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根繩索 “我養你!”
“聲聲, 你有在聽嗎?”清潤動聽的男聲從手機聽筒裏傳出,仿佛一記悶棍敲打在聞梵聲心尖上,她被驟然拉回現實。
大一那年的寒假一直到現在, 漫長的十年, 其中風風雨雨,一路磕磕絆絆, 回首時竟也不過一瞬而已。
宛如經年大夢一場, 夢醒時一切都顯得格外不真實。
梵聲不自覺産生幾分恍惚感。
可過去這十年的光景又确确實實是她和謝予安共同經歷的。
“叮……”一聲脆響炸進耳蝸。
電梯停在29樓。然後電梯門大開。
梵聲沉聲對電話那頭的人說:“回去再說,我先上班了。”
說完果斷地挂了電話。
她和謝予安的十年,激情有,甜蜜有,吵架, 冷戰, 陪伴,相守, 再到如今的相敬如賓, 一對戀人該經歷的一切他們都逐一經歷過。
一段感情維系到了最後無外乎兩個結果——水到渠成地結婚,或者是平靜地分手。
而眼下謝予安已然選擇了前者。
可梵聲卻想選擇後者。
她踩着高跟鞋走出電梯。
助理徐歲歲迎面走來,揚起聲線, “梵聲姐, 祁總讓您去趟他辦公室。”
梵聲點點頭,“知道了。”
随後想起姜意南的行程, 立馬又問:“意南今天要拍《淑女》雜志的封面,她人過去了嗎?”
徐歲歲輕聲說:“小戴一早就陪南姐過去了。”
“《淑女》這次請的攝影師是蔣蘊,這人一向不好打交道,讓意南多注意着點。”
“您就放心好了,小戴在現場, 她心裏有數。再說咱們南姐脾氣好,親民得很,從不耍大牌,哪個攝影師跟她合作過不誇她的。”
想起姜意南的為人,梵聲當即放心下來。
姜意南不是別人,梵聲帶她五年,這個姑娘上進勤勉,低調謙和,知進退,懂交際,從不搞事,有野心,卻也知道收斂鋒芒。
這樣的人才能在娛樂圈走得遠。
姜意南太讓自己省心了。
她先進自己辦公室放了包,然後直接去見祁俨。
祁俨的辦公室在30樓,她坐電梯上去。
隔着玻璃梵聲看到祁俨正坐在辦公桌後面打電話。她沒直接敲門,而是站在辦公室外面等,打算等他打完再進去。
祁俨今年也不過三十五歲。正是一個男人最成熟有魅力的年紀。雖然沒長一張謝公子那樣的桃花臉,可這位華嚴老總身邊的莺莺燕燕卻沒斷過。
男人嘛,有錢就有資本。有了資本自然不乏女人。
梵聲和他共事多年,眼看着他身邊的女人一撥一撥換,可正宮的位置卻一直空着。她估摸着這位爺不玩到四十歲是不會收心的。
跟祁俨比起來,謝予安絕對是天下第一好男人。他們談了十年戀愛,他身邊沒有出現任何一個女人,連貼身的助理都是男的。
在女人這塊,謝公子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祁俨的那個電話約摸打了十分鐘。
梵聲見他收了手機,便擡手敲門。
“進來。”
“祁總您找我?”
“先坐梵聲。”祁俨指了指沙發,“有件事跟你商量商量。”
梵聲淡笑一聲,“有什麽事兒您吩咐就是,用商量這詞可真是折煞我了。”
“你和姜意南都是我們華嚴的搖錢樹,我可得好好供着你倆。”祁俨沒生到一張桃花臉,卻生了一雙桃花眼,眼尾狹長,笑起來特能勾小女孩。
梵聲問:“具體什麽事兒?”
“信林的市場部要選新的産品代言人,我想把姜意南推過去。”
“我們家意南的咖位完全夠得着信林。”
“問題是盛時的紀想也在争這個代言人,梵聲你也知道她還是風暴傳媒的少夫人。”
姜意南和紀想的咖位不相上下,但紀想的身份卻占了優勢。盛時和風暴傳媒都是圈內大拿,比起華嚴,這兩家公司手握重要資源。兩相比較,自然是紀想更合适。
言至于此,梵聲哪裏還會聽不出祁俨的目的。
“敢情祁總是想我吹吹枕邊風呀?”
“你就跟謝公子提一嘴,成不成另說。”
“枕邊風好吹,我就怕意南沒時間。我正在給她談《黎明之吻》的女二。”
“這不還沒談下來嘛!就算現在談下來了,距離進組也還有一段時間,拍個廣告足夠了。”
“祁總,您是真的一刻都不想我們家意南休息呀!”
