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莫雨的情緒平複了不少，他背對着明飼、夏百目和渡貍，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坐在紫源山的崖邊。鳥兒的啼鳴聲在這嵯峨黛綠楓樹環繞的山峰上回蕩着，明飼走到莫雨身後，看着雲霧缭繞，終年也不會散去的崖下，心裏也明白從這個高度摔下去，絕無存活的可能性。JX3的非怪NPC跟玩家是不一樣的，玩家遇上死亡還能原地複活，但非怪NPC一旦被殺死或是因其他原因死亡，就真的沒有再刷新的可能了，為了給玩家帶來不一樣的感受，這個世界就像一個獨立的異世界一般，裏面所有的NPC都會随着時間推移，慢慢長大，慢慢變老，随之死亡，其實說白了，就跟現實世界的人要經歷生老病死差不多。
紫源山地處還不算極高，與青岩萬花谷比起來，這裏的高度不過是冰山一角。紫源山下是布滿了自動攻擊的阿裏曼監奴的紫源澤，就算毛毛幸運，沒有被摔死，也會被阿裏曼監奴給殺死，那些人都是紅衣教的爪牙。落于楓華谷紅葉湖畔的荻花宮是紅衣教在中原較大的行宮之一，紅衣教衆擅長煉藥蠱，惑人心，這得益于生長在荻花宮中的一種稀有植物。紅衣教衆擅長利用這些草藥秘制一種奇怪的藥品，使長期服用者被其控制。前段時間，他不經意在世界頻道上，看到有個叫月灣的玩家怒罵紅衣教不要臉，搶她的男人雲雲，呃，那妹紙的潑辣程度堪比潑婦罵街，不過，話又說回來，NPC去搶玩家的男朋友當自己的老公真的大丈夫嗎？
這紅衣教近來的行事風格越來越招搖了，收攬人心不說，在人前裝作救世聖女，人後使盡陰招，害人于無形。可嘆這世間仍有不少鬼迷心竅的男子，甘願跟随她們的腳步，甚至為其肝腦塗地……啧，一群犯賤的傻瓜。收回落在崖下的目光，明飼轉身就往夏百目走去，妖嬈的五毒青年盤腿靠坐在一棵參天大的楓樹下，他單手支着下巴，似乎在想些什麽事情。
“在想什麽呢？”站在夏百目面前，明飼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在想你喲，小飼飼~~”回過神的夏百目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你的身體狀況已經出現了問題，對吧？”
“呀，小飼飼，在說什麽呢？我的身體可是很健康的喲。”明明在笑，可臉上一閃而逝的僵硬卻被明飼抓了個正着。他順勢坐到夏百目的身旁，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坐在崖邊背對着他們的少年，嘴角微微一扯，他道：“你以為你這次就一定能保護渡貍周全？上一世的我們都無能為力，這一世真能改變？就算過程不一樣了，結局卻沒有任何的變化，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胡亂使用能力，會讓你更早步入死亡行列。”
“小飼飼，我早就想過了，這次一定要保護好渡貍和大家，然後一個人死去，但是……”嘴角扯出一抹略苦澀的笑容，夏百目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右眼，道：“這一次，居然這麽早就派不上用場了……對不起，小夕，對不起……”他笑着叫了明飼的真名，但聲音卻跟哭了似的。
明飼回頭看着他，一個爆栗就敲了上去。“把你那張該死的衰臉給老子收起來。”頭受到一個大大的爆栗，不痛也不癢，夏百目怔忡了三秒，伸出雙手手一把從旁邊抱住了明飼，臉埋在青年的後背，他悶悶地說道：“小飼飼，真是無情……”擁有百目血統的他，能看見過去未來、前生來世甚至是內衣的顏色。所有人的情感和內心，他都能夠看透，但獨獨只有眼前這個人，他看不透也看不懂，因為青年那顆被脆弱外表包裹住的心上覆着一層厚厚的堅冰，連一絲能被破開的縫隙都沒有。
“小夏，得中二病可不好，快點去治療吧。”游戲裏，兩個大男人抱在一塊兒，總讓感到有些別扭，但明飼卻沒有掙開。夏百目太逞強了，他需要一個肩膀靠靠。“呼，看到現在的你，就想到小時候的你，我到現在都沒有忘記你揍死變态時的發狠模樣，那幾拳可真夠狠的。”
“小飼飼和小雙那時候好無情，我們在打架，你們卻在一邊事不關己的。”一提到那個時候，夏百目就輕笑了起來。“那個時候，真是謝謝你們了。”如果他們那天沒有來醫院看他，或許他會一直那個樣子下去，對人永遠也不會有所改觀。
“那時候我餓了，小雙正好在給我削蘋果。”
“果然無情呢。”放開明飼，夏百目伸手摸了摸他的光頭道：“小飼飼，對待好友不能那麽無情喲~學小雙是不對的。”
“等會兒就下線去休息吧，你的身體不好，最近貧血也特別嚴重，時不時暈倒什麽的，讓你家裏的人很頭疼吧。”沒理會夏百目的話，明飼自顧自地說道。虛拟網游不會消耗太多精神，但問題是……玩太久，會給身體帶來很厲害的疲勞負擔，一個人是不可能永遠都留在虛拟世界的，除非你的身體是鐵打的。
