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哎你聽說沒有,太平路轉盤那兒,有一家賣小東西的,小老板兒長得還真不賴,嘴又甜。”

“知道啊!前天聽她們講了,我正說今天晚上去逛逛呢。”

……

“昨晚上又去小攤主家買東西啦?哈哈哈!”

“你怎麽知道?”

“這個毛毛帽子是他前天才進的新款,我看見過啊。”

“嘿嘿,你別說,這小攤主眼光還挺好,他賣的東西都不錯,夜市別家沒看到。”

……

“你們好無聊,天天去調戲人家小攤主做什麽。”

“哈哈哈,小帥哥誰不喜歡啊。”

“人家才高二好不好,你們這群猥瑣的女人。”

……

擺攤半個月,雲飛揚竟然意外的紅了,在霖城愛逛夜市的女人群裏風靡起來,幾乎人人都有在他攤上買的一兩件物品。小至十來歲,大到二十來歲近三十的女人,都談論着帥哥小攤主今天又進了新貨,或者他笑起來有多羞怯可愛。

如果雲飛揚知道這種閨蜜間的談話,把他當做了YY的對象,估計得嗆死。

弟弟雲山自從開張來過一次,第二天就找借口不來玩兒了。雲飛揚并不在意,他有了經驗,倒也不覺得辛苦,拿了個小太陽挂在折疊拉車上,每天晚飯随便吃點東西墊底,提早出門拉着車桌,走過長長一段路,到達太平路轉盤,一個人手腳利落地将東西全部布置好,然後笑眼彎彎地面對每一個顧客。

拜他所賜,這個本來沒有什麽攤位的轉盤,漸漸來了些商家,都沾了雲飛揚的人氣,生意都還不錯。雲飛揚也認識了幾個攤主,收獲了不少經驗。他聽說了在烏城和洋城那邊的批發市場拿貨,價格更加的實惠,但是适合開店有固定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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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揚脾氣溫軟,個性讨喜,大家都比較喜歡他。在系統的提醒下,他也沒有再做出什麽包子蠢事,跟擺攤的鄰居相處都挺融洽。

春節快到了,雲飛揚沒有再進貨,他将近一個月擺攤掙的,已經夠連本帶利還給父親,還能存下将近五千。這年春節在二月,雲飛揚感覺這個寒假擺攤的試煉已經差不多了,而且貨物也賣了十之八九,再擺一兩天便決定暫時歇業,到暑假的時候再來嘗試。

最後一天,雲飛揚幾乎是大放送,買一送一、買襪子五折、買帽子加一元換購圍巾等等,各種折扣招數層出不窮。前幾日他就已經跟老顧客廣告過,說自己賣到臘月二十八為止,當天會推出很多優惠,于是很多老顧客都趕在今天過來了。

“小老板,我要這個、這個、這個……哎呀,這幾個都要,多少錢!”

“小帥哥,你明天就真的不來了?過年以後呢?”

“怎麽說不擺就不擺了啊……那這副手套再給我便宜點吧?”

……

雲飛揚今天一反常态,只要讨價不是低得太離譜,而且買得多的顧客,在折扣上他也會應她們的要求再少一點,反正他的本錢已經賺回來了,這次就當是跳樓大放送,把貨全部清出去,省得放在家裏占地方。

一個晚上幾乎就沒有休息過,小太陽放在腳邊烤得牛仔褲都快焦了,雲飛揚的臉也幾乎快要笑僵了,兩邊的笑肌堆得都快成個面具。

遠處的紅燈亮起,一排排的小轎車停在轉盤邊的車道上。其中就有一輛銀灰色寶馬,車上坐着歸海風行和吳靜。

吳靜笑嘻嘻地挽着歸海風行的手臂,“今天阿姨請的這家海鮮真不錯,這麽大的龍蝦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歸海風行輕笑一聲。

前面的司機聽出了風少笑聲裏的輕蔑之意,然而吳靜卻不知道他的心理,依舊纏着他一個勁的說話。

今天是歸海風行的母親請吳靜的母親以及她們幾個老閨蜜吃飯,把這兩個小孩也順道捎去了。席間,這些個阿姨們不斷的打趣一桌裏唯一的男性——少年歸海風行,問他成績如何、有沒有小女朋友之類的話題。

怪阿姨們把他當成了一般的害羞小男生來調戲,指望看到他臉紅、不好意思的一幕。不過她們都想錯了,歸海風行從頭到尾都彬彬有禮,不見半點局促。

只有歸海風行的母親袁若芳最了解自己的兒子,別看他表面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笑着回答這些女人的問題,而心裏還指不定怎麽瞧不起這群老娘們兒,編排她們的壞話。

眼看歸海風行在怪阿姨猛烈的攻勢下,額角逐漸冒起了青筋,無懈可擊的笑容幾乎有點碎裂,袁若芳連忙道:“好了,你們就不要關注我兒子了,說說待會兒去哪兒再樂呵樂呵?”

這群女人四十出頭,已經過了年輕時奔前程的辛苦期,也過了為照顧年幼的兒女不敢出門的保姆期,正是如狼似虎、玩得瘋狂的年歲。話題一岔開,便開始讨論一會兒去哪個俱樂部,哪家KTV的音響效果好,哪個水會的項目多。

吳靜坐在歸海風行旁邊,她并沒有因為被那群怪阿姨忽視而難過,感覺大家關注歸海風行她似乎也與有榮焉。

過了一會兒,她輕輕碰了碰歸海風行的手臂,彎身過來悄悄說:“咱們別跟着她們去了,沒意思,我出門前就給馬浩然、陳剛他們打電話了,約好去跳舞會,你去不去?”

