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高牆之內
警局。
夏齊被捕後情緒仍十分激動,但對毆打陳建林一事供認不諱。
而其同夥桑殿義則比較麻煩,他下手很專業而講究,所有被他KO掉的人,既在第一時間失去了戰鬥力,檢查下來又幾乎不落什麽傷,就是當時疼的受不了什麽的。
更何況他的“背景”,只消一個電話,他就從警局出來了。
而夏齊犯的事都是現行,受害人陳建林家境殷實,也是出身官宦,不肯吃這麽大個悶虧。
桑殿義去找吳爺的門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肖桑也去求了吳爺,讓夏齊不要太早出來。各方博弈的結果是吳爺最終沒有再插手,夏齊最終被行政拘留十四天,賠償醫療費用若幹。
七月流火官方也對此事啓動了危機公關機制,畢竟也是由于他們的員工私人恩怨而對客人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威脅,傳出去對店裏的聲譽也不好。由肖桑出面給陳建林道歉,并親手奉上七月流火的金卡一張,說是全球限量發行,憑此刻在店內消費可以八折消費什麽的。
陳建林有點擔心韓旭的安危,他那個瘋狗似的前男友從看守所裏一出來肯定還會起幺蛾子的。可是肖桑這樣對他說:“這個事,作為客人的你就不要插手了,我會盡量幫助自己店裏的員工,不過如果你覺得對韓旭不止是客人那麽簡單的話,我也就無權幹涉了。”
陳建林一愣,這意思難道是讓自己選擇?或者是慫恿自己向前跨一步什麽的?……還真是個一心為員工考慮,把工會的活也抗下來的好領導。他深深看了肖桑一眼,對方仍舊保持着高度專業的微笑,無懈可擊。
“呃……”陳建林沉吟着,然後淡淡地說,“既然是你們店裏有安排,我作為客人就不操這個心了。”
他扪心自問對韓旭只是停留在對替身的憐惜上,自己不是韓旭的真命天子,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呵護到底什麽的事情還是讓有心的人去做吧,自己的心不在那裏就不要繼續下去,免得逞一時之勇,害了人。
肖桑對于陳建林的退縮,既覺得是情理之中,又未免覺得微微失落。
在七月流火縱然西裝褲下三千入幕之賓,又哪裏那麽容易找一個可以靠岸的港灣?韓旭終究還是沒有遇到他的Mr. Right。
不過也有好的一面,現在擺在韓旭面前的男人少了,相應的問題也就簡單了——到底該如何應對那個執意糾纏的夏齊?
實際上整個人都快崩潰的夏齊被關進拘留所就不怎麽崩潰了,他要全神貫注地适應這裏的生活。
有過生活經驗的人一定知道,看守所實際上是比監獄才要危險的地方,監獄裏的組織性紀律性要更好,服刑人員大多安心勞改,不做他想;而看守所裏的都是判刑之前的受羁押人員,魚龍混雜,人員流動性大,也不好監管,所以很多在押期間暴斃的人實際上是葬身看守所而不是監獄。
夏齊作為一個新人,且是千裏迢迢從墨都市來體驗生活的更是在最初的一天裏吃了點苦頭,借着滿身的戾氣和牢頭幹了一架,各自負傷。
牢頭待要指揮衆人活活揍死他,管教發現,訓斥一番。
同牢房的一個看着斯文的人善意地提醒他要注意人身安全,夏齊不屑。
然而一天後牢頭非但沒找茬弄死他,反而對他點頭哈腰起來,“夏哥,你怎麽不早提吳爺的名號?咱們自家兄弟,誤會誤會。”
夏齊躺在通鋪上看也不看他一眼,知道應該是桑殿義在外面給他打點了。看來這個吳爺在迪都市确實是呼風喚雨的人物。
桑殿義之前勸他冷靜,只要是七月流火裏的事情,吳爺出面都能解決。可是他沖動之下一刻都忍耐不了,特別是在醫院門口看到包月的嫖客送韓旭和孩子去看病,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他就大受刺激,跟上去就把人給揍了。
他其實他現在反思,覺得這次确實不夠冷靜,耽擱了正事。如果現在他還在外面自由着,可能已經把韓旭捉回墨都市了。只要到了那裏,韓旭再想跑也沒有可能,他不會像之前那樣大意,一回頭人影都沒了。
夏齊在拘留所裏就琢磨這點事,不需要為了生存而和別人争鬥打架之後更是如此,吃不香睡不好生人勿近地躁狂。他現在比牢頭還像牢頭了。
夜裏他睡不着,聽見通鋪的另一頭有動靜,似乎有人在默默忍痛抽泣,而另有人濁重的喘息,接着月光,看見不遠處一坨東西在聳動。
夏齊本來不想管,可是趕上他本來就失眠煩躁,又想着自己和韓旭隔着一堵高牆,而這裏的人可倒好,逍遙快活,連插帶捅的不耽誤,心生邪火,就大喝一聲:“消停點!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那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暫停,一坨被子裏伸出腦袋來,往這邊看看,夏齊索性掀被坐起來,抱着肩膀一副“就是老子喊的怎樣”的模樣。
那坨被子裏的人倒也沒怎樣,低聲罵咧兩句就翻身下去,自去睡覺不提。
而那抽泣的人自始自終都不敢發出異議,仿佛就只是個沒有思想的洞一樣。
第二天夏齊還是躺在那裏半死不活地想着如何把韓旭搞回去,開飯的時候,一個斯文男幫他把飯端過來,韓旭看了一眼,是之前善意提醒他不要招惹牢頭的那人。
他心裏反感,并不想在這裏建立什麽患難真情,他就呆一個星期,出了這裏他全部都不想再見到這些人渣。
于是也不道謝,裝死裝大爺。
斯文男卻沒有走,低聲說:“謝謝你昨晚幫我。”
夏齊才知道原來昨晚悶聲挨艹的那個是他,不耐煩地說:“起開!誰特麽是幫你!我就是不愛聽那些亂七八糟的動靜!”
