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甘甜依舊乘着小毛驢哼歌。
不過這次他多了一個同行的夥伴。
王三郎和甘甜在鎮江報了案,那夥人販子便很快落網。之所以這樣順利,一方面是報案及時,那夥人還沒跑遠。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個世界沒那麽簡單,追查一些犯人可以借用神仙法術的力量。
這夥人販子尚在鎮江周圍,可不容易走脫。
這次他們拐來的少年少女大多是在金陵城隍廟會上趁亂擄來的,只有一個家不在金陵——他是随父母來金陵走親戚的!不過這也不要緊,一起送到金陵也可以。
不過在鎮江官府衙門空出手做這件事之前,甘甜就已經悄悄離開了,王三郎選擇和她一起走。
王三郎當時被那夥人搜身了,這次這些人落網,屬于他的東西自然也還回來了。本來就不多的錢被鎮江小吏給落手上了(對外的解釋是賊人給花掉了),不過好歹其他東西還回來了。
類似荷包墜子、項圈之類的東西,他把最顯眼的金項圈給當了,換了一些路費。買了毛驢和其他的東西,這就跟着甘甜上路了。
“真沒想到你會和我走這一趟呢!”甘甜不唱歌了,皺了皺鼻子。她總算體會到有個旅伴的好處了!至少能說說話啊。
王三郎小小年紀已經有了些翩翩公子的樣子了,嘴角噙着笑意:“與甘姑娘一樣,在下也難得出門一趟,既然傳信家中一切安好了,也想趁着這個機會處處走走看看。在下又沒個一定要去的地方,與甘姑娘同路也好。”
雖然聽起來有點兒随便,但這确實是主要原因。
另外,王三郎本來對繭鎮有什麽事是不在意的,那個時候就想着脫困了,這種細枝末節并不在考慮當中。之後脫困,甘甜再提起這件事,他也不免有些好奇…
他們在鎮江打聽過了,繭鎮就是鎮江下轄的一個鎮子。至于浣紗河,這是震澤一條頗為重要的支流流經繭鎮時的名稱——很多河流都是這樣,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叫法。
“這繭鎮挺熱鬧的,真看不出有什麽事。”甘甜四處張望着,他們這個時候已經到了繭鎮。而繭鎮是一個非常典型的江南水鄉,鎮子裏水網密布,水道比街道還多,到處用石橋相連。
橋下有鴨子游來游去,嘎嘎叫着。
“這兒有些排外。”王三郎掃了一眼周圍,注意到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他們身上,特別是甘甜身上。又搖搖頭:“甘姑娘你小心些,就算是想查查此處有什麽事,也別以身犯險。”
“嗯呢。”甘甜完全同意這個,她可不是作死的那種類型!
“我覺得應該找個本地人打聽——”甘甜剛提出自己的建議就被打斷了。
“送新娘子喽!”“送新娘子喽!”不斷有人在街上大喊,然後遠遠傳來送嫁時那種喜慶的樂聲、鞭炮聲。
“有人成親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夥人販子特別提到了‘河神娶親’,這個時候聽到送新娘都會覺得不太對勁。
“新磨銅鏡亮堂堂,照得新娘花一朵;瓜子臉來柳葉眉…”
一群孩子先跑了出來,拍着手唱童謠。
說話功夫送嫁的隊伍也出來了,和普通送親的沒什麽不同,一些人吹吹打打,隊伍中間是喜慶花轎,後面則是有擡嫁妝的人。非要說哪裏特殊,大概就是嫁妝忒多了,可以說是十裏紅妝。
十裏紅妝是嫁女兒的最高規格,不是不能夠,但出現在這麽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子裏,還是顯得太過紮眼了。
不過甘甜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她沒看出這一樣不對勁。反而是身為男子的王三郎提醒她:“這嫁妝太厚了,就算是金陵一等人家嫁女兒也少見這樣嫁妝。這種小地方,哪怕是本地首富也難這樣嫁女。”
雖說是難,卻每說不可能。
但看着也不像,花轎旁跟着走的媒婆分明在大聲宣揚:“毛家姑娘出嫁啦!”
“這毛家難不成是本地首富?”留了個心眼兒,甘甜找的是路邊半大孩子打聽。
半大孩子沒那麽多心眼兒,甘甜問了就答:“毛家是小河街毛銀匠家!她家姑娘生的好,求親的人快把他家門檻踏破了!”
