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概拍了十幾張的樣子,孟森上場了,他的出現,又引起了現場一陣議論的狂潮。
孟森的造型風格和阿郁完全相反,後者此時已經脫得精光,全身上下除了私處的淺短毛發,就只有胸口和肚臍處的裝飾閃閃發亮,而孟森卻穿著一件從頭遮到腳的黑色鬥篷,整個人像岩石那麽巍峨。
當他按照導演的要求來到阿郁身邊,擺出相應姿勢時,大家才發現原來那低垂的兜帽下,還佩戴著一副價值不菲的銀白面具。
面具做成眼罩式,恰到好處的露出形狀堅毅的鼻梁和下颔,而眼角處鑲嵌的獠牙裝飾璀璨奪目,一看就是切割精密的白水晶。
「他們兩個……絕配啊。」不遠處的Ben忽然念叨了這麽一句。
的确,孟森和阿郁,一黑一白,一靜一動,只是站在那裏,濃濃的暧昧氣息就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在攝影師的連拍下,孟森背靠石壁,垂手而立,阿郁橫在他身前,将一條腿擡高,搭上孟森的肘彎,像藤纏樹那樣盡情展露身體的曲線。
孟森的表情完全隐藏在帽檐的陰影和面罩的遮掩下,加上一動不動的站姿,陰冷的氣勢和劇本中描述的「孤僻狼人」的形象驚人的吻合,而阿郁則用他的肢體語言傳達著「求歡」的訊息,他用腳趾夾住孟森黑色的罩袍,一拽一拽的以小腿肚與之相蹭,活像不知死活去挑逗死神的小獸,熱情如火的情緒表現得淋漓盡致。
現場的氣氛已經完全被點燃,不用Jim刻意壓制,大家自覺的安靜下來,整個攝影棚好像只剩下燈光下的兩人。
連對「肉搏」沒興趣的季迦亭都有些蠢蠢欲動,這簡單的開胃菜也挑起了他的情緒,他很想看看孟森和阿郁這對傳說中的紅牌搭檔,如何以性愛的方式诠釋兩只性格迥異的狼人。
既然說床戲不止張開腿那麽簡單的話……想到這裏,季迦亭忽然忍不住朝Kane看了一眼,結果對方正好也側過臉來,然後目光相碰。
Kane似笑非笑的:「你看我幹什麽?」
「……看你熱不熱。」季迦亭随便扯了個理由,并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對方系緊的襯衫第一粒鈕扣。說起來,他好像還沒見過Kane穿正裝以外的衣服,襯衫也一定是那種看起來質料很好,很适合熨燙的款式。
「你熱?」Kane反問。
「一點點。」
Kane笑笑:「可能這裏離燈光太近了。」
如果他打扮成Ben的風格又會怎麽樣呢?緊貼在身上的T恤、低腰牛仔褲、鑲著銅扣皮夾克……應該也別有一番風情吧。
季迦亭盯著Kane手腕處的菱形袖扣,若有所思的想著。
冷不丁Kane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看我幹什麽,看前面。」
「!」意識到自己正對著Kane發怔,而且還被本人察覺,季迦亭慌忙收回目光。
拍攝已經正式開始,場內只有攝影機在軌道上緩緩滑行的聲音。
柔和偏粉的燈光集中打在一塊巨大的岩石上,石頭足有兩公尺長,白色帶天然雲母紋路的岩石表面平整并略微凹陷,像一張天然的床榻,石榻的另一端燃著數根高矮粗細不一的蠟燭,也是白色,燭火已經燃了很久,厚實的蠟淚堆積在白色蠟燭根部,像古老的藝術品。
孟森就端坐在這塊岩石的另一端,而阿郁則背對鏡頭跨坐在他的腰上。
孟森飾演的狼人性格孤僻乖張,原因是在他幼崽時期曾遭受過人類的虐待和禁锢,即使後來被阿郁所在的部族搭救,成年後也依舊離群索居,但阿郁偏偏愛上了這麽個性格古怪的大家夥。
這一幕表現的則是他們相處的常态。
阿郁一絲不挂的纏在孟森腰部,雙腿在對方身後交疊、絞緊,随著動作,後腰帶動臀部一起摩擦、扭動,企圖以這個方式激起對方的欲望。
孟森卻絲毫不為所動,他保持著最初的冷靜。
