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知道

溫融在程家住下來之後,每日有地方睡覺,有地方吃飯,餘事也無人管他,甚是自在。

就在住下的第四天,溫融找到了陸琬,向她詢問:“顧大夫打算在此還要停留幾日?”

陸琬擡頭道:“後日就走,怎樣?”

溫融溫和的笑道:“我聽顧大夫的安排。”

這裏兩人正說着,程雪娥一頭走了來,溫融借口就告辭了。

溫融出了月洞門,沒走幾步,就見程家的公子程峰走了來,兩人打了個照面,都停下了腳,相互問了禮。

程峰看見了亭子裏站着的陸琬,滿心歡喜的要去找陸琬說話,溫融卻上前攔了一把程峰,笑道:“程公子,不知你現在得不得空?”

程峰偏頭問道:“有何事?”

溫融看似散漫的說:“也沒什麽事,只是想找個人喝酒,平時難得遇見程公子,所以想邀程公子喝酒。”

程峰這人生性灑脫,又最愛交友,聽溫融這樣的邀他也很是歡喜,便把陸琬的事暫且丢在了腦後,歡歡喜喜的要與溫融出去喝酒。兩人還商量要去哪家酒館,是不是還要叫幾個歌姬陪在身邊。

溫融總無心聽程峰的話,走了幾步,他又扭頭看了一眼院子裏的情景,只見程家小姐正和陸琬說什麽,陸琬垂着頭,看上去好像并不大開心。

這時候溫融心中的念頭更加強烈了,他想早點帶陸琬離開程家,越早越好。

程峰帶了溫融到了“仙客來”酒樓,程峰是這裏的常客了,掌櫃見了他早早的就迎了出來,躬着身,陪笑道:“程公子倒許久沒有上我們這裏來了,今天是什麽風把您吹來的。”

程峰不好意思說最近父親對他管教嚴厲,只好道:“老規矩。”

掌櫃滿臉歡喜的迎了程峰和溫融上樓,溫融略一打量,這家酒樓和別處的酒樓也沒什麽不同的,裝飾得倒是繁華,可惜這會兒沒幾個客人。

兩人到了雅座坐下,掌櫃又親手給他們倒了茶。從這個窗口望去,正好看見街對面的一家妓館。程峰便笑問溫融:“溫兄要不要請個歌姬來助興?”

溫融和他家三哥不一樣,對這些風花雪月完全沒有興趣,因此擺手說:“不用了,我們就喝兩盅吧。”

程峰卻獻寶似的和溫融道:“對面那家當家頭牌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愛美之心人皆有知。我也給溫兄引薦引薦。也不枉來我們春陽一趟。”說着便給掌櫃塞了錢,硬讓把那花魁請來。

有句話叫客随主便,溫融沒有再多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酒菜上桌了,菜式皆充滿了春陽的特色,全是精致的河鮮菜,酒是上好的金華酒。

溫融先給程峰倒了一碗,又将自己面前的酒碗給倒滿了。兩人碰了碗,痛快的喝下了這碗酒。

程峰見溫融十分的爽快,心下更加歡喜,便把溫融真當哥們兒。

只是酒已喝了兩碗,依舊不見歌女上樓,程峰惱了,就要找人詢問,妓館裏的鸨母親自來和程峰解釋:“程公子,真對不住。我們家憐兒染了風寒,嗓子壞了,已唱不了曲兒。”

“我不信。”

鸨母耐心的說:“老身怎麽會欺瞞程公子呢,程公子要是不信可随老身去看個究竟。”

程峰一臉的惱意,攥緊了拳頭。溫融拍了拍程峰又安慰了他幾句,程峰才消了怒意。溫融趁機向鸨母擺擺手,那鸨母就下樓去了。

程峰一臉惋惜的和溫融道:“還想讓溫兄見一見什麽叫真正的美人,可惜沒這個時運。今天不行我們改天再來。我悄悄的和溫兄說啊,那位花魁有一項絕活……”程峰便湊近了溫融耳朵,悄聲低語了幾句,惹來溫融哈哈一笑。

說話間,兩人又喝了一碗酒,程峰突然想起一事來,忙和溫融道:“對了,老鸨說憐兒生病了,嗓子不能唱曲。不如我回去和陸家表妹說說,讓陸表妹幫忙給看看。”

