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随後撇開眼,回身繼續通電話。

然而身後的程歡歡沒有動。

她自然是不會出去的。

想着顧家的話,程歡歡心裏告訴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待會道完歉,若是他表情不對,自己就裝可憐,若是他表示原諒自己了,也要馬上走,千萬不要留。

程歡歡這般安撫自己,果真稍微放松了些。

不過自己放松下來了,對面人卻還不像是要結束的樣子。

直安靜站了五六分鐘,程歡歡的思緒與視線一同開始漫無目的的漂浮起來。

眼前的這間辦公室,房間內統一用黑白兩色進行主色搭配。

這讓整間辦公室都顯得簡潔,但也更顯清冷,使得顧家站在那的氣質更冷硬了。

半面牆的全玻璃設計算是房內的亮點,從程歡歡站的位置,她能很好眺望到這個城市的江景,以及外面懸挂的,屬于落日的黃昏。

當然,黃色的暈光也正好打在落地窗邊的顧家身上。

即使程歡歡千萬次吐槽顧總監這人沒人性,但是還是不得不感嘆,這人真是如趙思月所說,獨得上天恩寵。

顧家此刻已經将外面的黑色外套給脫了,于是只身着白色襯衫。

黃色的日頭,将他那件白襯衫都染成了暈黃色。

他身高腿長,體形清瘦。

背對着自己插兜打電話的這個姿态,與整個場景竟然達到了完美的和諧,就像是一副世界名畫鋪展在程歡歡的面前。

暖意與冷淡,一種十分古怪又引人矚目的矛盾,在此刻的顧家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從烏黑的頭發絲,到修長筆直的西裝褲,不管哪一點,都足以激發少女的情思。

“那姑娘是您自己招來的,您還是自己看着辦吧。”顧家皺了皺眉。

老爺子年紀大了,絮絮叨叨的,跟年輕時已然很不一樣。

不知什麽時候,竟然開始關心起他結婚的事了。

更哭笑不得的是,他這才剛畢業回國,就将姑娘領回宅子給他相看了。

“不管怎麽說,你就算逃去榮城,可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你還有沒有将我這個外公放在眼底!”

對面老爺子的聲音一聽就很生氣。

顧家早已料到,冷淡又俊美的臉上難得有幾分無奈:“外公,我這怎麽又是逃了。分公司出了問題,我又剛回國,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這不剛好碰上了,就當試煉試煉了。”

這樣的解釋,還不能讓對面的老爺子信服:“得了,你也別拿話搪塞我了,就一個小分公司罷了,哪用得着你親自過去,你就總能找着理由避開我。我就一句話,現在,趕緊回來!”

顧家望着玻璃對面浩渺的江水。

黃昏的微光照進他眼底,使得他眯了眯眼。

原本烏黑的眼珠子宛若鍍了層光,展現出琥珀色的光芒,流轉間波光潋滟:“真不行,外公我這邊還有事,就先挂了吧。”

先他一步,對面啪嗒一聲,将他挂了。

電話一頭,氣憤擱下話筒的老爺子,花白着頭發直哼聲,手中的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眼睛都瞪大了:“這個小兔崽子!”

他面前,一個長相溫婉的女子立刻上前安慰:“爺爺,您別生氣,顧哥哥可能真的只是想鍛煉鍛煉下自己的能力。”

老爺子看了眼面前漂亮又溫柔的女子,止不住贊賞,多好的兒媳婦啊!

他就不明白了,怎麽顧家就是看不上呢。

顧老爺嘆了口氣。

顧家聽着手機裏“嘟嘟嘟”,一點也沒意外。

只是頗為無奈的,垂手插兜,放了耳邊的手機。

轉身回頭,發現辦公室內裏,還有人站着。

只見早上見過的那個實習生,眼神迷離,抱着文件的動作,傻愣愣的盯着自己,這一刻,跟印象裏那熟悉的動物愈發相似了。

“文件放下就行,你出去吧。”

程歡歡這下子驚回了神,将文件快速放下後心裏暗惱自己真是昏了頭了,怎麽都忘了正事了。

深吸了口氣,趕忙彎腰低頭認錯:“顧總監我這次來是來想您道歉的,關于早上的事,我真的感到十分抱歉,顧總監我真的錯了。”

她表情沮喪,倒與印象裏那動物更像了。

“你錯,錯什麽了?”

程歡歡想起早上的糗事,面色羞愧:“我不該在上班時間吃東西,更不該的,是将嗯……牛奶吐您身上,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一定要原諒我。若是可以的話,您要我怎麽賠都行,就是不要把我辭退了。”

她一口氣說完,就等着對面人聽完的反應。

那件西裝外套質地不錯,想來價格肯定不低,在說出賠的時候,程歡歡心底還是挺肉疼的。

看來一個月的工資是要打水漂了。

但和被顧家記上仇,辭退相比,程歡歡覺得,這只是肉疼一下,還能接受。

畢竟這家公司不論是福利待遇還是薪資水平,都高于同行業水準。

程歡歡一點也不想,在就要轉正的“風口浪尖”,人財兩空。

但她一口氣說完,半晌對面都沒回應。

于是程歡歡再次小心翼翼的擡頭,發現這會顧家已經坐回了她對面的辦公椅上,攤開了桌上那一堆文件。

他似是不習慣系領帶,所以能看見他內襯衫領口,被解開了一顆扣子。

隐隐約約的,能瞧見半開合的衣領口裏,那白皙的鎖骨下側,一顆小小的黑痣。

若不是離的近,還真看不見。

“顧……總監?”