阿郁扭動得愈加起勁,彷佛不達目的誓不甘休似的,挂在一身漆黑的孟森腰部的他,彷佛一只靈活的白鳝,只有脫光衣服才能看出他的身體有多麽柔韌,他的肩、他的背、他的腰,每一塊肌肉都在舞動,傳達著對歡愉的渴望。
孟森終於有了回應,不過也僅止於微微張開唇,吸了一口氣,阿郁立刻吻上去,鮮紅的舌快速侵入,在對方口中一陣翻攪。
鏡頭向前推移,從膠著的唇向下,移到兩人緊密貼合的腰身,最後定格在小腹靠下的位置,在扭動的間隙裏可以看到,阿郁的性器居然已經興奮得挺立起來,深紅色的龜頭羞澀的顫抖著。
季迦亭覺得不可思議,根本……連碰都沒碰它一下呢!再說,又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只是表演的話,怎麽能連生理反應都控制住?如果是自己的話,估計連那樣跨坐在對方腰部的動作都做不出來吧。
「Cut──!」Jim大喝道:「非常棒!太棒了!」他很少對誰用這種直接的誇獎,但是阿郁值得。
阿郁無所謂的笑笑,從孟森身上站起來,助理趕忙遞上補充體力的飲料和一塊大浴巾。
然而阿郁還沒伸手,孟森已經飛快反應過來,他接過白色的大毛巾,然後緊緊裹在阿郁身上,并在行動間有意無意的擋在阿郁身前,将他露在浴巾下面的修長雙腿與衆人的視線隔絕開。
雖然看不到孟森的表情,但透過華麗的面具,傳達出的卻是不爽情人被看光的心情。季迦亭越發肯定他倆的關系不尋常。
但也可能只是一場單戀,因為Kane說過,阿郁不在乎清不清場就是為了氣孟森──如果是相戀的人,怎麽舍得對方難過。
這時阿郁已經扯掉披在身上的浴巾了,等候重新調試燈光的時候,他翹著二郎腿坐在岩石上,毫不在意的将春光大洩,孟森只能無可奈何的牢牢擋在他面前。
季迦亭開始同情孟森了。
「不是說這種戲通常都不喊停的嗎?」季迦亭問Kane。
「因為這部不同啊,你不覺得它很有美感嗎?」Kane笑著答他,又指了指正在場上指揮道具師的Jim,低聲道:「Jim是真的把它當藝術片來拍的,一般的GV,講求真實性和連貫性,潤滑、帶套這種細節都要拍到,這裏就都省去了。」
「哦。」季迦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一切準備就緒後,主戰場已經移到白虎皮氈上,Kane告訴季迦亭這一場的主題是「口交」,囑咐他要「看仔細」,季迦亭紅著臉咕哝了一句「人家嘴裏的活動,我哪看得仔細。」便不再搭腔。
孟森面對鏡頭背靠岩壁而坐,身上的黑袍仍沒有除去,只在半敞開的腰部露出一點腹肌的輪廓,兩條修長的腿随意敞開著,整個人透出狂野與禁欲交融的氣質。
十五秒後阿郁從左側走入鏡頭,還是那麽昂首挺胸的,彷佛他并非一絲不挂,而是穿著皇帝的新衣。
他毫不遲疑的背對觀衆、匍匐著吻上孟森的小腿,然後是大腿,最後是小腹,雖然這一切都隔著那層黑色的布料,但他吻得仍是那麽細致、虔誠,彷佛對方真的是他心愛的人,而在這個姿勢下,阿郁的整個臀部就完完整整的暴露在衆人的視野內。
明明腰部那麽纖瘦,但臀形卻異常渾圓、挺翹,不愧是個尤物。
估計大家都這麽想。
季迦亭卻走神到了另一個方面──果然都要刮恥毛的啊。
阿郁的臀部非常乾淨,連汗毛都沒有一根,這麽看上去,臀縫就是粉紅的一線。
從簽訂合約起,季迦亭就按照Jim的要求每天清理一遍恥毛,最初的一周他幾乎每一秒都在被這件事困擾,因為那些短短的毛發長得很快,幾乎第二天就鑽出來,像小針似的不斷刺激他私處的皮膚,行動時那種空蕩蕩的感覺也非常令人不快。
然而最近的一周,這種煩惱漸漸消失了,因為私處的毛發開始變得柔軟,生長也變得緩慢了。
記得哪一本雜志上說過,身體自身也是有記憶的,如果你總從事同樣的行為,身體就會記住,就像總刮眉毛的人,最後眉形也會變得淺淡,因為身體「以為」你不需要它們了。
這實在太可怕了,季迦亭擔心自己在拍完這部片後,體毛會徹底離他遠去。
正在這時,Kane發出一聲哼笑。
季迦亭忙向他看去,只見他目中含著狡黠的笑意望著場內二人。
