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點，鬧鈴準時響起。

被窩中伸出一只手，随後暗滅了手機屏幕。

一分鐘過後，鬧鈴再次響起。

如此反複三次，被子裏的人掀開了被子。

露出一張小巧的臉。

只臉色有些憔悴。

程歡歡一大早被鬧鐘吵醒，挺鬧心的。

可能也是還沒從大學米蟲的生活适應。

待鬧鐘第四次響起的時候，程歡歡認命的關掉了手機鬧鈴，然後打算掀被起床。

但動作只持續到掀開被子一半時。

因為她發現了落在被子上，那幾根細細長長的淡褐色長發。

這一瞬間，程歡歡趕忙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枕頭。

果不其然，淡藍色的枕頭上，散落着七七八八的頭發，轉着小圈似的黏在枕頭上，差點連成了多骨諾米牌。

程歡歡在這一刻完全清醒，且面上表情轉為了心痛，“我的寶貝呀！”

一頓哀嚎過後，冷靜下來的程歡歡開始有些憂愁。

都說最近年輕人脫發問題最是嚴重，她是不是也要邁入這樣的處境了？

不要吧。

這一想，程歡歡就開始惶恐。

她惶恐，若是再照這樣下去，她怕是邁不過八年之檻，便要加入植發的行列了。

這事一想起，就好似真的似的。

程歡歡感覺已經看到未來的自己，因為脫發困擾，而面目憔悴，身心疲憊的場面了。

怎麽想，怎一個慘字了得。

于此，程歡歡也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罪魁禍首，憤恨的磨了磨牙。

顧家是半個月前空降本部門的。

那會公司發生極大變動，公司的高管層也連換了好幾個，顧家就是這時候被總部派過來，任職公司品牌總監的空職。

一來，就成為了全公司議論度最高的一個話題人物。

本來填補公司空缺的高管也不光顧總監一個，但他光榮登頂“話題榜榜首”，還是沖着他那張臉。

程歡歡猶記得，顧家初來的第一天，就惹得本公司大半女同事春心蕩漾，大名更是在緋聞盛産的女廁所，頻頻被提及。

光是空降的這半個月裏，程歡歡就已經聽了關于他的緋聞，不下八百回。

不過大都是些未被證實的話，跟着讓人驚嘆兩聲而已。

本來上司多金又養眼，對于她這個小小實習生來說，也算是員工福利不是。

可要命就要命在，顧家這人實在太沒人性了。

簡直就是一工作狂魔。

他上任半個月，她所在的品牌部門就加了半個月的班。

不光原本的老同事每日靠着咖啡續命，便是她這個實習生，也跟着次次到家十一二點，每次累到沾床就睡。

于是在別的部門女同事沉迷于“美色”的時候，程歡歡那些因為顏值而升騰起的粉紅色泡泡，瞬間散的一幹二淨。

程歡歡覺得，自己這才入職兩個月，員工幸福感就直線下降，現在到了聽到顧總監三個字，就莫名頭眼發昏的程度。

這顧家以後想住進ICU，可她不想去種發醫院呀。

“去死吧，你個工作狂魔！”

程歡歡對着床頭牆上的照片，深深紮了把玩具小飛镖。

照片被飛镖紮了個老老實實，重新被拔出時，還掀動了照片旁的一張手繪畫。

畫它的主人公是個靈魂畫手。

一個大圓圈加大字組成的人形，其中瘦小一些的人形踩在另一個人形上叉腰大笑，唯有被踩的那個人形下提着一行小字，瞧出個大概來：單身狗顧家。

不過，此前“單身狗”三字已經被劃上了數條紅線。

這是因為，她悲戚的想到自己也是單身狗一枚，于是憤憤然劃掉了。

做完這一切，程歡歡才覺得胸口郁氣消了一半。

随後老老實實的起床洗漱。

她告訴自己，要忍耐，還有一個月就轉正式員工了，美好的生活在召喚她。

急匆匆一番忙碌。

程歡歡如往常一樣，踩點進的公司。

她工位靠近過道，一進去，就發現桌上多了一袋牛奶。

旁邊，一個帶着黑色眼鏡框的男子支撐在隔板上，沖她笑：“程歡歡，你這掐點速度，簡直可以媲美速度與激情。”

直男的誇贊，程歡歡表示聽聽就罷。

她晃了晃牛奶，故意誇張道：“速度可以，激情就免了，謝了老夥計。”

如果對方不是別有所圖，程歡歡會更感動些。

她今天正好因為上班趕的急，只匆匆吃了幾塊餅幹，果然還是美人計好使啊。

當然，此處的美人非本人，而是程歡歡的好友，張啾。

這事說來也算是緣分。

程歡歡是兩個月前入職本公司的。

一來被派到了品牌部門職齡最高的老奕手下做助理。

老奕人雖然好，但最近私事一直很忙，所以常常顧不上程歡歡，于是便讓比她早進公司一年的趙印教導她。

而趙印會看上張啾，是在某次她來找程歡歡的時候。

那次趙印對張啾一見鐘情，此後對着程歡歡，那是殷勤周到，畢竟就指望着程歡歡這個閨蜜多吹吹耳旁風，多給他搭搭線。

秉持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程歡歡在張啾面前，也時不時會提點趙印兩句。

趙印長的不錯，眉目清秀的。

架着副黑框眼鏡，笑起時難得有酒窩，也算是個清秀書生的标板。

性子也不錯，雖然直男了些，但是待人還不錯。

當然，最主要的是張啾對他印象還不錯，不然的話程歡歡也不敢攬這活。

不過最後倆人到底能不能成，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畢竟線給人搭上了，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會想想，對于自己還是一枚單身狗，就已經做上媒人的活，程歡歡深表痛惜。那邊趙印笑了下後，突然面色就變的很奇怪。

