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男孩擡頭看着她，霧藍色的眼珠子似是有些驚恐，身子縮在角落裏，十分害怕的樣子。
說實話，要不是他臉上那比自己還驚慌的表情，程歡歡差點都以為鬧鬼了。
誰能想到，這女廁所竟然會躲着一個小男孩啊，她直拍着自己胸口回氣。
只是這是哪裏來的小孩，怎麽會躲在女廁呢？
“你……”意識到人可能并不懂中文，程歡歡念出所學的為數不多的單詞詞彙，“Why-are- you- here？”
小男孩沒有回應，仍舊害怕的往角落裏縮了縮，甚至用手保住了自己的頭。
程歡歡懷疑是不是自己發音不準，于是跟着又說了一遍，但小男孩依舊沒有回答。
此刻，廁所門外突然響起喊聲，是一段夾雜着古怪口音的英文，像是兩個女人在談話交流。
程歡歡聽不太懂，但是這時候小男孩卻突然開始尖叫起來，吓了程歡歡一跳。
不會是自己把他吓到了吧？
程歡歡有些手足無措的道歉：“sorry，no……害怕，不要害怕，我不是故意的……”
因為緊張，一段中英文句子順嘴而出。
為了撫平小男孩的緊張，程歡歡伸出了手，想去安撫他。
但他手剛伸一半，那小男孩突然一把推開了她，而後向着廁所外頭迅速的跑了出去。
程歡歡被推的踉跄，還好即使扶住了廁所門框。
此時她明顯感覺出了小男孩的不對勁，但是沒時間思考，她跟着疾步出去。
只見女廁所門外，兩個菲律賓女傭正面色急慌的，向着前方小男孩逃跑的背影追去，一邊跑一邊用那夾雜着口音的英文喊着：“Blil-Blil-”
程歡歡猜測，這應該是小男孩的名字。
随後一手提起裙擺，跟着加急兩步追上去。
小男孩跑的很快，甩開她們三，一下子就跑出長廊，沖進了前方的宴會廳。
程歡歡她們三個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小男孩正迷茫的站在寬闊明亮，觥籌交錯的大廳裏。
他臉色發白，神情十分緊張。
宴會廳裏，雖有幾人注意到了突然出現的男孩，好奇打量了幾眼，但大多數人，還是聚在一起聊天飲酒，一時倒是并未引起衆人注意。
跟在程歡歡身旁的兩個女傭卻好像顯的很着急，叽裏咕嚕對話了一番後，一個先走了，而另一個走向了男孩身邊，試圖去将男孩抱回來。
男孩這一下又開始激烈的反抗起來，但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程歡歡咬了咬下唇，最後擡腳想過去的時候，男孩突然回了頭，像是忽然注意到了她。
然後用力的推開了面前的女傭，一下子奔到她面前，抱住了她的腿。
被抱了腿的程歡歡一臉懵。
她試圖去扯小男孩的手，但是男孩手固執的可怕，那雙寶藍色的眼珠子，裏頭像是蔓延着難過，她不得不住了手。
女傭接着過來，對着她說了一通。
但由于口音太重，程歡歡連簡單的詞彙都沒聽懂，這一下倆人有點雞同鴨講的感覺，讓她覺得挫敗。
而那個女傭見她聽不懂，嘴裏的話說的更快了，面色也十分焦慮。
期間女傭又蹲下去跟男孩說話，但是小男孩一句話都不開口，腦袋抵在程歡歡腿上，眼睛也死死的閉着。
她倒是明顯感覺到了小男孩身上的恐懼，他抱着自己的腿，身子微顫，像是極為恐懼周圍的環境。
但由于語言不怎麽通，程歡歡不知道怎麽安慰，萬一要是跟剛才在廁所裏一樣适得其反，那就不好了。
正當程歡歡有些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她仰頭向着四處張望，直看到最遠處一群人。
雖然人群圍住了他，但是程歡歡還是第一眼就瞧見了他，也許是他過于出色的容貌、身材，或許是他獨有的鼓勵氣質，在這些高大的外國人面前，異常醒目。
顧家注意到程歡歡時，是她朝着自己手舞足蹈揮手的時候。
隔着十幾米的距離，她在看見自己在瞧見她時，立刻激動起來。
她的雙眼彎成月牙狀，臉上的笑是一派的歡喜。
張着嘴在說些什麽，潔白的貝齒間接輕咬着下唇。
身上黑色吊帶禮服很好的将她纖細的身形勾勒出來，腰肢不盈一握。
也襯的她膚白如雪，笑顏明媚。
正上方，水晶吊燈的光照在她身上，像是暈了光。
顧家眯了眯眼。
不知是酒醉人，還是眼迷了心。
程歡歡不知道顧家是怎麽了，怎麽瞧見了她也沒什麽反應，懷着這樣的疑惑她揮手的幅度加大了，差點就要跳起來，生怕他不理會自己。
顧家又抿了口杯中的酒，是澀的。
但等這酒咽入腹中，從心底升騰起的那股熱流，會流入四肢百骸，讓人心潮神湧，不經留戀。
所以說，酒這東西，還是少飲為妙。
顧家跟身旁幾人說了聲抱歉，便走出了人群，向着程歡歡走去。
在這一過程，他已經很好的收拾起臉上的表情。
淡漠，清冷。