原來那兩人已經換了姿勢,就在季迦亭盯著阿郁的屁股發呆的時候,孟森不再背靠牆壁,阿郁只得變成側對觀衆的姿勢,但是導演沒有喊停,攝影師也不得不跟著調整了姿勢。這樣一來,大家就無法看清阿郁美麗的屁股了。
「孟森是故意的。」Kane這時悄聲說。
「他喜歡阿郁。」季迦亭點點頭。
孟森的性器已被掏出來,正分量可觀的飽脹著,阿郁用濕潤的唇含住它,從頂端開始,吸吮著含到底,像舔舐一枝冰棒那樣。不過四、五個來回,孟森已經受不了般吸了口氣,向後揚了揚腦袋,陰莖又比剛被掏出來時脹大了一圈。
季迦亭現在才理解為什麽Kane要他「看仔細」──阿郁的動作和表情都非常生動,從頂至尾含吮了一陣後,他開始改用食指和中指緊緊箍住陰莖根部,讓它保持直立的狀态,然後用馀下的兩根手指輕輕搔刮囊袋,孟森因為這個動作而難耐的張開嘴。
「阿郁很了解孟森,他正在延長對方的勃起時間。」
不等他發問,Kane又進一步解釋下去,「注重細節拍攝的口交很容易讓人忍不住射出來,這樣就難以進行後面的工作了,所以阿郁先将對方的興致挑到頂點,然後遏止住,可以起到延長時間的作用,不過也只有他們這種搭檔才可以,這招滿危險的。」
「這……不就好像作弊?」季迦亭輕聲問。
Kane笑了笑:「算吧,不過在允許範圍內,你看,二號機現在拍不到他們的小動作。」
二號機正在拉遠,為了捕捉阿郁俯身時呈現的完美曲線。
「我敢打賭,他是故意的。」季迦亭說。
Kane也極有默契的點點頭:「如果現在不是拍戲,我猜孟森肯定很想按住阿郁的腦袋……」
在阿郁的挑弄下,孟森的喘息逐漸加重,即使隔著銀色面罩也能看出,他的嘴唇已經泛上血色,他重重向上頂著胯,試圖将陰莖塞進阿郁的嘴巴裏,但後者并不令他如意,只是不時逗弄般的在頂端舔一下,更多的刺激則來自躲在囊袋下的左手。
阿郁似乎很享受這種精神上駕馭,他高高翹起的臀部正配合著手指和舌尖的動作而前後擺動,另一只手臂向前伸得長長的,一直探到孟森被黑色布料覆蓋的皮膚上,看那鼓起的形狀,應該正停留在對方的腰側。
又過了一陣子,口交的部分終於結束,對孟森來說,卻像過了半輩子那麽漫長,他的火氣仍居高不下,将黑色的鬥篷撐出明顯的形狀──這正是導演希望的,在阿郁去做準備工作的時間裏,他就一臉煩悶的坐在那裏。
因為《齒痕》和一般的GV不同,Jim不準備浪費膠片在毫無美感的擴張潤滑上,所以要求演員最好能夠自己解決。
但是孟森現在的樣子實在很好笑,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看他,季迦亭也提醒自己這只是工作,沒什麽可奇怪的,但笑意還是忍不住從眼神中洩露出來。
「嘿,拍片前要禁欲一周的,他現在很辛苦,你不該笑他。」Kane故意板起面孔。
「唔……抱歉。」季迦亭斂正神色,「沒想到這麽複雜。」
「這沒什麽,下面的那個才更辛苦,清理什麽的都是自己來,更別提前一晚還要空腹了……」
「等等,空腹?」
「嗯,防止萬一。」Kane尴尬的咳了一聲。
「那,喝酒也是不允許的了?」季迦亭想起昨晚阿郁酒氣熏天的樣子。
「當然。怎麽?」
「呃……」季迦亭簡略的把昨天的事情敘述了一遍,但是沒有提阿郁試圖勾引自己那段,但是敏銳的Kane還是發覺了問題。
「可是你并沒有喝啊,怎麽那麽容易和他吵起來呢?」
「好吧,」季迦亭發現自己果然沒有說謊的天賦,「本來都答應教他演戲了,誰知道他忽然撲上來……」
「所以你就急了?」Kane看著他,「你不喜歡男人?還是不喜歡﹃被﹄主動?」
「……都不是,我只是不喜歡那種形式,一夜情什麽的,很惡心。」
說到這裏,他忽然心虛起來,誰都知道他招惹醜聞的原因就是因為召男妓,於是又道:「關於那個男妓,說實在的,我真不知道他怎麽來的,我當時喝醉了,也許……嗯,是我叫的吧。」
「呵呵,你不必和我解釋這個啊。」Kane低聲笑起來。
