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以為關掉手機就能六根清淨,真的是想太多了。

就像一個黑色的潘多拉魔盒,它引誘你生出不切實際的期待,又帶給你,害怕希望落空的深深的恐懼。它是那樣精确的拿捏着你的心髒。

好想開機啊,夏明朗盯着這魔盒暗暗想道。可是,如果還是沒有回信,我要怎麽辦呢?陳老師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他是在冷戰嗎?

可他說也喜歡我的,他是不會說謊的。

夏明朗不敢開機,面對和陳紹有關的一切事情,他都太膽小了。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道理誰不懂呢?懂就有勇氣照做嗎?

“你昨天沒和大家一起出去啊?”在巴塞羅納酒店check in的間隙,同行的董澤宇問他。

“沒有,”夏明朗搖了搖頭,說,“有點累,一直在睡。”

董澤宇好像是第一次飛這個航線,很是激動:“米蘭好美啊!意大利的女生也都太漂亮了!身材好棒!”

夏明朗敷衍的點了點頭。

董澤宇沒什麽眼力見兒,接着問:“一會兒我們去看那個大教堂,一起去吧?”

“不了吧……”

“诶呀,好不容易來一次,不要那麽自閉嘛!”

也對,找點事情做就不會想東想西了,夏明朗說:“好,那幾點?”

“兩點,lobby見啊!”

來了四個人,剛好一輛車坐的下。董澤宇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和妹子分享剛剛查來的知識點,夏明朗只覺得頭疼。

領了自助解說器,他們從聖家堂的“誕生立面”排隊進入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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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揉合了詭異與絕美的建築前,撲面而來的震撼吹飛了一切繁雜的情緒,這種震撼超脫了文字表現力的疆界,能讓董澤宇都安靜下來。

拔地而起的龐大建築,繁複精細的裝飾,詭谲的曲線,像是一個神秘的洞穴。密密麻麻的浮雕講述着一個又一個神的故事,延伸至塔頂,耳機裏傳來空靈的音樂,夏明朗從不信教,卻也不得不被周圍的一切滌蕩着心靈。

“直線屬于人類,而曲線才屬于上帝。”解說器裏的女聲如是說。

夏明朗無法用建築的眼光去解構眼前所見,他如同置身于一片石頭幻化的森林,光影、穹頂、鬼斧刀劈的立柱,溫暖又奇幻。

“我知道這個!這一牆的彩色玻璃,寓意着受難!”董澤宇朝一個美女同事說,“紅色和橙色是耶稣的鮮血。”

“為什麽還有綠色?”女生問。

“新生。”

也不知道他說的對不對。

夏明朗突然非常非常想念陳紹,他站在這巨大玻璃彩繪前,鮮紅的光芒使他想起小月的血,想起當年警察給他看的照片裏,父親身下,那一大片紅。那是他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和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耳機裏驟然傳來悠揚的唱詩聲。

假使每個人當真是有原罪的。又假使橙紅是太陽初升,青色是天将日暮,他想要和陳紹在一起,朝朝暮暮。

他就是他的救贖。

他的迷茫他的彷徨、他的贖罪之路,是在遇見陳紹之後,才有陽光照了進來。

夏明朗被裹挾在迷離的聖光之中,不禁想,如果我是一個虔誠的教徒,那我一定會篤信陳紹是上帝派來的天使。

管風琴的音色敲擊着夏明朗的耳膜,他覺得自己想通了。

天使不需要愛凡人,只要我愛他就足夠了。

他是我的愛人,愛是我的救贖。

這簡直是夏明朗活了22年最詩意的時刻。

走出聖家堂的時候,夏明朗看見董澤宇已經成功牽到了妹子的手。

“……”真是厲害。

夏明朗終于有勇氣開機了。他将手伸進了褲兜,空的,上衣兜,只有本護照。

手機呢?錢包呢?他不可置信的再摸了一遍。

“……”

在教堂裏偷東西,不怕下地獄嗎……

“別看巴薩羅那那麽美,偷盜率可是世界第一!”董澤宇在前面對妹子說。

夏明朗很無語,這麽重要的知識點!不是應該最早說嗎!

沒辦法了,回華州一落地就去找陳老師!哎呀,還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不理我了,撒撒嬌是不是就好了?

終于想開了,夏明朗又搖起了尾巴,不理我也無所謂,那我就往上湊吧!

而在米蘭的陳紹,并沒有他的這種開悟。

長途飛行讓他的體力也到達了極限,陳紹沒辦法再追着夏明朗跑了,只好又找前臺開了間房。

應該不是出事了,出事的話機組不可能按時出發去機場。陳紹稍微放下心來。

那是手機壞了?總不能是不想理我吧?