程歡歡見到顧家走過來，才松了口氣。
她拍了拍男孩有些不安的後背。
待顧家走近，程歡歡急忙對着他道：“顧總監您快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這會，像是突然有了主心骨似的，安定不少。
顧家眼神掃過她難得上了妝的唇，才将眼神放在她旁邊的小男孩身上。
挑了挑眉，小男孩似是有些害怕他，抱着程歡歡的腿跟緊了。
顧家跟着女傭交流了一會。
等再次看向程歡歡的時候，她焦急的問：“所以是怎麽回事？”
顧家撇了眼小男孩，神色複雜：“這小男孩，是自閉症患者。”
程歡歡“啊”了一聲，不過因為也料到小男孩的不同，倒也沒太驚訝。
顧家繼續：“這女傭說他往常很安靜，今天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跑了出來。”
“那現在？”她問。
顧家：“她是平時照顧這小男孩的，讓她們給他帶走吧。”
“哦。”程歡歡點點頭，又低下頭看了一眼小男孩，有些為難，“可是……該怎麽跟他說呢？”
顧家猶豫了會，而後半蹲了下去。
他面色溫柔，出口的語氣也十分溫和。
這大概是程歡歡第一次在他身上，見到這麽溫柔的神色。
也是第一次見到，顧家如此耐心的時候。
他用流利的英文，跟着小男孩交流，但與之前不同，每個字眼都說的十分緩慢，似是在讓男孩聽清。
即使并沒太聽懂，但聽着這樣的語氣，也覺得心頭輕柔，像是被撫了一根羽毛，咬字間，輕輕撥弄。
顧家不知道說了什麽，小男孩雖然也沒有說話，但是卻搖了搖頭，只是仍舊抱着程歡歡不肯松。
“現在怎麽辦？”程歡歡也沒轍了。
顧家站起揉了揉眉心，難得露出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再看看吧，要不只能等他想通了。”
程歡歡難得看他吃癟的樣子，一時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些，“咦，你怎麽就知道他一定會想通就放手呢？”
“嗯……這個……”
顧家的解釋沒有說完，因為大廳內突然有一大群人，朝着他們走來。
最前方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英國男子。
穿着一身西裝，标準英國紳士的模樣。
好像之前與顧家打過招呼，聽介紹是這場宴會，也就是莊園的主人。
男子一見到小男孩，便有些激動：“Bille on.”
小男孩只睜了一只眼，看了眼男子後也搖了搖頭，而後将眼睛閉的更緊了。
前，動手就去抱小男孩。
原本程歡歡想制止住他們的，但是顧家在一邊按住了她的手。
小男孩自是抵不住兩個強裝的保镖拉扯，一下就被拉開，然後在保镖懷裏扭動。
待小男孩和保镖一行人下去後。
中年男子安撫了大廳內已經紛紛圍過來的人，待人員重新熱鬧起來，英國男子才朝着顧家和程歡歡走過來。
男子跟顧家寒暄了幾句。
後頭又瞧了瞧程歡歡，之後便走了。
人走後，程歡歡趕忙問：“他說了什麽？”
顧家眉眼挑了挑，道：“他誇你漂亮。”
程歡歡：……
“我說的不是這個。”
顧家笑了：“我知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剛才那個，是人家小孩子爸爸。”
程歡歡這才點點頭。
“不過，那小孩沒事吧？”
不同于程歡歡的憂心，顧家倒是沉默了下去。
他垂了眼簾看着光潔的地面：“看命吧。”
這麽風涼的話，當然引得程歡歡心底又唾棄了他一番。
感覺自己剛才見的那個溫文爾雅的人，簡直是眼瞎了。
原本以為，這事到這就結束了，畢竟也是晚宴中途的一樁插曲。
但沒想到，還沒等過多久，保镖又重新出現了。
這次直接朝着他們倆走過來，跟顧家說了什麽，他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後頭，拉着她就跟着保镖走了。
一路離開晚宴廳，來到二樓。
隔着距離，程歡歡就聽見了吵鬧。
心也繃了繃。
進屋後，還是之前那個英國男子。
他此刻面色焦急，褐色的胡子因為焦急抖的厲害。
之前那兩個保姆，也正驚恐喊嚷着，兩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前方。
順着衆人關注點，看向最遠處，是一扇大開的窗戶。
而前幾分鐘還抱着程歡歡腿的小男孩，此時正坐在窗上，低頭正望着窗戶下某個地方。
這一眼，吓的衆人心都騰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