「呃……」對啊,我為什麽要向他解釋這件事?事情發生之後,明明對誰都懶得辯解的。季迦亭的臉騰地燒紅了。
「咳咳,那個……這麽說,阿郁昨天是因為和孟森吵架才酗酒的喽?他倆是一對,對吧?」惶急之下,他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也許吧。」Kane的眼中閃過一絲微芒。
「怎麽是也許?」季迦亭不解,「我覺得已經很明顯了,賭氣、吃醋、鬧別扭,這都是通常情侶間的模式吧。」
「你也說了是﹃通常﹄,」Kane古怪的笑了笑,「但我們這種職業不在﹃通常﹄的範圍裏。」
「……啊。」季迦亭的心沈了下去,他幾乎都忘了,Kane也是這個圈子裏的人,只不過對方一貫儒雅嚴肅的形象讓他忽略了這點,而自己……也即将踏入這個圈子,「抱歉。」
「下周,就是你和Ben的首場了吧?」過了一會兒,Kane斟酌著說。
季迦亭點點頭,雖然已經是早就決定好的事,可是現在由Kane提起來,心裏卻很不舒服。
「等一下Jim就會來告訴你,從今天開始禁欲,連手淫也不行。」Kane略帶笑意的說。
「哦。」
「緊張嗎?」Kane問。
「嗯……你說呢?」季迦亭抓起Kane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左手心上,苦笑著道:「只是看,就一手冷汗呢。」
他還沒有過性經驗,除了他的前經紀人楚喬,誰也不知道。用那個部位容納性器,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看來同性相戀這種事,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是一件尴尬的事。
Kane定定的注視著他,也不急著收回手,只是答非所問的告訴他:「在我們老家,管這個動作叫心心相印。」
很多年以後,每當季迦亭回想起那個瞬間,他的心都會感到一陣悸動。在那個當下,他的心真的在動,像被什麽纖巧的東西撩了一下,柔柔的、癢癢的,在Kane笑悠悠的說出「心心相印」的那個瞬間。
至於阿郁和孟森又表演了什麽,他們誰也沒再注意,季迦亭只記得他和Kane又聊了很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對方一直在開解自己,可他不想對方看出自己的膽怯,但Kane的話還是像魔咒一樣印進他的腦裏。
Kane說:「只是表演而已。
「即使是阿郁和孟森,即使他們真的是情侶,現在,也只是表演。
「就像你在戲裏會流淚、嘶吼,憤怒的時候額頭的青筋也會暴出來,這些……統統都是表演,所以,身體接觸也是一樣,都只是揣摩角色性格而已,你可以揣摩角色吃飯的時候是什麽狀态,自然也能表演出他做愛時是什麽狀态。這樣去想的話,就不會緊張了。」
阿郁和孟森的拍攝已宣告結束,兩人的身體還保持著高潮那一刻的姿勢,空氣中全是炙熱的溫度和精液的味道,助理為他們披上乾淨的浴袍後,便輕聲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Jim在螢幕前重播著剛才的片段,并指出格外精彩的細節讓身邊的新人們記下,燈光慢慢暗下去,道具師們小心收拾著那些化成一灘軟泥的白色蠟燭,其他的工作人員也只是安靜的做完自己分內的事。
一切都是那麽安靜而有條理,就像一次普通的會議結束。
只是表演而已嗎……季迦亭反覆琢磨著Kane的話,覺得似乎真有那麽點道理。
和Kane一起離開時,阿郁和孟森還那麽相互依偎著,燈光已經完全關閉,可他們也沒有打算離去的跡象。
「為什麽他們不走?」季迦亭忍不住問。
「這是習慣。」Ben在一旁答道,「就像有的人做完想要抽煙一樣,那大概是他們倆的習慣把。」
「會感冒吧。」季迦亭又朝那邊看了一眼。
「誰知道呢。」Ben聳肩。