陳紹和夏明朗之間差了幾個代溝,從沒聽說過“zuō”這個字,自然也得不到正确答案。

他查了查夏明朗的航班信息,還有十幾個小時才能回來。頭疼的發脹,他洗了個澡就睡了。

昏昏沉沉的醒來,頭還是疼,腰也疼,不太妙,好像挺久沒去檢查了。

幾點了?

他緩緩擡起眼皮撇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電子表,瞬間就清醒過來,趕緊随随便便套了身衣服就沖出房門,跌跌撞撞的。剛剛睡醒全身發軟,他險些自己踩上了自己的腳。電梯半天也不來,陳紹住在三層,索性沿着樓梯跑了下去,一路腳踩棉花似的。終于到了大堂。

華航的機組人員都已經拿到房卡,向電梯走去了。陳紹一眼就看到了夏明朗。

留在大堂,和一個小男生聊的正歡。

雖然不應該,但陳紹覺得自己有點生氣了。

一整天沒吃飯,好像低血糖了,不然為什麽眼前發黑,天旋地轉的呢?

“陳老師!”他聽到夏明朗在叫他,但是眼前模糊一片。

“陳老師!!你怎麽了?!”他任由自己脫力的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疲憊的閉上了眼。

“怎麽這麽燙啊……”夏明朗根本來不及高興來不及奇怪,就被結結實實的吓了一跳——陳紹昏過去了。

“哥們兒,幫我買個退燒藥吧,謝謝謝謝!”夏明朗急的火燒眉毛,對董澤宇求助,“拜托拜托!我錢包被偷了!”

董澤宇也被吓了一跳,這人誰呀,一副潦倒的樣子,說暈就暈。他安慰道:“你別急,我先問問前臺。”一會又回來了,說:“你先帶他回房間吧,一會兒禮賓把藥送過去。我幫你拿行李吧!”

“太謝謝了!”

夏明朗彎腰屈背,一把将陳紹抱了起來,快步走向了電梯。

懷裏的陳老師燙的吓人,隔着衣服夏明朗都覺得自己的心被灼燒着,呲呲的疼。他看起來那麽疲憊,眼下青黑一片,頭發也亂亂的。這樣狼狽的、脆弱的陳紹,他從來沒見過。

怎麽會這樣?

“寶貝兒……”懷裏人無意識的嘟囔着,眉頭緊緊蜷在一起。

夏明朗心頭鈍鈍的疼,他死死的咬着牙根,這電梯怎麽還不來啊……

“寶貝兒……”

陳紹的聲音是那樣虛弱,夏明朗的心就像被挖去了一塊兒,呼吸都連帶着會痛:“陳老師,我在呢……”

“寶貝兒……”陳紹燒的不甚清醒,只是一遍遍的重複的呼喚着。

夏明朗好像急的快哭了,顫抖着說:“陳老師,我在呢,你看看我……”

“寶貝兒……”

“寶貝兒……我飛來找你了……”

夏明朗驟然睜大了眼,“砰”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從高空墜了下來,在他心上摔的粉碎,一地玻璃茬兒。

“可你怎麽不理我了……”

一雙手扼住了夏明朗的心髒,那些玻璃碎片像刀子,齊齊紮了進去。鮮血四濺。

字字誅心。

董澤宇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怎樣的故事,但這暧昧的對話,讓他生出那唯一合理的推測。

“叮!”電梯終于來了。夏明朗抱着陳紹走了進去。

董澤宇站在他們身後,透過電梯裏明亮的鏡子,看清了這個高大的、開朗的男生,紅透的眼眶。

于是他開口說:“你們先上去吧。”

夏明朗機械的點了點頭。

電梯即将合上的一瞬間,他聽見裏面傳來夏明朗顫抖的聲音,如同忏悔一般。

“沒有不理你……我愛你…對不起…對不起……”

夏明朗判定自己有罪。

他的天使受傷了,是他弄的。

一只滾燙的手摸上了他的臉,陳紹微眯着眼,費力的說:“寶貝兒,不要哭……”

作者有話說

推薦大家找一找聖家堂那個彩繪玻璃的照片,那種震撼寫不出來了,我詞窮,認輸…… 話說陳老師其實身體還挺好的,幾十個小時的折騰,心裏還要擔心,還挺累的。另外,關于為什麽生病第一反應不是去醫院!在某些國家看醫生,大概排到自己病已經好了……很悲傷了

感謝大家的支持!持續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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