一場秋雨一場涼。
最上層被酒店緊急封鎖,電梯也停止了運行,助理拉着他從樓梯上匆匆往下跑,一層又一層的樓梯,一道又一道轉折,圈圈環繞像沒有盡頭,蘇餘抓住金屬扶手,突然腳步頓住,站在潔白的臺階上,垂眼看着助理,回過神了一些。
“我留在那裏,可能會有危險,那顧晏寒呢?”
助理眼神一頓:“蘇先生,醫生很快就到了,顧總不會有事的。”
“他會怎麽樣?”蘇餘固執的問。
“顧總,失調症會越來越嚴重……但失調症也不是什麽大事不是嗎?蘇先生,過去顧總也是一直有失調症的……”助理說着說着,聲音慢慢變小,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顧總的失調症,不能再嚴重了。
蘇餘神情一片冰冷:“他一直都有失調症,發作的時候別人都會把他看做瘋子,一個尚且得體的瘋子,臭名昭著,沒有感情,靠近就不會有好下場的瘋子。”
蘇餘握住助理的手腕,拉開他的手,剔透澄澈的眸子堅定:“他的失調症不能再嚴重了。”
依然,轉頭,快步踏着這條奔逃而下的路向上溯回。
整個頂樓已經空無一人,空氣的信息素在沉浮湧動,蘇餘走到那扇門前,還沒動作,便能感受到信息素突然強烈了,顧晏寒感受到他的信息素了。
手握上冰涼的門把手,推開門,熟悉而狂烈的信息素像利刃穿過,卻又不傷他分毫,蘇餘握着門把手,緩緩推開門:“我回來了。”
另一手擡手,微垂下頭,指尖抓住後頸那塊信息素阻隔貼。
撕開,丢棄在地上。
微垂的後頸雪白,他擡起頭,指尖推着門框。
門扉合上,咔嗒,緊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西子、白牆37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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