走出樓道,Jim果然跟了上來,像Kane透露的那樣,Jim給季迦亭下達了長達一周的禁欲令,并嚴肅的警告他:「連飛機也不許打!」
季迦亭如Ben那樣聳聳肩:「Ok啦。」反正他本來也不是個欲望強烈的人。
Jim又扯出一臉壞笑:「感想如何?」
「嗯?」
Jim用胳膊肘捅捅他:「別裝啦,我是說,看到阿郁的表現沒?你那場,只能比他更熱情!」
「呃……我盡量。」
其他棚結束拍攝的工作人員也紛紛走出來,扛著器材或背著道具箱從他們身旁川流不息的走過,Jim卻旁若無人的繼續說下去:「嗯,我想像,步驟大概和今天差不多,只是多加了一場浴室戲,小季你不介意吧?」
「你是導演,一切聽你的。」
他介意的是,這種話題能不能不要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裏談論。
但是Jim一進入工作狀态就停不下來,他摸著下巴又道:「那到底是一天拍完還是分兩天好呢……要不要叫何琦也準備一下呢,嗯,就這樣決定了,在浴室進行前戲,至於正式插入……」
「李導,有人找──」
幸好助理的插話及時打斷了Jim。
「Oh shit!每次都是這樣,總在重要的關頭被打斷──」Jim煩躁的揮了揮胳膊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小季我晚上打電話給你,咱們再詳談!」
季迦亭朝他擺擺手,輕呼一口氣,快步朝大門走去。
沒想到這一場戲居然拍了這麽久,棚內不見天日不覺時間流走,樓外已是豔陽高照的正午。
季迦亭眯眼看了看炫目的陽光,毫不猶豫的朝看起來比較涼爽的花園小徑走去,葡萄架翠綠的葉子遮蔽了正午的暑氣,濃密樹冠裏傳來啾啾鳥鳴,這情景似曾相識,只是少了幾許蟲鳴和靜谧的月光。
上一次站在這裏,也是觀摩完現場,他懷著滿腹牢騷與怨氣,而這一次他卻認真的細想起來,關於Jim對他的期望,希望他能比阿郁更「熱情」,可是這怎麽可能呢?他現在幾乎能夠預見下周的那場床戲,八成是他從影以來吃NG次數最多的一場。
之後還會有很多場,和Ben,還有Kane,想到這,身體竟發起燙來,和Kane的床戲──雖然只是借位拍攝,但,會裸裎相對吧?Kane……在那種時候會是什麽樣子呢?
「啪嚓。」不遠處傳來草木被踏碎的聲響,季迦亭忙收起绮念,朝身後望去。
「我就猜你會選這條路。」Kane從小道彎處走出來。
「咦?」幻想對象忽然出現在眼前,季迦亭的臉皮又紅上來,低頭調整了一下神色才道:「你不是早就走了嗎?」
自己是被Jim拉住才耽誤了這麽久,Kane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難道……
「在等你。」Kane答。
「等我?」季迦亭挑眉。
Kane也學他輕佻的挑起眉頭,刻意沈沈笑了一聲:「怕你再迷路,特意等你。」
「喂,我哪有那麽笨啊!那天……不過是沒記路罷了。」季迦亭紅著臉說。
「哦,是嗎?」Kane把手插進褲袋,前後望了望,故意做出一副傷心的表情:「這麽說,我白等了?」
「反正也是順路。」季迦亭咕哝道。
Kane立刻從善如流:「這算是你邀請我?」
季迦亭并不是熱愛浪漫的人,他也從未曾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另一個人在花園中閒逛,還是社區花園。
他和Kane一前一後的走著,起初他在前,Kane在後,經過一個小岔口時便颠倒了過來,變成了他跟在Kane身後──大概是Kane發現他對路壓根不熟的緣故吧。
這樣很好,季迦亭想,這樣他就可以明目張膽的窺視Kane了。