程歡歡想了想，以為他這是在提點自己，要她在張啾面前說自己幾句好話。

吸了口奶，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她自是會在張啾面前，再幫他說些好話的。

但趙印在她點頭後，行為就更奇怪了，突然一本正經的扭頭坐了回去，轉身前，還沖她擠了擠眼。

趙印眼睛不大，是單眼皮。

這擠眼也不像抛媚眼，讓趙印本就不大的眼睛就像是眯成了條線，擠的跟個抽風似的。

逗的程歡歡差點将口中的牛奶笑出來。

直到身後，傳來崔秘書的咳嗽聲，程歡歡那聲笑沒有了後半段。

她似是預料到了什麽，僵直着身子轉了頭。

随後的一幕，就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拉近再拉近。

程歡歡只及來人的肩膀處，所以首先入眼的，是那一身黑色西裝。

面料上的黑色線條走勢，在這一刻十分清晰。

随着線條紋路而上，是精巧白皙的下颚，以及像是打了光暈似的，弧光勾勒成的一條優美線條。宛如簡筆畫那一筆，水到渠成。

眉眼淡漠如水墨，卻又帶着濃郁不開的驚豔。

讓人忍不住驚嘆這張宛如電影質感般，一臉禁欲氣質的皮相。

關于“禁欲”這個詞，是程歡歡聽她同一期的人事部實習生，趙思月描述的。

趙思月是個漂亮妹子，平日裏除了穿着打扮，就沉迷追星。

在顧家第一次來公司的時候，她就拽着程歡歡的手，激動不已。

“咱們新來的顧總監完全就是電視劇裏完美男主的化身，禁欲系裏的戰鬥機！”

激動的抓得程歡歡手腕都紅了，由此可見那會趙思月興奮的程度。

不過這會，在趙思月嘴裏禁欲系的戰鬥機的薄唇緊緊抿着，襯得他渾身的冷淡氣質更清冷了。

烏黑漂亮的眼珠子向下，沒什麽情緒的瞥了瞥面前驚慌失措的人。

程歡歡被那一眼一看，一下子驚回了神。

這下子腦子也終于明白過來，方才趙印的抽風是因為什麽了。

她座位在過道旁，剛才一直站着，于是乎，也正好擋了人顧總監的道。

情急之下，程歡歡的第一反應就是道歉。

“顧……顧……”

但她忘了，自己嘴裏正含着一口奶沒咽下去。

這下子可好，直接嗆着了。

嗆的她連聲咳嗽，于是嘴裏的奶，直接呈現弧度擴散性彈射，噴在那比她高出不少，臉比奶還要白的人身上。

程歡歡咳的驚天動地，而黑色西裝上的牛奶，正沿着方才的紋路，蜿蜒而下。

輾轉成一條白色的線條，十分醒目。

她餘光瞅見這一幕，頓覺頭腦發昏。

可能對于這個意外太突然了，顧家一直沒動，只額角跳了跳。

不過出現這場面，不光站在顧家身後的崔秘書愣住了，便是現場偷瞧的幾個同事，都噤了聲。

程歡歡從來沒料到，會發生如此狗血的事。

甚至在那一刻，大腦都有些空白。

随後，她慌的連自己嘴角的奶白色水漬都來不及擦，匆匆忙忙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哆哆嗦嗦的伸到那人的西裝領上，一邊想給人擦幹淨，一邊還在緊憋着咳嗽：“顧……總監，我不……不是故意的……”

然而也不知是她手太抖，還是太緊張了，總之那點奶漬沒擦幹淨，倒是又濺了幾滴上去。

一下子，西裝上的奶漬倒是越擦越明顯，暈染成了一片。

程歡歡差點想廢了自己這雙手。

顧家最終沒忍住，退開了小半步。

黑色西裝上的白色污漬，也跟着向下落了落，滴在程歡歡的腳邊，震的她心跟着抖了抖。

顧家撫了撫額，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口氣：“不用了。”

聲線冷淡，這句不用，也聽不出是不是生氣，只好看的臉有些黑。

程歡歡一只手捂着嘴，有些慌不擇路的解釋道：“我就是瞧總監您穿這身衣服太好看了，激動的……”

話說一半，察覺到不對勁，程歡歡又趕忙閉了嘴。

擡頭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果然臉色更黑了。

心裏懊惱，自己到底在說什麽糊話？！

程歡歡停了手，也不敢開口了。

只局促的低頭站着，一副聽罰認錯的模樣，就像是要被老師挨訓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