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雲飛揚裝作愕然,“依依,你們家還有一套房子在收租?叔叔嬸嬸,是這樣嗎?”

雲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弟弟何時居然如此有能耐?自己家買一套三室戶都耗盡了存款,而他家除了父母給的一套房外,還有一套二室戶在收租金?

飯桌上的氣氛詭谲莫變。

只有不懂事的雲山和雲月僅是單純的驚訝,其他人面上都有着奇怪的神情。

肖紅突然道:“依依,你這孩子胡說什麽,那是外婆家的房子,不是我們家的。”

“哦。”雲依依低下頭。

雲莊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繼續跟雲廷東扯西扯。而謝冬梅心底已經炸了,小叔家比自己家還強,可逢年過節沒事就來哭窮,順便借錢,這叫什麽事!自己大姐家那種才叫困難,好吧?

雲飛揚達成了目的,不再言語。

叔叔一家人走後,雲父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雲母邊打着毛衣邊唠叨了起來,“真看不出啊,你這個弟弟太有本事了,太有能耐了。我說這些年借錢做了什麽,原來買房子收租金啊,強!比你強!兩口工資拿着,租金收着,體體面面、風風光光,你整天在外面累死累活,風裏來雨裏去,還不如他日子過得舒坦……”

雲父聽了半晌,總算吼了一句,“行了!”

“什麽行了!”雲母說着說着,氣性上來了,把毛衣針往旁邊一扔,“我說錯了?你弟這人就是不實誠!你弟媳也不是個好東西!從咱家掏走了多少錢,啊?我讓你喊他寫借條,你從來不幹,那意思就是白給,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告訴你,雲廷,你不欠你弟,是你弟和你爸媽欠你的!當年正式工那事兒,難道不是他們故意的?本來你是大兒子,就該你去頂你爸的位子!還有你父母的退休工資,你見到過一毛?你弟還跟你哭窮,他窮個屁!他房子都兩套,還好意思!”

雲父心煩意亂,“不是說了,那是弟媳她娘家的房子,不是弟家的……”

“這話是哄鬼!只有你才信!”雲母氣笑了,“你瞧瞧吃飯的時候你弟一家被拆穿那表情!如果是肖紅娘家的,她有必要想了半天才開口?真是你的好弟弟,好弟媳!”

雲父這些年來一直靠着自己比弟弟能掙錢這件事來保持優越感,他借錢出去,的确沒指望還,只想着弟弟能念自己的好。

不過一次吃飯,他發現事實真相居然倒過來了,自己才是不如人的那一個。

弟弟家夫妻倆都是正式工,工資拿雙份,如今也提幹了,更漲了不少,再加上坐收房租,而且他家只有一個女兒要養,花銷并不多;反觀自家,賣水果一個月也就幾千,老婆掙的就是個買菜錢,還有三個兒女要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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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說了!”雲父喝了一句,“我看他家也……不一定有那麽好!”他終究是好面子。

雲母白了他一眼,“你就自己騙自己吧!做夢永遠不要醒!”

雙胞胎坐在一旁看電視,噤若寒蟬。

雲飛揚想了想,擔心今天的事不夠猛,又添了一把火:“爸、媽,你們也別生氣了。叔叔說了,人活一世都是為了兒女,我看叔叔家的錢大概都花在依依身上了吧,她手腕上那塊表比雲月的貴多了,看着好像是個名牌,幾百塊錢呢。”

雲母最偏疼小女兒,一聽這話又炸了,吼着雲父,“好哇,沒那麽好,人家都不顯在面子上呢!人家可都是藏着掖着!人家孩子戴幾百塊的表,咱家孩子才戴幾十塊的表!人家給咱家孩子一人五十塊錢壓歲錢,咱家非要給人家孩子五百!幸虧今天只給了兩百!……就你,有兩個錢,顯擺得生怕誰不知道!”

雲父惱怒,“顯擺個屁!”

“有種你對你弟說去!”

“……”

雲飛揚的目的不是為了讓父母吵架,他連忙岔開了話題,“爸,叔叔說的進口水果生意,我覺得有一些問題。”

聞聽此言,夫婦兩個冷靜了下來,同時扭頭看大兒子,“飛揚你說什麽?”

雲飛揚沉住氣,理了理思路,“爸,你做了這麽長時間水果生意,肯定對咱們霖城的水果市場有個了解。連你都沒聽說進口水果的事,那咱們這個城市,一定還沒有發達到普通市民随便吃進口水果的地步。首先就沒有市場,你想想看,去菜場的都是些什麽人,一毛兩毛都得斤斤計較,有時選好了東西不買的情況都可能發生,他們怎麽可能會花幾十塊錢去品嘗見都沒見過的進口水果?所以,嬸嬸的朋友在霖城賣了兩年進口水果賺了幾十萬,這話如果是十年後還有可能,現在麽,絕對是假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真的,他幹嘛這麽好心告訴別人?賺錢的事誰還不想獨吞啊。”

雲父望着侃侃而談的兒子,不知不覺點了頭。

雲母也覺得兒子講得有道理。現在她對小叔一家充滿了厭惡,完全不再相信他們說的任何一句話。

雲飛揚繼續道:“還有,爸,咱們家的水果攤規模很小,幾乎是進貨了就賣,很少囤積,而進口水果從那麽遠的城市運過來,你不可能才運個一兩百斤吧?數量肯定很大。那麽,放在哪裏呢?水果要保持新鮮度,必須存在冷庫裏,租冷庫又是一筆錢,加上運費,還有預計的售賣時間,這些都是成本。如此算下來,我們小攤小販的,其實根本做不起這個生意。爸,進口水果進入咱們這種小城市,大概還需要幾年吧。咱們容量小,沒有必要做這個先行者啊。”

雲父心裏已經認同了兒子的話,嘴上卻說:“你叔叔說的只是一個建議,我想他也是好意。”

雲飛揚笑了,“爸,不是我懷疑叔叔,其實如果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好意,只需要問他願不願意出一部分本錢,一起來做進口水果生意。他不是說這個賺錢麽?他家不是還有房産拿着租金麽?肯定能湊出點錢來合夥吧?他要是肯拿錢和咱家一起做,那就證明他是真的覺得能賺。不然的話,還是算了。他不願意做的事,爸你幹嘛要聽他的去嘗試呢?”