比起和怪阿姨玩,歸海風行自然更傾向于和同齡朋友相處,于是點了點頭。

一場聚會吃到結束,吳靜和歸海風行都表達了想要“回家”的願望。兩個母親自然不會相信兒女是真的乖乖回去,卻沒有阻止,袁若芳讓司機先送兒子走,晚點再去潤微會所接她。

寶馬車從風華路開出來,轉到了太平路,在轉盤前遇紅燈停下,歸海風行所坐的位置旁望出去,便是雲飛揚的飾品小攤。

吳靜已經看見了生意火熱的攤位,視線從那些女孩手中拿的東西,轉到了攤主的臉上,忽然間瞪着眼,憤憤然叫起來,“風行,你看,這不是上次高價賣噴雪給我們的那個人嗎!原來他在這裏擺夜市!”

歸海風行一愣,迅速将腦袋扭了過去,正巧看見遠處的雲飛揚露出了雪白的牙齒,紅撲撲的臉上都是笑意,正跟幾個女孩在推薦什麽。他的腦袋上戴着一個式樣簡單的白色耳包,越發顯得整個人嫩得能掐出水,仿佛說了句俏皮話,女孩們都掩嘴笑起來。

怎麽會笑得那麽好看……怎麽會對着那些女孩子笑得那麽騷包……

歸海風行抿着嘴,不錯眼珠地盯着雲飛揚,腦中就反複循環播放着這兩句話。他的手放在車門拉鎖上,下意識想要開車門下去,但卻被吳靜的話拉回了注意力。

“哼,上次在擺攤,這次也在擺攤,他肯定沒讀書,一臉窮酸相!”吳靜撅着嘴,诋毀雲飛揚。

是這樣麽?歸海風行有點黯然。看起來比自己還小的少年,就已經出來讨生活了?

正想着,綠燈亮起,司機發動了車子,寶馬絕塵而去。

歸海風行重新坐好,因為又一次跟小攤主擦肩而過,有點不開心。吳靜依然在旁喋喋不休。

……

小攤上,終于送走了最後一位顧客,時間九點半不到。

雲飛揚瞧着只剩下幾樣東西,也沒心思再繼續等下去,這些小飾品就送人得了,王柳嬌一準喜歡。他樂悠悠哼着歌,拆掉折疊帳篷,把拉車桌收起來,将塑料袋子、編織袋一一折好,小太陽關掉,電線收回去,仔細檢查一點,沒有問題,便一手拉一個車,往回家的路上走。

沒了取暖的東西,腳邊開始發涼,不過他心情很棒,擡頭望望,只見黑黝黝的雲層,暖橙色的路燈一個光圈一個光圈地在地面上連接着。

走了二十多分鐘,拐上了回家的主要道路晨曦路,他忽然覺得脖子一涼,似有水珠滴在了衣服裏,連忙擡頭望。剎那眼睛就直了——天空中飄起了小片的雪花!

霖城的天氣漸暖,十多年前11月份就下雪,而這些年來,下雪的次數屈指可數。天氣倒是也冷,可地面潮濕,存不住雪,都化作了水,因此特別容易凝凍,卻很少有大雪堆路的情景。

“下雪了啊……”雲飛揚傻乎乎地望着漆黑的天空,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接住了幾片雪花,借着暈黃的路燈,湊到眼前仔細觀察。

半晌,他童心未泯地笑了起來。

晨曦路不在主幹道上,來往行人不多,此時只見雲飛揚一個人立在石塊地面上,拉車放在兩旁,他擡着手接着雪花,邊看邊笑,往前奔了幾步,探手抓了抓。

他一直是個單純的人,上一世,被那麽多人傷了心,卻依然活得純粹。

車道上,一輛銀灰色寶馬一閃而過,十幾米外,突然發出巨大的摩擦聲“吱呀——”就那麽停在了路中間。

雲飛揚被吓了一跳,扭頭望了望,趕緊回到自己的拉車邊,重新拉起來往家走。

經過那輛停在路中間的寶馬車時,他奇怪地偷瞟了幾眼,黑黢黢的車窗裏什麽都看不見。

雲飛揚打了個冷戰,加快速度,拐進了自家住的小區那條岔路口。

寶馬車上,司機擔心地說;“風少,停在路中間會有危險……”剛才,歸海風行一聲大叫,喊他停車,司機到現在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歸海風行鼻子裏“嗯”了一聲,看見雲飛揚走進去巷子裏,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這才懶懶道:“好了,走吧。”

……果然是這裏啊,那天早晨看到的車站上捂肚子的男生,真的是這個小攤主無疑了。那個點背着書包上車,應該還是學生吧?

歸海風行心中隐隐的興奮和激動。

他和吳靜、馬浩然他們在跳舞會玩了一會兒就膩味了,總想着那個小攤主,十點不到便執意要走。他做的決定,誰也不能改變,趁着吳靜上廁所,他離開了酒吧,甩開了這個沒腦子的女生,叫來司機送他到太平路轉盤,想去找人。結果卻撲了一個空,小攤主早就收攤了,那裏空空的,什麽都沒有。

歸海風行越想越氣,在原地徒勞地轉了幾圈,怒踢了邊上的一塊碎石,最終恹恹地上車回家。

沒想到!踏破鞋底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他回家的路上,他竟然看見小攤主一人站在人行道上傻笑,似乎在接着天上的雪花,纖瘦的身影蹦得還挺歡實。他想都沒想,連忙讓司機停下!

可是——又能怎麽樣?

走下車去,面對面,然後問人“你叫什麽名字”?

這,合适麽?會被當成神經病吧。

所以他只能任由小攤主拉着車桌離開。不過,反正他的攤位自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可憐的歸海風行,大概還不知道今天是雲飛揚寒假的最後一次出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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