顧家捏着筆,似在文件上圈圈畫畫,程歡歡也不敢多催促他,只局促的站着,一時開始後悔起來。

自己會不會太魯莽了?

說不定人家本來不生氣的,結果被自己這一提,給提出氣來了。

還有,自己這麽沖動的來道歉,會不會讓人覺得自己不認真工作啊?

東想西想,沒一處能安心的。

直到顧家視線突然從文件上離開,擡頭看她:“你要怎麽賠?”

他微斜着身子靠在長椅上,此刻正用右手卷着左手的袖口。

程歡歡僵硬的撐着笑臉,有些肉疼道:“您說怎麽賠都行。”

“就是不要生我氣。”

她加緊補了句。

看着對面女孩小心翼翼的樣子,顧家莫名覺得無奈。

他長的有這麽吓人?

不過看着面前這個,可憐巴巴看着自己的女孩,顧家倒是想起了為什麽會覺得眼熟。

女孩那雙大眼,烏黑黑的。

像極了老頭子養在家裏頭,那一缸虎頭金。

呆頭呆腦的。

一雙眼,也總這般無辜又蠢氣的望着他。

他時而閑着無聊,投食的時候,那群虎頭金就會争先恐後的浮出水面,沖着他吐着泡泡,以期下一次的魚食能扔在自己嘴裏。

真是像極了。

“早上的事其實我都忘了,你不用向我道歉的。”顧家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手腕間的貝齒扣已經被解開,此刻袖口向上翻卷上疊,從而露出了白皙又清瘦的手腕。

突出的尺骨下,是一塊盤面剔透,銀色的手表。

繁複的機械鍵盤表針,随着他食指輕點的動作,嘀嗒走動。

程歡歡沒出息的咽了咽口水,趕忙低頭。

她怕自己忍不住,看上了顧家手腕上那塊據說價值一棟房子的手表。

這個傳聞仍舊是程歡歡在八卦之地,廁所聽聞的。

據說顧總監手上戴的表,價值一棟房子。

而程歡歡能如此印象深刻的原因,還要歸功于公司素有“小喇叭”之稱的同事A某,在說這話時的誇張語氣。

她特地在“棟”上反複強調了幾遍,還反複解釋,不是一套,是一棟,一棟!

不光跟着聽的另一個同事吃驚連連,便是那會坐在馬桶上不敢出去的程歡歡,也跟着被那語氣鎮住,導致就連現在她看見顧總監,都覺得他渾身散發着一股金錢的氣息。

實在是太腐敗了。

這樣一想,那件衣服怕是便宜不了。

程歡歡心底沉了沉,對他突然放過自己的話也覺得不安。

這上司面上說着無所謂,可表情冷淡,全然看不出是個原諒的樣子。

這有些上司啊,雖然明面上瞧着總是無所謂的樣子,可指不定得罪了他們,就在背地裏給你穿小鞋,最後再來個最後算賬,可有得你受的。

尤其是這般反複無常的主。

“總監,之前的事,真的是我的錯,”程歡歡斟酌着,商量一樣的道,“要不那件外套,我洗幹淨後再還給您,就當做是賠罪,您看可以嗎?”

顧家蹙了蹙眉,沒說話。

“若是您不答應的話,我心裏會一直愧疚不安的。”

程歡歡咬着下唇,一下子看上去有些可憐兮兮的樣子。

顧家這會一直看着她。

他皮膚過分白,顯得眼神更濃黑了,像是塊烏碳,瞧不透底色。

所以程歡歡被看的略顯局促,差點都忍住低下頭去。

她動了動身子,正準備說,要不自己先出去的話時,椅子上的人又開了口:“門後。”

程歡歡愣了一下,那人卻不再開口了,重新将視線投在了桌上的文件上,拿着只筆寫寫畫畫。

不過之後,在門後,程歡歡再次見到了那件黑色西裝外套。

完完整整的,扔在垃圾桶裏,十分整齊。

在糾結撿不撿的時候,程歡歡還是猶豫了一下的:要不,扔了算了?

可惜她沒膽。

所以最後,程歡歡一臉虔誠的,将那件衣服拿出來,裝作滿臉歡喜的樣子:“顧總監您放心,我一定會将衣服洗幹淨,然後完完整整的還給您,保證半點不留痕跡。”

程歡歡小臉微擡,“豪言壯語”說着。

捧着西裝外套的樣子,活像是在進貢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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