“陸表妹?!”溫融一臉的詫異。

程峰笑道:“就是剛來我們家的表妹啊,聽說她醫術高明,區區風寒肯定是藥到病除,一點也不礙事吧。”

溫融心裏一沉,暗道那個女人對他到底都隐瞞了些什麽啊。他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于是又殷勤的給程峰面前的碗裏滿滿的斟了酒,他有許多疑問要向程峰打聽。

兩人從仙客來出來後,已是酉時初了。程峰喝了不少的酒,走路也不大走得穩,偏偏倒到的,掌櫃早就見怪不怪,還殷勤的幫忙雇了轎子讓把程峰送到家。

溫融給付了酒錢,又付了雇轎子的錢。溫融跟着轎子走在後面,他擡頭看了看天色,陰沉得很厲害,看樣子又要躲不過一場雨。

他的心情就如此時的天氣一般沉重,他知道了那個女人為何要瞞着他,也知道了那個女人為何把自己的情緒掩藏着那麽好,也知道了那個女人身上到底背負着什麽。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守在她的身邊,給與她照顧,給與她體貼,在她寂寞的時候陪她說說話,在她難過的時候替她解憂,有危險的時候替她擋在前面。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盡自己的所能回報她。

這一路說長也長,可是再遙遠的路程也有終點,希望在分道揚镳的時候,他能看見她的笑臉。

溫融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程家的院門前,轎夫落了轎。溫融上前去攙了程峰下轎。

程峰一身的酒氣,滿臉通紅,醉醺醺就往溫融身上靠,兩眼乜斜着和溫融說:“今天我是真開心,溫兄真是個值得深究的朋友。明天我們再一起去喝酒。”

溫融暗道,這個傻蛋,稀裏糊塗的就被他利用了也不知道。他把溫融攙進了院門,走不多遠,正好遇見了程峰的小厮,溫融便把程峰交給了小厮,正準備回自己的住處時,卻見程紳從後面的屋子走了過來。

程紳見程峰這副醉漢的樣子,氣得吹胡子瞪眼,愠怒道:“又喝得爛醉如泥,你這個不肖子,是不是要氣死我才安心?”

程峰見了父親醉意也清醒了幾分,忙站好了喚了一聲:“爹爹!”

程紳氣得咬牙,當着溫融這個外人的面,上去就踢了程峰一腳突如其來的一腳,讓程峰跌坐在地上,酒意也完全清醒了,他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裏。

程紳不願意再管兒子,又驕矜的掃了一眼溫融,心道這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臭小子帶壞了他家兒子,憋了一肚子的火,傲慢無禮的說了一句:“你跟我來一趟。”

溫融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小厮見老爺沒有別的吩咐,連忙把程峰攙扶下去了。溫融跟着程紳來到了程紳的書房。

程紳大搖大擺的坐在太師椅裏,雙手環胸,将溫融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驕矜的說道:“聽人說你是個走镖的镖師?”

溫融溫聲的應了個是。

“我們程家可是正經的讀書人家,跟前又只養了這麽一個兒子。我可是寄托了重望在峰兒的身上,希望他能走上仕途,一點也錯不得,和你們這些走卒販夫不一樣。你什麽來歷我也不多問了,既然住在我們程家,就老老實實的呆着,別帶壞了我兒子。”

從程紳看他的目光時,溫融什麽都知道了,被人這樣的斥責,溫融也不惱,平靜的應了一聲是。

程紳見這個青年态度還算謙和,怒意也減了兩分。他是縣學裏的教谕,自诩學識見聞與跟前這個武夫是天壤之別,他看溫融的目光從來都是帶着幾分傲慢與輕視。他覺得自己再沒有半句和這個武夫可說的,擺擺手,便讓溫融下去了。

溫融雙手作揖,便就退下了。

溫融闊步離開了程紳的書房,走到門口的時候,見來了一人,望之四十如許,生得白白胖胖的,戴着黑色的紗帽,一身藍緞子的交領直裰。後面跟随着個小厮。

程紳的小厮見了這位老爺小跑着迎了上去,又忙着打千兒,陪笑道:“知縣大人,我們老爺早就等候大人多時了。”

是個官兒!

溫融匆匆瞥了一眼,沒大放在心上。

“大人,學生等候您多時了,快快裏面請。”

背後響起了程紳獻媚的笑聲。溫融并沒有停下腳步,昂首闊步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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