Kane的肩很寬,即使穿著斯文的米白色襯衫也掩蓋不了他運動家般挺拔的身材;他的肩很平,走路的時候不太晃,給人一種可以依靠的安定感;他的步子邁得不大也不小;他沒有說話,但神秘的清香随風送到身後不到半公尺的季迦亭的鼻子裏,比他低沈的聲音還要醇美。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季迦亭覺得Kane越看越順眼。
太陽已經往西邊傾斜了一點點,Kane的影子變大,從腳後跟向後延伸出來,季迦亭就小心翼翼的追著那一點黑影心神恍惚。
掉落的細枝被他們先後踩碎,發出劈劈啪啪的清響,這種感覺很好,有種踏破厄運的痛快感。
──Kane喜歡你很久了。
這句話Jim對他說過不止一次,但每次他都一笑而過──喜歡他的人太多了,尤其在醜聞爆出之前,要知道,他可是偶像紅星啊。但這回,走在Kane身後不到半公尺的位置,想到這個男人喜歡自己,心就輕飄飄的飛上了雲端。
「看來有工人修剪過了。」Kane忽然停下腳步。
「呃?」一個沒留神,差點撞上對方的後背,季迦亭這才發現原來他們又來到上次曾經過的S形小路,就是在這裏,男人體貼的為他将探出的細枝拗斷。
「或者是上次被你掰光了。」他說。
「噓……」Kane忽然豎起食指,示意季迦亭噤聲,然後露出古怪的神情來。
「怎麽?」季迦亭小聲問。
Kane朝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過來這邊。
然後季迦亭就貓下腰,跟在Kane身後,朝右邊的灌木叢走去。
争執的聲音從假山的另一側傳出,其中一個人的聲音是Jim。
「抱歉,唐野,我不能。」看樣子對話已經進行到一半,Jim有些疲憊的靠著一株巨大的白槐,「如果只是需要資金的話我完全可以幫你……」
對方氣急敗壞的打斷他的話:「我說過我要的是你!」男人暴躁的原地跺了跺腳:「只是客串一下,有什麽不可以?!」
男人比Jim高了不止一個頭,穿著鼓囊囊的夾克,頭發亂七八糟的豎著,從假山石縫隙望去,雖然看不清男人的面目,但能感覺出他混得并不如意。
原來就是這個人找Jim,可如果是談事,為什麽不能去辦公室或Jim的房間?非要在大太陽底下嗎?看樣子兩人還滿熟的,只是氣氛為什麽這麽古怪呢?
一大串疑問在季迦亭腦中生成。
「我知道你現在很忙,不過只是一段鏡頭而已,別說你連這點時間都抽不出!」男人握住Jim的肩膀,又放低了姿态:「Jim,我知道你的狀态來得多快,就幫我這一次吧,根本耽誤不了你半天的工夫,這片子對我很重要……」
「抱歉,」Jim輕聲打斷他:「唐野,抱歉。」
「李鶴!」男人像是豁出去一般大吼了一聲,然後放開Jim的肩,又往樹上重重擂了一拳,看起來相當粗魯。
季迦亭覺得Jim會吃虧,忍不住想要沖過去,但是還沒發力,肩膀就被Kane死死按住了。
「不要動。」Kane輕聲說,「不會有事的,是唐野,和Jim一起出道的前輩。」
原來Kane認識這人,季迦亭睜大雙眼,眼裏寫滿疑問。
「阿鶴,你真的忍心看我失敗嗎?」不一會兒,唐野的語氣果然軟下去。
「對不起,我真的幫不上你,三年前我就不拍了。」Jim低聲道。
「阿鶴……」
「真的很抱歉,幫不上你。」
Jim的臉偏向另一側,季迦亭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能感覺出他語氣的堅定,事态是毫無轉圜的馀地了。
唐野也看出這一點,他向後跨了一大步,又定定注視了對方很久,才狠狠點著頭道:「好,好!算你狠。」說完便轉身走掉了。
Jim目送著男人走遠的方向,并沒有急於離開,而是摸出口袋裏的香煙,點上一枝,閒閒的吸起來。
季迦亭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Jim,表情比以往都要柔和,而且傷感,從他唇間吐出的淡白色煙霧更加深了這種錯覺。
他頓時有種撞破秘密的尴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