“能者多勞,我們華嚴是小公司,就指着她了。”
祁俨往椅背上随意一靠,一雙腳搭在辦公桌上,說起了別的,“到明年六月,你跟華嚴的合約就到期了,我已經讓秘書把續約合同發到你郵箱了。”
祁俨不說梵聲還沒意識到這茬,明年六月五年合約就到期了。
她入圈七年,頭兩年給祁俨當助理,跟他手底下學了不少東西。第三年開始正式帶藝人,跟華嚴簽了五年的長約。
一眨眼這五年長約也快到期了。
這一上午梵聲兩次真切地感受到時間的力量——她和謝予安的十年,她和華嚴的五年長約。
愛情,工作,這交疊的十年,涵蓋了一個女生最美好的年紀。忙忙碌碌,十年轉瞬即逝。
梵聲挑眉笑起來,“還有半年,您就這麽迫不及待跟我續約了?”
祁俨赫然輕笑,“怕你被別的公司搶走呀!”
“您真是多慮了,您對我有知遇之恩,我能有今天,您功不可沒。”梵聲給他吃定心丸。
祁俨擺擺手,“我不愛聽虛的,續約合同麻溜簽完發給我。”
——
梵聲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開了電腦,登錄郵箱,新郵件十多封,好多是尋求商務合作的。
諸多郵件裏果然夾雜着一份續約合同。
梵聲點開随意浏覽了一下。她沒看得太仔細,重點看了下薪資方面。
祁俨為了留住她,酬勞開得很高,比之前高了不少。
看完,不動聲色地退出郵箱。
她沒有另覓高枝的打算,卻也不想續約了。熬過明年六月她就準備休息了。
辦公桌上擺着一只小臺歷,臺歷上印着她和謝予安的合照。這是謝公子專門找人定做的,說是想讓她時時刻刻都能看見他。這人的占有欲已經到了變态的地步,連她工作的時間都不放過。
她往後翻了翻臺歷,翻到明年的6月30號,用紅筆圈了出來。
這是她和華嚴合約到期的日子。
然後點開手機備忘錄,重新記載了一條——
3、明年6月30日前讓姜意南成為頂流。
加上這條,備忘錄裏一共三條。
1、送妹妹出嫁。
2、還清謝家所有的債務。
這三項都是大工程,不過好在梵聲早已列入行程,她已經在悄悄準備了,最後一項就差收尾了。
***
這邊謝予安剛給信林的幾個高層開完會。
從會議室出來,他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桌上擺着一本和梵聲桌上一模一樣的臺歷,上面印着兩人的合照。
他看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孩,忍不住皺起眉頭。
為什麽聽到求婚梵聲這麽平靜?
女孩子被求婚難道不該很激動嗎?
還是說他不夠正式?
撥內線電話把吳起喊進來。
吳助理匆匆而至,“公子,您找我?”
謝公子揚聲就問:“今天早上我跟梵聲求婚了,不過她好像并不激動,還表現得非常平靜。你說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呢?”
吳助理:“或許是您求婚的方式不對,女孩子大多喜歡浪漫,玫瑰花、燭光晚餐,您都安排上。”
謝予安聽完輕斥一聲,“俗氣!”
吳助理:“可是女孩大多就吃這套,越俗氣越管用。”
謝公子想了想他可能真得認真琢磨琢磨該怎麽跟梵聲求婚。
“你去忙吧。”
“好的公子。”吳起轉頭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右手碰到門把手,正準備開門出去,背後竟又響起謝公子的氣定神閑的聲音,“聽梵聲說明天梵音回來,下午三點的飛機到宛丘。”
吳起後背一僵,腳步不自覺頓住,“明天下午您和和誠的張總還要見面,我送您過去。”
謝予安直接開罵:“你這麽慫,等着打一輩子老光棍吧你!”