一個銀匠家的女兒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嫁妝!事出反常即有妖,甘甜與王三郎連忙跟着送親隊伍走。好在鎮子上不少看熱鬧的人都跟着去了,倒不顯得如何紮眼。
送親隊伍往鎮子外走,越走越遠,直到一坐落于浣紗河邊的大宅,這才停了下來。
這座大宅也是高門大戶的,看不清裏面是何情形。直到大宅正門打開,送親隊伍才進去,而後面跟着看熱鬧的人竟然也沒人攔。
不過有些人站在門外就不進去了,而有進去的那些人則是先給了賀禮和禮金。
甘甜看了王三郎一眼,兩人沒有做與衆不同的事,也和其他‘賓客’一樣給了禮金,至于禮物,就只有甘甜剛剛在街面上買的一匣子點心。
“這兒禮金忒貴了!”甘甜有感而發,她見在她前面拿禮金的至少是一百兩銀子,真有些意外。她在家的時候沒機會用錢,不知道外面的物價。離家之後先找了個當鋪賣了自己随手帶出來的金镯子,當了六七十兩銀子。
這個世界的金價比較貴,這才能當出這個價。
而這六七十兩銀子,她在外玩樂這麽久,也沒節省過,到現在也才花了十幾兩呢!她不知道普通人的開銷是怎麽回事,但也知道一百兩銀子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
王三郎有賣項圈的旅費,但也将将夠禮金而已。甘甜想了想,摘了自己小貓包系帶上的一顆珍珠給收禮金的文士:“我們兄妹二人是一起的,這便是賀主人新婚的禮金了!”
文士一見這顆珍珠就知道是什麽貨色,忙道:“是貴客到了!”
旁邊的小斯還幫着把兩人的驢子給牽到馬房去。
等給了禮金甘甜和王三郎才随着衆賓客往裏走,越是往裏走王三郎越是驚訝:“沒想到這裏竟然有這樣奢華的宅邸。”
原先在外面的時候只知道這座宅子很大,至于裏面的情況是不知道的。等到進來才發現內部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奇花異草甚多,根本不像是普通富豪的排場。王三郎本身的出身足夠高了,見識過世間諸多富貴,能讓他這樣說,可想是如何場面了。
倒是甘甜,她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世俗世界的富有該是怎樣,所以也感覺不出這座宅子有什麽特別。
見甘甜只是好奇的東張西望,沒有其他反應,王三郎掩下深思,再次把注意力放在這場‘喜宴’上。
表面上看,這場喜宴沒有任何問題——寬敞的正院已經擺滿了圓桌,清秀漂亮的婢女進進出出,只等一會兒新郎新娘子出來行禮,就要擺宴席了。
“怎麽新郎還沒露臉?”甘甜不解,之前她就想說了,新郎不應該去新娘子家中迎親的嗎?怎麽這時候了還沒露臉?
王三郎搖了搖頭:“這是納妾,又不是娶親,自然不用迎親。至于之後行禮,也不過是新婦給大婦敬茶磕頭而已。”
只有納妾才能一頂轎子送進門,直到現在都看不到新郎。
甘甜怔了怔:“可是…這麽大的排場呢…”
“這家主人勢力怕是不一般。”王三郎并沒有解釋太多,這幾乎是明擺着的。平頭老百姓娶老婆的排場比不上有錢人納妾的,這種事又不是沒有,今天不過是将這種差距拉的更大了一些而已。
“定然不一般!”甘甜這個時候也進狀态了,嘟囔道:“說不定這納妾就是為了敲詐…一般的賓客都至少一百兩的禮金,那些本地有錢人要出多少?”
王三郎愣了愣…他是真沒想到這個,他是能夠推敲人心,但很多事也容易想得太高深了。像是這麽奢華的宅邸,這麽深不可測的主人,人家娶親一回就為了收禮金?怎麽想怎麽奇怪吧!
但仔細想想,很有可能就是這樣啊!
不然的話,怎麽收禮金的地方就在門口,簡直就是明擺着的了!按理來說,這樣富有的人怎麽會特意收禮金,親朋好友來祝賀不過是一份禮物,至于旁的人,吃吃流水席就行了,誰會指着向這些人索要禮金呢!
不過這也就是甘甜的一個猜測而已,畢竟這裏太多事他們不了解了,不好随便下判斷。
就在甘甜和王三郎嘀嘀咕咕的時候,忽然有人大喊:“瞧新娘了!”
他們也和衆賓客一起湧到堂屋前看,果然,新娘子并沒有蓋着紅蓋頭,就連穿的喜服也不是正紅色。正如王三郎所說的,這不是娶妻,而是納妾。
新娘子看起來十六七歲,身材勻稱,瓜子臉、杏核眼,是個标致的水鄉佳人。
只不過相比起周圍人的喜氣洋洋,新娘子本人卻是有些呆愣的樣子。就連臉上帶的那抹笑也顯得十分勉強,更像是強顏歡笑。
“新娘子很害怕呢…”王三郎在甘甜耳邊提醒。他看得出來,穿喜服的女子…眼睛裏全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