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與人自然不同,這位小姐貴重,她的錢可不能亂收!這橘子值一文錢一個,多收一個錢就是極限了。再多要,福氣一般的人如何能受的住?”中年男子說的煞有介事,但衆人也只聽着一樂。

這類吹噓命格的事,大家平常都聽的太多了!

誰家不想出個能做神仙的孩子,可是這種事可遇不可求。有些人也不知自家孩子有沒有仙緣,這種事情在孩子小的時候都是不确定的。而那些被确定有仙緣的孩子都會有非常多的好處,有些家中并不富裕的就喜歡給家裏孩子‘造勢’。

還有些家裏并非無錢,就是有別的圖謀的,也會對外吹捧自家孩子有靈性。

金陵可是揚州州牧治所所在,城中及周邊所轄人口幾百萬,算是一等一的繁華地方。這種地方人多,消息也傳的多,大家什麽沒聽過呢?

趁着大家不當回事的時候,甘甜接過幾個錢,轉身就鑽出去了。

等走過半截再回頭看,之前賣橘子的人忽然驚叫:“我的橘子呢!”

心中有數了,再轉角時剛剛分明在橘子攤旁的男子、老夫婦竟然都站在轉角處,男子将賣藝賺得的錢都給了老夫婦:“回去罷,剩下的錢到時再給取來。”

察覺到甘甜的視線,男子微微點頭,然後就混入人群之中,很快再也找不到了。

牽着小毛驢,甘甜也不在意這些,依舊往城隍廟的方向走,中間各種看新奇看熱鬧。

其間最有意思的是騾馬街,最早這裏多是做騾馬生意的。後來新建的城隍廟落在相近的街道上,因嫌騾馬生意又髒又亂、有礙觀瞻,這才給遷了出去。生意遷了出去,街名卻依舊保留。

而如今這條街最多的是茶樓酒舍,平常最多說書人的地方就是這裏了。等到廟會,說書先生們更是将長案擺在外頭,當衆說書。也不只是在茶樓裏說書的,平常跑集會、鄉村的說書先生也來擺攤子。

說的好不好,全看觀衆捧場不捧場!

人氣最高的還能得個‘書狀元’的頭銜,各大茶樓都是搶着要包的!

“初時王秀才并不知道這是哪裏來的小娘子,待姑娘自報家門姓胡,這才曉得自己是遇到狐貍了…”

狐貍精的故事…可惜是假的,就算是鬼女都可信一點兒,狐貍精是真的不能夠。

這個世界也有妖怪,但妖怪大多沒有智慧,所以表現上更像是擁有力量而不能溝通的怪物。至于能和人交談,變成人形,這種狐貍精真沒聽說過!

不過這位說書人的故事很顯然符合普通人對神仙妖怪世界的想象,再加上善于調節氣氛,故事情節又足夠吸引人,因此很有一批人在旁叫好。

甘甜在騾馬街逗留了一會兒,等到日頭高挂,又覺得餓了,這才離開騾馬街,去到另一條街的面攤上要了一碗雞絲面。

吃面的時候兩邊張望,發現旁邊的攤子正在排長隊。

攤子旁也沒挂招牌,也不知道是做什麽買賣的,也是甘甜仔細聽才曉得是個算命攤子…

“這位先生一定很靈驗吧?”甘甜脫口而出。

煮面的攤主聽了這話,笑道:“那是自然的!這位歐陽先生每日只算三卦,都準的不得了…也不曾多取錢財。算卦所得的錢財除了家用,都用來辦學了。他自是一書生,平日多教導讀不起書的孩子。”

“三卦?”甘甜來不及感嘆真是個有原則的好人,先看了看長長的隊伍:“這麽多人呢?”

攤主解釋道:“最近廟會,許多不知道歐陽先生規矩的人也來了。只以為苦苦哀求就能讓歐陽先生改變主意,這才排了長隊。”

算卦這種事并不是想象中一下就能好的,相反,根據選擇的方式方法不同有不同的儀式。若很簡單就能算卦的,在這個世界不是真正的高人,就是騙子無疑了。

所以等到甘甜吃完面,旁邊的算卦攤子也還沒算完三卦。

甘甜倒是不稀罕算命,她真想算命的話多的是選擇。只不過她覺得自己的命運沒必要一算再算,就像《俄狄浦斯》故事裏一樣,提前知道未來,很有可能所作所為都成為預言結果的助推。

這未免太讓人沮喪了。

想要活得開心一點,就要難得糊塗嘛!