“小飼，你是一個溫柔的人。”來回摸着明飼光滑的頭，夏百目想到了晚上皎潔的明月，唔，不知道明飼的頭和月亮，哪個比較亮呢？
“當然是月亮比較亮啦，我的是頭，不是發光物。”一眼就看穿夏百目所想，明飼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想法。“……外面不安寧，裏面也是非多。”輕輕地說着，眼睛還不忘往莫雨那邊瞥，那孩子一直沒有回頭，他就好像一座山石，深深紮根在崖邊。
“你是怎麽跟那個NPC認識的？”夏百目問道。
“出生地認識的，我跟他算是老鄉……”同在稻香村，待的時間不多，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但也該算是同鄉吧。
“老鄉？我怎麽感覺他恨不得要把你給殺了？”
“或許跟我的不告而別有關。”
“不告而別？欸，小飼飼果然無情呢，不過，那孩子的脾氣可不好惹啊。”夏百目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莫雨。
“看得出來，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掐我脖子了。”
“……”夏百目驚訝地看着明飼。“你沒有反擊？”
“他是NPC，不是真人，我反擊做什麽？”明飼淡淡地說道。
“……”夏百目無語。
“渡貍，跟你說了吧，我的猜測。”過了一會兒，明飼突然開口道。
“你的猜測不無道理。”一提到這個，夏百目的臉色就凝重起來。“小飼，渡貍說……說要回妖館，那家夥跟以前一樣，什麽變化都沒有，他說小蜻不會有事情的……”
“死變态才不會那麽容易被人給幹掉呢。”明飼接話道：“其實我倒是認同渡貍的話，如果死變态沒有回來的話，那我們就去找他，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我們自動出擊，還能有一絲活路，我已經受夠不斷轉生了。”
“可是那很危險，不是嗎？”
“你不也擔心死變态嗎？”
“我……”
“呼，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呢？”看着夏百目，明飼嘆了口氣道：“怕自己死？還是怕渡貍和我們死？小夏，你看清楚了，現在的我們除了下落不明的死變态外，都好好的活在你面前。”
“我已經辭去SS的工作了。”夏百目吶吶道。
“那麽就以殘夏的身份回去吧，不是SS也沒有關系，SS什麽的，居民什麽的，早就跟那些無關了，大家一起回去，守護我們想要得到的東西吧。我說你啊，別把這種事往自己自己身上亂攬，你不是救世主，明白嗎？”明飼坐得有些累了，他從地上站起來，彎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前世什麽的已經過去了，這一世才是最重要的，笨蛋小夏。”
是的，上一世什麽的早就如過往雲煙，不複存在了。
那個也叫高橋夕的溫柔少女也已經死了，現在的是重生的高橋夕。
“好了，快下線吧，好好休息一晚，準備明天的大逃亡。”明飼說道。
“嗯，那等渡貍回來後，讓他也準備起來吧。”
“知道了。”點點頭，明飼看着夏百目下線。
夏百目剛下線，坐在崖邊快紮根的莫雨動了，他從地上站起來，朝明飼這邊走了過來。少年黝黑晶亮的眼眸裏褪去了彷徨，他直直的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明飼，道：“你之後準備去哪裏？”
“不清楚，随便吧。”他沒有目的，只管升級。
“跟我去找毛毛，我不相信他就那樣死了。”莫雨說道。
眉頭微挑，明飼淡然地看着莫雨，道：“為什麽要拖上我？你自己去也行。”
“不，你必須跟我一起去。”上前抓住明飼的手，莫雨臉上掠過一絲狠戾。“毛毛一直在找你，現在換你跟我去找毛毛，如果你不去，我就殺了你，反正……我也不是沒殺過人。”說到這裏的時候，莫雨嘴角勾勒起一抹自嘲。
叮，系統提示：你收到莫雨的‘尋找毛毛’任務，是否接受？
“……”明飼真想伸手捂臉，這他媽都可以麽？
“好，陪你找，直到找到為止。”明飼面無表情地說道。
叮，系統提示：玩家明飼接受了莫雨的‘尋找毛毛’任務，此任務完成之後，您可獲得豐富獎勵和封號，請多多努力。
莫雨見明飼答應了，臉上的狠戾也一點點褪去，他不信任明飼，但為了毛毛，他必須把明飼綁在自己身邊。
“你出家了？”莫雨這是第一次好好打量幾年不見的明飼。
“嗯。”點點頭。
“你離開村子後就去出家了？”
“嗯。”差不多，離開村子去升級，然後就去少林入門拜師了。
沒想到明飼離開稻香村後，竟然去了少林寺出家，這是為了什麽呢？是因為自己不告而別而愧疚不安麽？
由此可見，莫雨小盆友想的太天真了，明飼這丫完全只是覺得少林比較順眼，所以去出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