***
晚上回家,兩人非常默契,誰都沒有再提求婚這茬。
謝予安覺得是自己求婚的方法不對,不夠正式,他需要另外準備。梵聲卻有她的打算。
晚餐是梵聲親手做的。她廚藝不算好,但幾個家常菜還是不在話下的。
嚴格算起來她下廚的次數屈指可數。聞家顯赫之時家裏有保姆燒飯,她等吃就行。聞家落敗之後,姐妹倆獨居,基本上全是妹妹下廚。後面幾年她忙于工作,自然就更顧不得這些瑣事了。
這幾年,她和謝予安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業。雖然住在一起,可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安靜吃晚餐的機會卻少之又少。平時不是他加班,就是她在應酬。就算難得有休息日,兩人也是擱床上躺屍,外賣囫囵解決一下。
氣氛還算溫馨。梵聲特意開了一瓶紅酒。給兩只高腳酒杯各倒了半杯。
高三畢業同學聚會,謝予安喝醉了酒,稀裏糊塗跑到梵聲家。酒醒以後,梵聲幫他回憶自己醉酒所做之事,那簡直是大型社死現場,他根本無處遁形。
從那以後謝予安對酒這種東西就産生了陰影。工作這些年,除非必要場合,他滴酒不沾。
不止自己不喝,也不太喜歡梵聲喝。但奈何她的職業性質,酒桌上的本事又必不可少。
今天見梵聲高興,他倒是願意陪她喝點。小酌怡情,情侶之間偶爾喝點酒無傷大雅,反而能夠提升感情。
燈光暖意融融,照得梵聲整個人都溫柔起來。眉眼間那股煙雨朦胧的美感愈加明顯。
她晃了晃杯子裏殷紅似血的液體,低頭呡一小口,溫聲開口:“聽說信林市場部在選新的産品代言人?”
謝公子捏着酒杯赫然一笑,“聞小姐消息很靈通嘛!”
梵聲:“信林的代言可是香饽饽,誰不惦記?我們祁總吩咐我回來吹吹枕邊風。”
“又想給姜意南?”
“除了她,別人也不夠格啊!”
“據我所知,姜意南不缺代言吧?手頭不是還有好幾個高奢麽?”
雖說謝予安不是圈子裏的人,可畢竟還在這個圈子游走,何況梵聲又是這樣的職業性質,他不可能不關注這些娛樂圈的動向。姜意南是梵聲的藝人,又正當紅,任何風吹草動他想不知道都難。
“誰會嫌錢多的?”梵聲抿嘴輕笑,“代言自然是多多益善才好。”
“你一下子給她撈這麽多代言,她忙得過來嗎?”謝予安慵懶閑适地靠着椅背,不緊不慢道:“生産隊的驢都不敢這麽忙碌吧?”
“趁着我還在華嚴,我自然要多替她打算。她如今跻身頂流還差點火候,總得多添幾把柴火才行。”梵聲撈了把自己的金色長發,露出纖長白皙的脖頸,上面挂一條細細的鉑金項鏈,質感晶瑩。
趁着我還在華嚴。
謝予安聽出了重點,“打算另覓高枝了?還是說要自己單幹了?”
“等忙完今年我打算休息了,好好享受生活。”
這麽長時間以來,梵聲簡直就是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一刻不停。一門心思搞事業,除了掙錢還是掙錢。等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她就要停下來休息了,過過自己的小日子。
“想歇就歇,我養你。”
“我養你”,多麽動聽啊!
這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生活,有男人養着,衣食無憂。
梵聲毫不懷疑謝予安能養她一輩子。他也确實有這個能力。可是她不願意。
一個有遠見的女人絕不會把自己的人生拴在男人手中。獨立即自衛。
謝公子脫了西裝外套,單穿一件淺色襯衫。從回家到現在也沒見他換身衣服。
襯衫袖口清爽幹淨,扣子解了兩顆,手腕皓白,上面的手表別致卻算不得新。
這塊手表是歐米茄的牌子,不是什麽太奢侈的品牌,自然也不貴。這是梵聲當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她省吃儉用,外加做了好幾份兼職攢下來的錢給他買的。這麽多年他一直戴在手上,從沒換過。
當年是經濟條件有限,梵聲買不起太貴的手表。後面經濟好轉,又怕他戴這表掉身價,她想再給他買塊新表,他卻一直沒同意,說這塊就很好。
閨蜜白伊瀾不止一次說謝予安長情,一塊手表就可見一斑。
梵聲忍不住在心底輕嘆一口氣,這麽長情的人,她注定要辜負了。
“言歸正傳,信林的代言謝公子幫不幫?”生活拉扯着她拼命往前走,容不得她傷春悲秋。
“我是個商人,唯利是圖,就看聞小姐的誠意了。”男人眯了眯眼,原本清俊的臉龐悄悄染上點緋紅,分外勾人心弦。
他酒量不行,平時也很少喝。喝一點就上臉。
梵聲一腳踢掉腳上的拖鞋,赤腳踩上謝予安的腳背,踮起腳尖,雙手勾着他的脖子,主動親他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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