不過偶爾玩一下她也不會抗拒,這在她看來就像是女孩子看星座算命一樣,娛樂的性質大過了其他。

甘甜打定主意像廟會上的普通人一樣,也算一卦。但她沒有去那位‘歐陽先生’的攤位前排隊,明擺着人只算三卦,排隊也是浪費時間——她去了這個攤子隔壁的攤子。

這個攤子因為靠近歐陽先生的攤子,很多不願意排長隊,或者知道歐陽先生一天只算三卦的人,如果打定主意要算一卦。一擡腳的距離,就去了旁邊的攤位。

不過這個攤位人依舊不多,很多都是問了一兩句就走了。

因為算命先生要價太高了!

歐陽先生是因為名聲在外,這才能開高價的!一般的算命先生如果開高價,那普通人還不如去廟祝那裏求簽。

這種算命法得到的結果往往模糊,不能精确,但方向是不會錯的。

至少比價格高且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街頭算命先生要劃算。

不過還是有那麽幾個人決定要算命。

甘甜就在這幾個人之後排隊,好奇地看着算命先生動作——這其實看不出什麽來的,占蔔大概是唯一一個普通人也能觸及的神仙技能。只不過普通人往往要付出更多努力,而且天花板也擺在那裏。

就算再努力,也達不到善于占蔔的修仙者那種程度。

因為這個緣故,甘甜的‘第六感’也沒什麽用,只能看算命先生操作而已。

前面幾個有人用的是蓍草占蔔,有的人還用了魚蔔(就是剖開魚肚子,觀察裏面內髒的情況)。強烈的魚腥味讓甘甜皺了皺眉,只是因為馬上就輪到自己了,這才沒有改變主意離開。

但她沒有改變主意,算命先生卻改變主意了。等到甘甜坐在他面前,他卻開始收拾東西了。

算命先生向甘甜拱了拱手:“姑娘去別處罷!在下今日算夠了,再算恐怕就要傷神了。”

emmm…雖然有種被針對的感覺,甘甜還是牽着小毛驢走了…她總不能強迫別人給她算命吧。

等到甘甜消失在街尾,歐陽先生已經和拒絕甘甜的算命先生一起坐在面攤上了。

兩人好像之前就認識,還頗為熟悉。歐陽先生奇怪道:“婁先生為何不算剛剛那一卦呢?”

兩人算是朋友,但對于歐陽先生來說婁先生一年也見不了幾次。他大概知道對方是個修仙之人,只是他并不是供職的仙人,也不是蓬萊和昆侖兩處的,而是‘散仙’,散仙多了一些自由,但也因此沒了固定的資源。

如果不是家裏家底厚,一般的散仙都是‘迫不得已’的。

婁先生也是如此,他占蔔之術很厲害了,可其他部分就不夠看了,最後沒有地方去,這才成了散仙。

到處游歷修仙,中間通過占蔔獲得一些錢財,以換取修仙資源——就算是修仙世界,也是要用錢的!

婁先生曾經和歐陽先生交流過一些占蔔之術,頗有交情,只要路過金陵就會見見歐陽先生。

不過今次卻不太一樣,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婁先生向歐陽先生透露道:“托了幾位師兄謀劃,如今總算謀得了一土地神之職,就在這金陵城下轄的村莊,也算是幸運。”

土地神算是‘地仙’中的基層公務員了,很多都還比不上城隍這邊的小吏。不過金陵是富貴繁華的地方,就算是村莊也是別的地方不能相比的,因此在這裏做土地爺也好處多些。

不怪婁先生慶幸。

歐陽先生知道婁先生算命的習慣,所以才那樣問——剛剛算了那幾卦,對于婁先生還遠不到傷神的時候。這也是普通人和修仙者的差距了,如果只是算普通人的命運,修仙者很難傷神。

而歐陽先生作為普通人,則只能一日三卦。

婁先生其實是很窮的,有限的錢財都要拿去修仙,這一點上他可能還不如歐陽先生這個普通人過的輕松…當然,兩人的未來也是完全不同的,光是壽命就不一樣了,所以也沒什麽好說的。

這麽窮的修仙者,只要錢來的正當,很少有往外推的。

“所以不算,自然是因為不能再算了。”婁先生微微一笑,後又無奈地搖搖頭:“方才我可沒說假話,若是為那位姑娘算上一卦,可是真要傷神!”

歐陽先生不解:“就算是小仙童小仙女,也不是不能算吧?”

有修仙天賦的孩子常常被稱為小仙童小仙女,歐陽先生都給那些孩子算過命。雖然相對費神一些,卻也不至于如此。

婁先生卻依舊搖頭:“你不懂…這話也不好随意說…也不知道是誰家小仙子,總之不是我能算的——命太重,小秤如何能稱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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