雲母立刻回應,“你兒子說得對!你弟願意麽?他不願意的事,為啥挑唆你去做!還好意?我看他根本就沒安好心!”

雲父語氣已經軟了,“你也不要這麽說……”

其實關于自家的水果攤未來的發展,雲飛揚其實還是有計劃和想法的,只是暫時還沒有到講的時候。

後來,據雲飛揚了解,叔叔雲莊把父親叫出去喝酒,又幾次三番提起進口水果的事,還打算引薦那位嬸嬸的朋友。而父親已經對這個弟弟有了底,加上大兒子說的那一番入情入理的話,讓他開始認真評估做進口水果生意的前途,最後得出否定的結論。

他按着雲飛揚的那番說辭,反倒勸弟弟拿錢出來合夥做生意,感謝弟弟有好消息告訴自己,那自己能賺錢也該帶着弟弟。

說到最後,自然是不歡而散。想必叔叔家已經露了餡,以後也不會再好意思來腆着臉借錢了吧。

寒假的剩下幾天裏,雲飛揚拿出了十二萬分的耐心,帶着雲山在家裏複習功課。他仔細将雲山的試卷進行了分析,一道一道題為他解決疑惑,而且還拿出了自己的初中習題本給雲山做題。

雲山耐力差,于是雲飛揚給他安排了做十分鐘習題、休息五分鐘的計劃,然後一次次增加學習的時間。一周之後,雲山也能像模像樣坐在書桌邊看半小時書本,而不吵鬧着要出去玩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雲飛揚了解雲山要面子的心态。他這點比較像父親。做錯事當面不能狠批,必須背地裏好聲好氣跟他說,他才會聽、才會改。而且該誇的時候絕對不能含糊,必須往天上誇、誇成一朵花,他頓時心花怒放、飄飄欲仙,這時再對他提出嚴厲的要求,他一定會完全不打折扣的認真執行。

掌握住了調教弟弟的精髓要點,雲飛揚輕車熟路教出來了一個聽命于他、覺得他就是全天下最完美哥哥的雲山。

上輩子為啥沒想過這麽簡單的方法呢?為何在走了彎路之後才曉得要變通?回憶上世,他整天責備雲山不思進取,雲山除了會管他要東西要錢,除此而外根本不想跟他說話,兩兄弟完全是水火不相容的狀态。雲飛揚覺得極其遺憾。

還好,一切都重新來過了。

寒假最後一天,雲飛揚帶着弟弟去了趟百貨大樓,回來的時候,雲山飛奔進屋,扯着褲子亮着腳底下的那雙新運動鞋,跟父母和妹妹炫耀着,“爸、媽、雲月!你們看!這可是最新款!聽說跟美國同步的!哈哈哈哈!哥哥給我買的!”

他樂瘋了。

雲飛揚将手上幾個大包遞給家人,裏面是他寒假練攤賺的錢買的禮物。

父母都很高興,一邊嘴裏還要念叨他別浪費錢。雲月細聲細氣說“謝謝哥哥”。

雲飛揚抱着手臂,嘴角噙着微笑,靠在門框上看弟弟欣賞腳下球鞋的模樣,說:“小山,別忘了你答應我的,開學的小考一定要拿個高分回來,氣死你們班英語老師,好不好?”

——忘了說了,教育小孩還有一點就是要跟他們同仇敵忾。雲山英語差,因此最恨英語老師。補了兩周課,雲飛揚把自己學習多年的經驗分享了不少,雲山覺得他比英語老師教得還棒。

果然,一聽大哥這樣講,雲山立刻慷慨激昂捏拳頭,“對!氣死她!”

……

夜風蕭瑟,歸海風行站在太平路轉盤,眼神陰鸷地盯着一個個攤位,一陣北風呼嘯,掀起了他黑色羊毛大衣的衣角,他略顯稚嫩的英俊臉龐都有些扭曲了。

他已經連續尋找了幾周,卻再也不見那個清秀漂亮的小攤主,仿佛那天晚上開車路過時,看見的只是一個幻覺。

他又有事沒事在晨曦路上晃悠,期盼能夠來個偶遇。可晨曦路的岔路口很多,他忘記了那天看到的是哪條。

只能徒勞地盤旋,心中的思念更甚。

說也奇怪,那個小攤主的确好看,可好看的人那麽多,為啥他會對他如此難忘?而且自從見到那人之後,他做了無數個春光明媚的夢,夢中與他糾纏的男子,眉目清晰可辨,赫然就是小攤主宜喜宜嗔的臉。

歸海風行在長安街與太平路上仔仔細細搜尋了一遍,一無所獲。他被冷風吹痛了臉龐,用手指揉了揉抽痛的額角,忽的打了個大噴嚏。只得裹緊身上的大衣,走向了停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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