斯文男就嘆氣,“……還是謝謝吧——不知道你有什麽煩事,不過還是把飯吃了吧,如果吃不好心情不好容易免疫系統虛弱,到時候真的染上病可不是鬧着玩的。”
旁邊牢頭就皮笑肉不笑地說:“小娘們你還真當自己是個醫生?我看是在發騷勾引人吧!沒見夏哥煩着讓你滾!滾一邊去!”
斯文男聞言老實地走到一邊去吃窩頭。
而夏齊聽了他的話則心有所動,說的也是,他在這愁也沒有用,如果真的把身體糟蹋壞了出去又得耽誤事,于是他一骨碌爬起來狼吞虎咽地吃東西。
因為接了地氣,他多少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和人物,看出剛剛給他端飯的斯文男确實是這一屋子人裏最好看的,而且武力值弱,看那樣子差不多淪落成公共的小娘們了。
晚上牢頭就安排斯文男在他旁邊的鋪位,一熄燈就又摸了過去,鑽進被子又是一坨。他知道那個夏齊霸氣,偏偏又是吳爺手下高層親自關照的,不敢得罪,于是這次憋着氣在被窩裏輕手輕腳地折騰小娘們。
明明已經這麽小心翼翼了,可是夏齊還是暴喝一聲:“艹!折騰個P!”
“媽了個逼的!”牢頭在被窩裏敢怒不敢言,狠狠地掐了斯文男屁股一把,忿忿地離開被窩。連續兩個晚上性生活不爽快了,他現在恨不能夏齊這大爺早點出去。
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斯文男仍舊給他端來飯菜,卻沒說什麽,自己躲到角落裏悶頭吃起來。
夏齊閑着也是閑着,再說這兩天也憋壞了,突然就興起了點交談的意思,他破天荒地走到斯文男旁邊,靠着牆啃饅頭,一邊不客氣地搭讪,“怎麽進來的?”
斯文男有點意外地看着他,然後若無其事地說:“失手傷了我老婆。”
夏齊嗤笑了下,“看不出你這樣的還搞家庭暴力——你老婆現在呢?”
“她身上也有案子,不是在醫院就是也進了看守所。”
夏齊更加刮目,“喲,還是一對雌雄大盜。”
斯文男就尴尬地苦笑了下,沒有表示。
夏齊說:“我有個事這幾天一直在琢磨。你幫我聽聽看。”
斯文男就放下半塊饅頭,擦擦嘴,表示洗耳恭聽。
夏齊說:“我有個朋友,他本來有個從小青梅竹馬交往多年的人,感情挺穩定,後來後了點事……”他把自己和韓旭的故事撿能說的簡單說了,最後詢問,“你認為他們複合的幾率有幾成?”
斯文男苦笑搖頭,“這種事情我沒法給出意見,因為……我和你那個劈腿的朋友也遭遇了差不多的事情,而我的下場就是在這裏等待判決,之後估計在牢裏還要呆上幾年,幾年之後出去又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了。以後的事情我不敢想。”悵然。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聽到這樣一個似曾相識的故事,有點意外,然而随即釋然,世間的故事就那幾個版本,大概命運之神懶惰,頻頻抄襲,只換了主角的名字便說原創,所以世事大抵如此。
夏齊聽他竟是個同病相憐的人,有了幾分興趣,不過對他的做法頗為不贊同,“同是男人,一時經受不住誘惑我可以理解,不過因為情人殺老婆的事情你也忒狠點。何況外面不管怎麽玩,千帆過盡,回頭看還是自己老婆好。”
斯文男說:“……我娶的女人才是三。”
夏齊一時無語,有點微妙的被比下去的感覺。看來這也是位有故事的人。
夜裏睡覺的時候,牢頭知道今晚仍舊無洞可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于是把斯文男安排在夏齊旁邊的鋪位,讨好地說:“夏哥,我看你倆挺投緣的,不如晚上就讓蘇大夫給你開個卧談會,好好聊聊,別客氣哈。”好像把自己媳婦派出去暖床一樣大方。
夏齊不置可否,斯文男低着頭抱着被子過來鋪床。
熄燈之後牢頭支耳朵聽動靜,想自己不能真刀真槍地幹,聽個淫聲也好自己快活下。
不久,那邊果真有了點動靜。
夏齊低聲問:“你之前那位——就是為了他對老婆下手的那位——現在還能接受你回頭嗎?”
斯文男倒沒睡,一直緊繃着身體和神經,頓了下,緩聲回答:“是他送我到這裏來的。他恨我。”
夏齊在黑暗中便再無聲息。
最可憐是牢頭,他急的一頭的汗,耳朵累得生疼,就怕落下一星半點的細碎呻吟什麽的,結果卻沒了無音訊,鋪面平整,被褥寧靜,一派和諧夜色。他氣得翻身睡覺,暗自決心等夏齊出獄他就豁出命來好好整治那個不會辦事的小娘們!